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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晃过的头一个人选。
据河中前线傅奕发回的军报称:叛军首领危不全闻知长安朝廷即将派出使节出使吐蕃的消息后。已派出多路人马,一方面正紧急赶往逻些城,联络吐蕃,意图以河陇间大片土地作为交换条件,诱使吐蕃出兵,形成对长安朝廷的两面夹击之势;另一方面。危不全还命人暗中纠集了一批死士,准备于半路截杀睦王,阻止长安朝廷的和亲大计。
令李进忠尤其感到气恼的是,皇帝接到这份紧急军报后,做出的第一反应竟是将刚刚调至自己麾下的五百羽林军尽数充做了睦王护卫。
种种迹象无不表明,睦王的这趟吐蕃之行对皇帝和朝廷意义非同凡响,甚至超过了皇帝对宫禁安危的关切。也许睦王从逻些城功成返京之时,空置多时的东宫就将迎来它的新主人了,联想到这一层可能性,李进忠不能不预先有所布置:既然当今的这位皇帝心机深沉,常使他如芒在背、放心不下,他只能及早在未来的皇帝身上多下些功夫,以谋求自身的退路了。
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李进忠宦海沉浮近三十年,对此有着入骨三分的体会:当年皇帝的祖父一手将自己从一个闲厩院中粗使的宦者擢拔至紫宸殿当差,可倘若自己不借助夏嬷嬷的举荐,及时攀附上了刚刚驾崩不久的先皇,绝不会有今日显赫的身份和地位;而两年前,面对着张皇后的百般拉拢、试探,如果自己不是未雨绸缪,利用主持检视东宫的机会,向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投效、示好,又何来眼下的高爵厚禄?
同时,对于选择来兴儿令其去接近未来的储君,李进忠也有着自己的一番盘算:来兴儿出身闲厩院,与自己有同门之谊,他的机灵、大胆早在两年前自己就见识过了,更主要的是他与睦王年纪相仿,性格相近,更易于受到睦王的赏识。目下,皇帝已将靖宫重任交付给了自己,来兴儿在延英殿中能够发挥的作用已极其有限。与其让他整日守在皇帝身边无所事事,倒不如将他变做自己放长线钓大鱼的一粒鱼饵,假以时日,说不定能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二十六章 故伎重施(二)
“小的见过晋国公。”来兴儿随着晋国公府的执事走进装饰奢华的正厅,向着居中而坐的李进忠纳头便拜。
李进忠破天荒地竟起身亲手要扶来兴儿起来,嘴里呵呵笑道:“今后要叫师叔,小子跟老夫之间无需那么客套。怎么样,这两天身子可恢复过来了吗?”
来兴儿轻巧地避开李进忠冲自己伸出的双手,一挺身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答道:“多谢师叔关心,小的身体好着呢。只是未经谢大人允准,小的不能擅自出宫,师叔差人传唤小的来此,不知有什么差使要小的去做?”
李进忠有意板起面孔,以长辈的口吻训斥道:“难道除了差使之外,老夫叫你来就没有别的事了吗?关于你母亲的下落,如今有了新的音讯,你想不想听啊?”
来兴儿心中最是牵挂的就是母亲的安危,听李进忠如此一说,眼睛里立马放出光来,急急地问道:“她老人家现在哪里?”
李进忠却不慌不忙地返身坐下,捧起茶碗呷了一口,这才缓缓地说道:“老夫日前得到确切的消息,说你母亲流放辽东后不久,就嫁与了一个叫王环的军校为妾,这些年一直随那王环在戍边的军营中生活。
一个多月前,也就是在当今圣上即位后不久,老夫派出的人在辽东找到了王环,想带你母亲回京与你相见,不料王环却说他已把你母亲卖了。”
说到这儿,李进忠有意停了下来,偷眼观察着来兴儿的反应。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来兴儿听说母亲竟被后夫当做物件给卖了,顿时急得眼中迸出泪来,也顾不得尊卑亲疏,奔上前晃动着李进忠的胳膊,苦苦央求道:“我母亲被王环卖给了谁?她现在人在哪里?师叔你快说呀!”
李进忠轻轻叹了口气,对来兴儿说道:“孩子,你母亲的命比纸还薄啊。那王环嗜赌成性。他欠下一位胡商巨额赌债无力偿还,便将你母亲卖给了那位胡商抵偿赌债。
那胡商见你母亲颇有几分姿色,年纪又不算太老,便转手将她高价卖给了他人谋利。短短的一个多月。你母亲竟被人当做货物般倒了三四次手。这其间她所受的苦连老夫至今想起来都感到心酸啊。”
来兴儿听得心如刀搅一般疼痛难耐,他“扑通”跪倒在李进忠面前,拽着李进忠的袍袖迭声哀求道:“但求师叔差人设法救出母亲来,来兴儿纵是为师叔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
李进忠眼见火候已然差不多了。遂俯身搀起来兴儿,含笑劝道:“你这孩子,身边放着现成的大好机会不加以利用,反来央求老夫,岂不多此一举?”
来兴儿听出他话里藏着话,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问道:“不知师叔所说的机会指的是什么?”
