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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克医生听到一串闷响。
听上去这像是个无底的裂缝,声音响过很长时间之后才平息下来。
他依然用匕首慢慢爬上来。
他先看着远处的灯笼,然后是远处岩石上的另一只。
很快,他可以安全地站起身了。
他向灯笼走去。
他的身体在颤抖,牙齿也打着战,好像突然从温暖进入寒冷中一样。
就是为了那个孩子吗?他问自己。
他拿起自己的灯笼,吹灭了它。
在岩石那儿,他点燃自己的灯笼,吹灭了斯特德的灯。
他的雪茄还丢在雪里。
他用脚把它挑出来。
岩石和周围地上还有乙醚味。
他知道,雪下得这么大,到白天什么都不会有了。
他把雪茄烟头装在自己兜里,穿过大雪覆盖的岩石向爱斯基摩人的小屋走去。
他叫醒几个爱斯基摩人,他们说从下午起就没见过斯特德医生了。
他回到小屋,告诉大家斯特德不见了。
其他人都已起来,正在吃早饭。
他问他们有没有见过斯特德医生。
〃你没有找到他吗?〃皮尔里问道。
他摇摇头。
〃你派我出去后,我一直在找他。
我不知道那是几点钟,4点15左右吧。
〃〃好像是4点45了。
〃皮尔里答道。
〃这个傻瓜能跑到哪里去呢?〃4点45。
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前。
时间不够做库克医生做过的事。
这个时间不会让人怀疑,他怎么用这么长时间才回到屋子里。
〃看来他好像失踪了。
〃库克医生说道。
皮尔里对此很生气,他跟他们强调说,除非有他的命令,他们不可以独自到小屋外去冒险。
别人劝他,说斯特德会回来的,皮尔里大发雷霆,吼叫起来。
斯特德的计划不错。
他没让皮尔里和库克医生两个人都跟他出去。
要是那样,万一有人从鸦片酊的作用下醒来,发现他们都不见了,他们也许会出来找他们几个。
〃这些是我找到的,在岩石那儿,有他的灯和〃他伸手在兜里掏了掏。
〃还有这个。
〃他给他们看了雪茄烟头。
〃我找到的时候已经凉了。
他肯定是几个小时前便离开那儿了。
〃他说。
找寻持续了三天,一无所获。
爱斯基摩人证实了皮尔里说的话,证实了库克医生出门寻找的时间。
在小屋里,库克医生找到了弗朗西斯·斯特德装笔记本的帆布袋,但里面是空的。
他不知道斯特德都写了些什么。
他祈祷能让他和皮尔里先找到那些本子,却没找到。
或许皮尔里已经把它们毁了,或许是斯特德自己毁的。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说话。
〃返航途中,皮尔里把库克医生叫到自己的船舱,跟他说:〃从今往后,我们最好彼此保持距离。
〃库克医生觉得,皮尔里认为是他做了坏事,玷污了自己,他却没有。
这种情况下,皮尔里想要故作清高起来。
〃多年来,我一直无法忍受,自己竟和这样一个人是同谋。
弗朗西斯这件事上,我们曾经是,以后也是同谋。
我们一起参与了无法见人的谋杀。
对于皮尔里,他的梦中又会有怎样的记忆呢?〃〃在伊塔帐篷里的下午,亨森不在身边时,我们会谈起她。
还有你和弗朗西斯·斯特德。
他说我杀斯特德的原因和他希望斯特德死的原因一样,都是为保住自己的名誉,保住自己的前程。
'你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你杀他甚至都不是为了报仇。
'皮尔里说道。
'你一点都不在乎他杀的那个女人。
如果你在乎,你那时就不会离开她。
至于那个孩子,你甚至都不认识他。
杀斯特德的时候,你都没看到过他。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我不停地说'我们杀他的时候',皮尔里却不断摇头。
他甚至都已经让自己相信,他跟这件事无关。
他还没碰斯特德,他就死了,是他的运气好。
〃〃皮尔里让你来找我是希望,等你听到这一切以后,你会转过身与我为敌,背弃我,甚至会说我们从没到过北极。
看上去他好像赢了。
他把我们分开了。
我从你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
〃〃不是的。
〃我答道,〃你是为我才做这些的。
〃〃我要是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就好了。
德夫林,我很早以前便背弃了自己。
我编造了谎言,却不会因此失去什么。
你却不一样。
如果还跟我在一起,你会失去一切。
我不会让你毁掉的,不管是被你自己还是你的敌人。
〃他捂住脸,摇摇头。
