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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式的津海级战船,要能部署更多的伏火弩数量,甲板之下要增加一到两层舱室;由于要在舱室里装备伏火弩与滑轨,内部结构的强度及防火性则要提出更高的要求;面侧舷十数门甚至数十门伏火弩齐发,为了不使巨大的后挫力引起战船的侧覆,则对战船的平衡性也将提出更苛刻的要求——这种种要没有前期的经验积累,也很难开发合格的新式大型战舰来。
新式战舰的设计,开发,林缚点名要杨释作为军方将领直接主持,而不是由船政司独立负责,用意就在这里——没有海师的经验积累,仅靠船政司闭门造船,是造不出新式战舰的。
林缚及高宗庭,林梦得等人,坐林缚的座船林政君号出海观看海上演射——海上演射的结果更是差强人意,虽然一百枚弹命中一下,但以林缚午前提出的新标淮,海上试射的精准度实际要差三倍。
海上演射结束,返回鹰游岛,林缚主持演射总结,说道:“伏火弩的射击精度虽然还不能叫人满意,也许今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不能叫人彻底满意,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密集的伏火弩配置,在范围打击上,以及在攻击敌军陆地目标,都有着传统,战械难以比拟的优势……”
“……蝎子弩在射击五百步外的目标时,也只能做到十击二三中;倘若蝎子弩的射程能提高到一千五百步,射击精准度也会降低到百发一二中的极低水平;在攻击独立的,价值不大的单体时,如此之低的射击精准度确实叫人难以容忍,”林缚说道,“不过在范围攻击时,敌军密集布阵,伏火弩将铸铁弹射入敌军范围之内,杀伤力就会大到恐怖,几乎是十弹能射杀三五人,一齐密集齐射就有可能将敌军的密集战阵打溃掉——这就能极大的体现伏火弩的战场价值。要不是考虑到造价与使用因素,伏火弩在战阵之中的作用,是蝎子弩,床弩及抛石弩所无法比拟的,故而参谋部也要安排马步军参与伏火弩的试射,以适应新的战术……”
“……此外,攻击敌军战船或城墙等高价值目标时,低射击精度也是可以忍受的,甚至值得部署更密集的伏火弩来增加命中率。我们在敌城之前,不计成本的部署上百架重型抛石弹,也就是这个道理。由于伏火弩远达两到三里的射击距离,首先保障己船的安全,不使敌船有近舷作战的机会,哪怕用一千枚铸铁弹才能将敌船击毁,击沉,都绝对是值得的。参谋部在制定作战计划,在强度士气因素的同时,也不以轻视敌军。排除其他因素,两军战舰近舷作战,我军击沉敌船,敌军击沉我船,这两者的可能性是相当的,也就是说获胜的可能性是五五对半,而将新式战船投入战场,获胜的可能性就会激增到八成,九成;这还只是两船对峙的简单战场设想,两军都是以编队的模式进入战场,新式战船所具备的优势,就会进一步给扩大,这个可能性到底会提高到多达,我建议参谋部的将领,也应该读一读《推测术》;战场可以说是血腥的赌场,胜负有时就在一丝之间,要做一个常赢不输的老练赌徒,也是要有些学问的……”
“……说了这么多,就要参谋部及枢密院,近期还是要将相当的精力跟资源,投入伏火弩的改良及新战术的适应上来;至于要不要小范围的投入实战,我看再等上一年不迟。在战略上,我们目的是将燕胡的注意力吸引在东面,诱使他们投入大量的资源去建设锁海防线,这样他们在燕蓟及两辽腹地投入战备就会相应大幅减弱。我们最终是要撕开燕胡的锁海防线,但要一下子猛烈的,彻底的撕碎掉,不给他们反应及调整的机会。要达到这个战役目的,大家还要有更多的耐心。”
燕胡已经仿制出配重式抛石弩,其在隍城岛,庙山岛,都建大型弩台,部署重式抛石弩及大量的蝎子弩及床弩,封锁淮东水师直接登陆夺岛的滩头与狭窄水口。要以传统的战术强攻隍城岛,庙山岛,靖海水师及登海镇师要付出极大的牺牲,也未必有超过半数的成功希望。
而隍城岛,庙山岛与金州铁山寨及登州刀鱼寨共同组织燕胡封锁渤海口的锁海防线,不能将这个防线撕破掉,靖海水师就没有办法大规模的进入渤海。而小规模的战船强行突破进入,但对燕胡的燕蓟,两辽腹地的威胁十分有限,而且危险性大增,常常会得不偿失。
在这种情况下,伏火弩及新式战船的研制及投入实战的工作,就变得格外重要。
若是说燕胡在锁海防线上投入价值三百万两银的资源,只要能确保战略上的优势,淮东就完全值得在伏火弩及新式战舰上投入双倍甚至更多的资源。
燕胡的锁海防线,那一座座投入巨量资源建造,几乎紧贴着海岸线的敌军守岛防垒,未来将是淮东新式战舰及伏火弩最佳猎杀的目标。
卷十二(终卷)定鼎第四十四章人口隐忧