李进忠端起一碗茶,递到来兴儿手里,拍拍他的肩头,说道:“放心吧。小子。老夫的人已探听得明白,你母亲现在逻些城吐蕃大将军纳悉摩府中为奴,性命一时之间倒是无忧,只是如何接她返回故土,还得你小子自己去想办法。逻些城地处八千里之外,又是外藩都城,老夫纵使有心帮你,也实在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呀。”
来兴儿自幼虽读过些书,却从未听说过逻些城这个地方,而今听李进忠说起它距长安有八千里之遥。便越发担心起母亲的安危来。
焦急间,他蓦地想起近日宫中纷纷都在议论,朝廷即将派出以睦王为首的使团前往吐蕃和亲,禁不住眼前一亮。冲李进忠深鞠了一躬,转身便向门外跑去,口中嚷着:“小的已想到一个法子啦。多谢师叔指点,将来如能从逻些城接回母亲,我母子二人定忘不了您的这份恩德。”
李进忠手捻佛珠,望着来兴儿向门外跑去的背影。嘴角禁不住挂上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现在,他只须授意谢良臣在皇帝耳边吹吹风,往来兴儿身上泼上一盆与张氏残党似有瓜葛的脏水,相信皇帝自然再不会放心留他在身边侍候了。自己两年多前在闲厩院初次见到来兴儿,便觉出这小子人小鬼大,如今果然是一点就透,用不着自己多费口舌,主动就扑了上来。他既已对生母身陷吐蕃深信不疑,必定想方设法参加到使团中去,到时这枚钉子也自然从皇帝身边移到了睦王身边,至于将来它如何发挥功效,就全凭他一手掌握了。
来兴儿从位于长安城东北隅的晋国公府出来,一路奔跑着返回延英殿。他现在一门心事地急着要面见皇帝,当面央求他允准自己能随睦王前往逻些城救出母亲。
可是跑着跑着,他烧得发烫的头脑被迎面的凉风一吹,渐渐冷静了下来:以自己的亲身感受,李进忠不同于吴孝忠和景暄,他为什么如此好心地特地把自己叫到府中告知母亲的下落,难道他不需要自己在延英殿皇帝身边充当眼线了吗?
即便李进忠所说都是真的,自己区区一个小宦者,凭借什么理由能使皇帝答应派他加入到使团中去呢?
来兴儿思量再三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他低着头只顾脚步匆匆地往前赶着路,冷不防前面有人冲他低喝了一声“站住”。来兴儿一惊之下,陡地想收住脚步,却还是堪堪和迎头走来的这人撞了个满怀。
“尚公公,怎么是你?”尽管眼前的这人又黑又瘦,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全不似以前那个白白胖胖的太子内坊掌事宦者,可来兴儿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你是……?”年近五旬的尚敬被来兴儿迎面这一撞,差点被撞得翻倒在地,惊吓之余,他一只手摩挲着前胸,不住地喘着粗气,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俊秀、冒失的小宦者,努力在记忆的深处寻觅着他的姓名。
来兴儿带着歉意,急忙上前扶尚敬站稳,提醒他道:“我是来兴儿啊,原先在东宫服侍过景娘娘,后来又到马厩养马的来兴儿,您不记得了吗?”
第二十六章 故伎重施(三)
尚敬大张着眼想了一阵,失望地摇摇头,苦笑着说道:“咱家这脑子啊,这两年出了点儿毛病,以前的人和事能想起来的不多了。小公公,你莫要见笑。”
来兴儿见他身着一套崭新的绛红袍服,分明身居显位,却对自己这么个低品阶的小宦者如此客气,口气中甚至还带着些低三下四,不禁奇怪地问道:“尚公公,您这是要往哪儿去呀?您现在何处当差,能否告诉小的一声,改日也好去看望看望您,小的眼瞅着您这身子骨可大不如从前了。”
尚敬仿佛受宠若惊似地,接连倒退几步,冲来兴儿一个劲儿地摆着手,嘴里念叨着:“嘘,皇上交待的差使,不能说,不能说。小公公你可别怪咱家。”
来兴儿见他对自己极为平常的一句寒暄反应如此强烈,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只得跟尚敬匆匆道了个别,继续往延英殿的方向快步走去。
来兴儿从承训门进了大明宫,本应向西穿过宣政殿,从延英门返回延英殿,可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调头径直朝着正北的方向走去:他决定到毓秀宫去求景暄向皇帝说情,放自己出宫加入到睦王的使团中,去逻些城接母亲回长安。
景暄这几天出乎寻常地忙碌。她原本寻思着待新选宫嫔面君册定品秩之后,向皇帝提出回娘家省亲的请求,前去探望一下久病在床的母亲。可是,宫中波澜骤起,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使她无暇从宫中脱身。
除了皇帝本人之外,景暄是大明宫内唯一确切知道夏海棠真实身份的人。
自从她得到皇帝的授意,在议定新选宫嫔品秩时要格外抬举夏氏时起,她就大致猜到未来执掌六宫的绝不会是她和婉容,而是这位以夏嬷嬷义女的名义入宫,长相酷似原太子妃杨氏的年轻女子。
孰料一夜之间,夏海棠还未曾与皇帝见面。便横死于含冰殿中,身为宫嫔之首的景暄自然担负起了为夏氏营丧和清查后宫的重任。
可不知从哪里泄露了消息。几天来,后宫内上至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