〃我从没想过,我第一次给你写信的时候……我没法去想我竟然要失去你。
我的确要失去你了。
〃〃你从没失去我。
〃我说,〃我是你儿子,你是我父亲,永远不会变。
〃泪水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他拥抱了我。
我觉得自己一阵疲惫,而这种感觉会永远陪伴着我。
〃我得走了。
〃我说。
我还没站起身,他已慢慢地走出了客厅。
这种感觉真奇怪。
事隔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自己被人救过,更奇怪的是这种匪夷所思的境况了。
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我也从没见过我的人会为我而互相算计。
在距我遥远的地方,在我不会怀疑斯特德是我父亲,不会怀疑我母亲是死于自杀的时候,有个我从未见过,从未听说过的人救了我的命。
那人竟是我父亲。
《纽约的探险家》第43章
库克医生又离开家几天了。
我没敢看报纸,我知道上面都会是北极的争论,库克和皮尔里两个人会彼此指摘。
我每天都起得很晚,到〃达科他〃后会告诉仆人不要让人打扰我。
我想好好想想,可办不到。
我想看看书,却发现自己总在句子的一半处停顿下来。
收到克里丝丁母亲的邀请时,我觉得是种解脱。
她请我去她的公寓。
她说不会有别的客人。
她在守寡,克里丝丁去费城看亲戚。
她说如果不方便,我也可以换个时间。
她们母女二人住在一所公寓里,是萨姆尼先生去世后不久买下的,可以看出来生活得不错。
有电梯直达房间入口大厅,脚下黑色菱形大理石的地板上,铺着一张东方格调的地毯。
大厅悬挂一盏巨大的银色电灯,厅里一片光明。
起居室和客厅的墙壁包有橡木墙围。
整个环境看来简洁而高雅。
墙上没有贴金,没有华丽的希腊罗马雕塑复制品。
大多数画作和像片都来自纽约,有未完工的布鲁克林桥,工人们叉开腿坐在建筑钢梁上。
有幅曼哈顿的画,像是1650年的景色。
都是新世界的造物。
〃克里丝丁常说起你。
〃她说,〃她遇到你以后,别的邀请都不愿意接受了。
她说她不太喜欢她遇见的那些年轻人。
我倒没觉得奇怪,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知道那些年轻人的父母,他们跟他们的父母也差不多。
我已故的丈夫便是世家子弟,钱都花完可名声仍在。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大愿意出去,人们会觉得我蛮实在。
自从克里丝丁遇到你以后,她却变成了社交场上不受欢迎的人。
如果你没出现在那些讨厌的聚会上,她便有些魂不守舍。
你不在的时候,她很不开心。
〃我觉得自己脸红了。
〃我很想念她。
〃我说。
很明显,克里丝丁是从她这儿继承了讨人喜欢的直率风格。
她不忸怩作态,也不去想自己会在他人心中留下怎样的印象。
我没法想象,寡居的她有时竟会陷入郁郁的思索中。
〃见到您很开心,萨姆尼夫人。
〃我说。
〃我想让你叫我莉莉。
〃她说。
她的年纪会和我母亲一样大了。
我感到轻松。
我甚至都没想过她是萨姆尼夫人。
我常想起她,听库克医生把她叫做莉莉。
她看着我的脸,眼里闪着光。
〃你的眼睛跟你母亲的一样。
〃她说,〃你眼里的温柔跟她的一样,没错的。
〃〃谢谢你。
〃我答道。
我也看着她的眼睛,好像想知道她知道多少我和库克医生的事。
她微微笑起来,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和你母亲还在上学时便互相写信了。
〃她说。
〃我告诉她曼哈顿的事,她告诉我圣约翰斯的事。
〃我在想我母亲第一次到纽约时是什么样子,她终于可以看到一直以来的笔友了。
〃德夫林,我知道弗朗西斯·斯特德不是你父亲。
〃她说,〃我也相信你知道你母亲和库克医生的事。
我想他应该告诉过你了。
〃我点点头。
〃我觉得也是。
〃她说,〃我也想不出你到纽约会有什么其他理由。
你不仅仅是他儿子,你也是阿米莉亚留给库克医生的所有了。
〃〃是的,他也常常这么跟我说。
〃〃那时候,我真不该带她去那么多的聚会。
她来曼哈顿以前都没喝过酒,但她总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有责任。
我常常想,我那时应再仔细一点,把她照顾得再好一点。
她被纽约搞昏头了。
〃〃你没有任何责任。
〃我说。
〃回圣约翰斯以后,你母亲常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