从鹰游岛归来,林缚便将林梦得等人打发走,自行返回行辕,黄昏之时,陪着苏湄,小蛮在园子里消遣;天色将夜时,刘师度赶过来求见。
“这刘师度,留些时间叫他与宗庭,存信他们亲近,偏又赶来烦我,莫非惦念着我答应送他的书没摸到手?”林缚对刘师度此时单独来见颇为不解,又将白天观看演射之时答应赠刘师度《推测术》的事情说给苏湄,小蛮听。
苏湄笑道:“刘大人心眼也未必会这么小,惦记着夫君的书。我猜多半是有什么想法跟梦得公相违,又觉得上书相奏也未必能说服,但藏在心里不吐不快,实借这个机会单独赶来行辕进言……”
“那便叫他先去书室等着……”林缚微蹙着眉头,眼下很多新律制都未立,诸律制要最终体系严密,还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林缚还不能将什么事情都丢给公府会府与枢密院,让人将刘师度先领去他日常在内室会客的书室去。
林缚歇了一气,才将宋佳唤来,一起赶去书室,笑着对拘禁坐在里厢的刘师度笑道:“书册子还没必派人送去,刘公倒先来道谢了……”
“师度不敢向主公催要书,实是另有疑惑,希望主公能替师度解之。”刘师度闹了个脸红,执行恭请林缚及宋佳进来。
林缚看着刘师度的脸,心里揣摩着他单独求见要说什么。
“有什么事,你坐过来说吧。”
林缚撑着长案盘膝而坐,请刘师度到跟前对案相坐,方便说事。林缚随意邀刘师度对案而坐,室外天寒,书室简单烧了个炉子取暖,炉上置铁皮壶烧着“扑扑”的沸响。
“江东郡拆为江淮,淮西,崇州,江宁四司管辖,江淮所司的丁田,口户等数据,师度过来之前,也已经合并好……”林缚随意盘膝而坐,刘师度却将腰肢挺直,以示端重,与林缚对案而坐,实际比坐椅子还要吃力,将思虑已久的话,缓缓道出。
江东郡分拆,是林缚年后一直以后就在进行的事情。
江东郡分拆四块,设两宣抚使司,两直隶府归枢密院直辖,分拆后,置衙署,分拆合并丁田等数据,也是江淮郡司最为紧急要做的事情,不过这些数据都通过枢密院转呈到自己的手里,没有必要叫刘师度避开林梦得单独跟自己汇报。
也不用其他人侍候,宋佳执壶给林缚,刘师度沏茶;叫沸水浇过,茶香即盈屋舍,扑鼻醒神,宋佳将水壶置在炉上,便退到屏风后;林缚则不吭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刘师度略作思虑,回道:“丁田之记录,旧时有鱼鳞册,但错漏甚至,简略不详处甚多,不足以辅为良政,但主公在淮东行新政,除丁田外,民之口岁,粮产,业产,婚育龄,产妇死难,幼童夭折,桑棉地及牛着喂养之数,都详案可查,极便于民生政事,实为良政。也唯有数据之详实,才能确知新政之威能,远非旧时能抵……”
“得,得,得,你要是只报喜不报忧,就不会错过跟宗庭他们喝酒的机会……”林缚说道,要刘师度放下包袱,有什么话直管说。
刘师度接着往下说:“……以往育龄之女,生养为死生之关,江淮尚好,然有百生一死之说;生下孩童,贫困家最难养生,生子六七,夭折者比比皆是,仅有二三丁能长大成人。但主公治江淮,行新政,又使诸府县效行卫生诸法,生养难及孩童夭折之旧观,近年来都逐步改善,这些在海陵府从永兴元年之后的清查里,都得到详实的记录,有盛世之初景,师度特地来恭喜主公!”
林缚略猜到刘师度的来意,但见他到这时还遮遮掩掩的,不敢尽吐实情,便袖着手抱盏而坐,等刘师度犹犹豫豫的继续往下说。
“去年,海陵府生育幼子计八万有余,育妇死难一百八十六人;十岁以下之幼童,包括未能活之死婴在内,夭折四千缺一口,因病或意外亡世者计有三万余口。而在永兴元年,生育数相当,育妇死难则有五百余人,幼童夭折一万五千余人,因病或意外亡世的成年人,也是只略多一些,倒没有大的改变……”
林缚手按在长案上,默然无语。
永兴元年,海陵府的各种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但以当年的数据来看,犹有近二成的孩童夭折,无法长大成年;即使到这时,海陵府的幼童夭折数占到新生儿的百分之六左右,也难怪时人有多生养的传统。
“……”刘师度说道,“因主公之良政,海陵府去年在排除迁徙之丁户后,丁口约计有四万八千之余的增数;但在永兴元年,此数不足三万。更早到庆裕到崇观年间,海陵丁户一直是不增反减的……”
海陵府无疑是除崇州,济州等少数地区之外,执行新政最为彻底,也是时间最为长久的地方,新政威力已经可以说是完全展现出来。
在排除民众迁移因素之外,人口出现高比例的净增涨,绝对要算是揭开盛世之冶的序幕。
不过,很明显,刘师度他对此有不同的见解。
“海陵一府的一年净增数就有四万八千有余啊!”林缚咬牙吸着凉气。
传统上,将丁户出现的净增长视为地方官员最核心的政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