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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条进入淮东的运石灰木船,运煤木船,运铁砂木船?这些为淮东提供了多少收入?开垦了这么多粮田之后,为淮东多提供了多少多余的粮食?对淮东粮价的平抑有什么作用?政事之大,莫不过在此,当然了,朝廷诸公对这些是不屑一顾的。”
“呵呵,”李书堂摸了摸脑袋,自嘲的笑道,“总是跟不上大人的思路!”
林缚笑了笑,说道:“自古以来,大家都将目光放在田地上。粮食当然重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费尽心机的提高粮产,但是要筹养军的财源,视野就应该更开阔一些……过了年节,军司对今年的各项工作会有一个细致的总结,到时候大家就会对这些问题有更深刻的理解。”
林梦得心里感慨,说道:“就征田赋来说,开垦荒地,远不如编丁定亩来得快。毕竟开荒地,修水利,迁民移居,投入非常大,时间上也慢。编丁定亩,就要快得多,核查出一亩隐瞒的粮田,就增加一亩田赋,不过更重要的,是要让佃农们喘一口气!”
“现在想明白了?”林缚笑问道。
“想明白了,”林梦得说道,“特别是这时候,粮食给大田户,大富绅抓在手里,他们只会拿出少量粮食出来卖,去换绸罗丝锻等奢侈品,更多的粮食会给囤积起来。要是粮食多分一些给佃户,他们吃饱饭,地方稳定是一方面。他们还将更有力气干活,能更用心的伺候粮田,来年粮食产出会更高——有多余粮食,他们用来牲口,也会拿出来卖,买农具,买布匹,盖新房,打橱柜等等,唯有这时候,冶铁工场,纺织工场以及征收工矿税,商税,才有大利可图……”
“虽说浅显,差不多也就是这个道理吧!”林缚说道。
林梦得当初也不赞同完全放弃对屯寨的租税收入,只是没有办法才同意。
钱庄放出印子钱来,钱息高达一分五厘。屯寨要归还本息,淮东再向开荒田征租税,屯寨要维持屯户的生计会十分的困难。
另一方面,这边不对开荒地征租税,对江宁及盐铁司的质疑跟刁难,也方便推脱:淮东一钱银子的租税都不收,指责淮东侵占盐区土地的质疑总要弱些。
沿扞海堤共设十一处屯寨,迄今为止,安置包括工辎营家属在内共十七万人,计有五万户,在十一处屯寨下共编农社五百余。以每家农社向钱庄支借两千两银计,钱庄共向淮东垦荒屯种事发放印子钱超过一百万两银。
有了淮东钱庄的参与,垦荒屯种的速度得到极大的提高。
截止到这时,共在堤内筑围拢屋一百八十座,开垦荒地三十六万亩。
虽说垦荒屯种最大的意义,在于安置工辎营家属,安置流民,为淮东军保证充足而稳定,可靠的兵员。
但是,就算是最直接的,淮东从里面并非无利可图。
虽说屯寨三五年内还不能给淮东提供租税收,然而这五万屯户,在过去一年,共消耗了淮东冶铁工场所生产的近一半铁。仅靠这一部分的收入,淮东冶铁工场就维持了全年的成本支出。
也是如此,淮东军司才能不用花什么代价,就从冶铁工场获得二十万斤精铁用于兵甲,战船及其他战械的制造上。
当然了,淮东钱庄的钱息收入,厘金局首先要征收一成五的钱税。如今淮东钱庄向屯寨放贷规模超过一百万两银。理论上,厘金局每年可以据此向钱庄征收两万两千五两银的钱税。
此时,过去一年,从崇州转运的石灰,煤,铁砂,桐油,木料,棉丝等,都比以往增加了一倍有余;相比较林缚来崇州之前,数量更是激增加数十倍,上百倍不等。
海东商路暂时还由军司垄断,收入不计入厘金局;在扣除津海粮道的商税收入之后,厘金局在过去一年里,其他商税厘金及工矿税等收入就高达二十万两银。
其实这些收入,并不能令人惊喜;即使从盐银保粮及津海粮道上所得的银子都用去修扞海堤外,淮东也不缺银子。
淮东诸多工造,林缚最重视冶铁及造船,一来这是淮东基地的根本,二来这两桩工造,对淮东军的战斗力水平提高,有最直接的促进作用。
相比较之下,垄断海东生丝贸易,才是淮东最丰厚的利润来源。
过去一年,淮东自产生丝加上从海虞陈家及海陵等地收购生丝运往海东贩卖,共计三千担。三千担生丝,为淮东提供约七十万两银的净利。
要是将这个数字透露出去,保管能吓掉许多人的大牙。
淮东就是靠着垄断海东生丝贸易的利润,除了支付海东行营在济州的驻军所需,今年正式建筑了周四里的济州城,在济州城修筑一座年产铁三十万斤的冶铁工场外,还从海东运入五十万石米粮,两万六千余张皮料,铜二十万斤,煤六百万斤,铁砂两百万斤等物资。
此外,大量的茶叶,棉布,蔗糖,瓷器等,运往海东贩售,都给淮东提供了丰厚的利润。也唯有此,林缚才能不计成本的去试造“林政君号”那样的超大型海域,才有资本将观音滩船场八成的造船能力都用去造战船。
也唯有如此,靖海水营才能从容扩编到一万五千人,并且能保证战船规模同等扩大,战斗力水平不下滑。
也唯有如此,仅淮东军械监所直辖的工匠才能在腊月上旬突破六千人。不算船场,仅军械监每月所耗精铁就超过四万斤才不会让人心疼。
在财源上,林缚并不担心什么,他担心的还是粮食。特别是在乱世,粮铁盐及布匹,粮食永远是排在第一位。
海东偏北,山多田少,虽有一千多万人口,粮食并不十分富足,每年能从海东地区运往一百万石米粮,林缚就相当满足了。
一百万石粮食看上去很多,实际上很少。
而给陈芝虎所部,长淮军困在淮阳的流民军及家属及难民,差不多有四五十万人。
仅这部分人,想要他们熬过粮荒,要熬过一年的垦荒期,至少要投入一百五十万石米粮。
平江府缺粮,嘉杭湖三府缺粮,徽南缺粮,淮西缺粮,淮泗缺粮,淮东的粮食也仅能自给自足。林缚此次争海陵知府,就是抢时间对海陵进行编丁定亩。
编丁定亩倒不是指望能一下子提高多少粮赋,而且要保证普通佃户,农户能从耕作中获益,提高积极性参与到地方水利兴修与田亩改良,农具改良,垦荒屯种等事务上来。争取在一到两年的短时间里,能让淮东地区的粮食总产量,有一个飞跃性的提高。
东虏的丁口不多,能征善战的精锐不过十余万,就算将燕西诸胡的兵马也算上,能战精兵不超过二十万。但历次异族入侵,给异族打先锋的,恰恰是抵抗不力,转身杀自家人却异常凶猛的投降军。
到那时,要将战场控制淮河以北,淮东手里光有银子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粮食跟人口。
陈芝虎如此残暴,貌似为朝廷诛杀乱民。他的凶残,在使晋中南部受摧残之后,又整个河南地区的抵抗力完全丧失。东虏一旦南侵,河北,晋中,河南等地,将没有多少抵抗力。
曹家会出潼关吗?指望梁家吗?与其指望曹家,梁家,还不如指望红袄军在淮泗能多撑一段时间!
急骤的马蹄声仿佛要将院墙上的卧雪震下来,林缚听着马蹄声,眉头微蹙,抱怨道:“大过年的,怎么就不让人安生的过个年!”
卷九逐鹿第二十七章失城
张苟穿着半截袄,蹲在院子里拿沸水捋鸡毛……
宅子不大,是面街南向的四开间厢楼,推门进来便是中庭。厢楼后是座三分之一亩大小的小园子,整出一片地夯实了,堆放了些石锁等练力的物什,角落里给竹篱围出一小片菜畦,还有一眼石井。
宅子里两名仆妇都告了假回乡下过年去了;今天无需到东衙守值,张苟得闲,却给支使来做杀鸡宰鹅的事情,蹲在井边上杀鸡烫鸡毛,搞得井台上鸡血淋漓,一地鸡毛。
院墙外人声鼎沸,锣鼓声响,不管外府县战祸离乱不休,民生涂炭,崇州城里虽说没有太多的奢华气息,却是难得的太平气象。
张苟当了指挥参军,月银有八两。
家里儿女四人,妻妾二人,加上老爹,老娘以及投靠来的妻弟一家四口,小妾的老娘及幼弟,加上请来帮佣的两名仆妇,每月八两银要养活十八口人,也有些窘迫。
好在军司府对吏员武官的家属,每月都按人头定量平价供给米粮油盐,布匹及果蔬鱼肉等物资,也就能应付过去。不然到市面上吃十二钱一斤的米面,怕是到年底连家人扯一身新衣裳都困难。
“哎哟哟,这下等贱活怎么让姐夫来做,阿珠婆子死哪里去了?”
张苟抬头见小舅子从跨门进来,站在那里说风凉话,却不过来搭手帮忙,也不理会他,拿起剔骨刀,在井石上磨了两下,便将鸡肚子剖开,掏肠除脏的做起来。
“按说姐夫是做将军的人了,只是这栋破楼做将军府邸也太寒酸了,到底是淮东不重视姐夫你。想当年我在江宁城里揽活时,不要说将军了,便是将军府前的看门人,家里的宅院都要比这阔绰!”
“哪这么废话!”张苟抬头盯着小舅子一眼,冷声说道,“淮东哪个将官敢喝兵血,先想着自己的脑袋能不能保住!你在宅子里白吃白喝也有三个月了,我看在你姐的面上,待你也不薄。过了年节,给我滚出去,我这宅子就够宽敞了!”
心知张苟是满手血腥的人物,小舅子脸僵在那里,不敢还嘴。
张苟,陈渍等人,与其他淮东军的将领都有相类似的经历,多是从社会的最底层厮杀,拼搏上来。身上俱有一种傲气,看不惯没本事,只会拍须溜马,动不动在背后张嘴说闲话的人,这也是他们这类人,常常斗不过小人的缘故。他们清楚传统镇府军的弊端在哪里,且不说张苟还掌握不到兵权,且不说淮东军的后勤管理要比传统的镇府军严格得多,便是换了有机会,叫张苟喝兵血,克扣部众的钱饷,他也过不了自己一关。
再说张苟过惯了艰苦日子,每日只巴不得桌上有一碗红烧肉,换了其他山珍海味,他还嫌味道淡如枯草;恨不能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