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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能给的条件,也都谈差不多了。
制置使的权限很大,辖一地军政兼管地方兵备,地方上的府军县兵乡勇都在辖制范围之内,江宁只愿意在淮阳设军镇收编红袄军,对刘妙贞,马兰头等人也都授矛上骑都尉,骑都尉等高级武将衔以领淮阳镇。
“淮东不欠我的,剩下的都是我欠淮东,欠大人的,不还完,怎么走?”孙壮感慨的说道,“你跟马兰头说一声,这个事就不要再提了。”
李良咂着嘴,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好,要不是孙壮关键时刻将睢宁,宿豫两城让出来,红袄军也难逃覆灭的厄运。
孙壮在那之前,手握万余雄兵,是两城之守将。在那之后,给淮东贬为兵卒。这回过来,孙壮以指挥参军随行,恢复了武官身份,但也远不能跟他独掌北军时相提并论。
红袄军诸将都觉得亏欠他的,所以想他回来,将他的旧部还给他,再将朝廷所给的三个高级武官衔给他占一个。
“对了,已经谈了这么多回了,”孙壮说道,“北面的形势很紧迫,江宁跟淮东都不想再拖下去,这边还有哪些是觉得很难谈拢的,淮东让秦先生过来,是可以一锤定音的——你先跟我说说!”
“设了淮阳军镇,但军镇编额,驻地,钱饷以及地方官以及丁口安置等事上,都有谈不拢的地方……”李良苦着脸说道。
哪些谈不拢,孙壮也知道个大概,但不知道红袄军这边能让步到什么程度,也不清楚能不能掺合成。
驻地问题,江宁的意思,是要红袄军集中驻扎在淮阳城里;淮东的意思,是要红袄军驻扎在淮阳,睢宁,靠近内线的宿豫城让出来;刘妙贞,马兰头等红袄军诸将自然是一个地方都不想让出来,想要以三城为犄角牢牢控制住淮泗核心地区——当然了,三座城池都控制在红袄军手里,红袄军坚持不让出来,江宁,淮东都没有强迫的意思。
原则上,淮阳,睢宁,宿豫以三县都暂时编入淮安府管辖;知县,县丞,教谕三职,由江宁选派;吏员由淮安府从地方士绅里捡选,红袄军在名义上接受淮东军司的节制——为了这事,淮东也是差点跟江宁掀桌子大吵。
考虑到淮阳军镇的粮饷由刘庭州负责的军领司统一支度较为便利,而淮东在幕后促成此事,要没有一点利益,也很难让淮东心服,江宁最终在这事上低头,使得淮东军司成为有节制军镇之权的大藩。
江宁只同意以两万兵员,每人每月四斗粮,三钱银给淮阳军镇供饷,刘妙贞,马兰头是希望能保留当初与淮东暗中约定的三万兵员——这三万兵马是淮泗流民军经历这些年战事淘汰出来的精锐,不要万不得已,刘妙贞,马兰头又怎么肯将这些兵马散掉?
刘庭州这次过来,带了一些让步的条件,就是在按两万兵员拔给的钱粮基础上,再添一部分,由红袄军内部统筹。两淮盐银每年不过一百八十万两,江宁拨给淮阳军镇的钱粮以二十万两为上限,差不多已经是江宁的极限了,要用银子的地方太多。
当然,江宁愿意每年拨出二十万两银子,又封官赏爵,在江宁诸公看来,已经是十分的慷慨,但远远解决不了红袄军的问题。
将卒每人每月食四斗粮是足够了,关键是饷银上。
换往他时,三钱银能买六七斗米粮,将卒拿来养家也勉强够了,再说家里多少有些田地耕种,日子过得不差。此时,三钱银在前面的濠泗等地,仅能买两斗粮,到淮东稍好一些,能多买半斗,但运到淮阳,算上运钱,也相差无几。
而红袄军流窜过来,家小并无耕作之田,兵卒的家小仅三钱银饷维生,实际仅能吊一口命。
这还是以两万兵员计算的,要是给三万人一摊,情况将更加的窘迫——当然了,这要比最艰难的时候好得多,所以也没有什么不能让步的。
关键进入淮泗后,除了红袄军保留完整编制之外,还有五万多流民军就地解散,作为难民分散到乡野村寨接受救济——这部分流民军加上家小,就超过二十万人。除了这些之外,在淮泗地区差不多还有近十四五万的战争难民。
除了红袄军及家小外,其他滞留在淮泗地区的难民总数,经过初步统计,差不多有三十六万人之多。
江宁主张将这些难民从淮泗地区驱逐出去,令他们各自返乡。
“杆爷,你说说看,连一点糊口的口粮都没有,就给逐出淮泗之后,要么饿死在路上,要么就再扯着旗子造反的,”李良愤愤不平的说道,“江宁怀着怎样的意思,我们怎么想不到?他们还想欺我们是傻瓜蛋!他们就纵容流民生事,再派遣我们去镇压——娘的,我们能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再说了,就算红袄军及家小保存下来,其他的,也多是沾亲带故,乡里乡邻的,真就忍心将他们逐走,不管他们死活?”
“啪!”孙壮一口将酒喝尽,将豁口的碗顿在桌上,没有说什么。
“淮东那边,今年还能不能有米粮节余?”李良问了一声。
在过去小半年时间里,淮东暗中输送了近二十万石米粮过来,才是红袄军在淮泗稳定阵脚,三四十万流民能够存活下来的关键。
在四月下旬,林缚奔袭浙东,淮东军兵力急剧扩张了近一倍。
刘妙贞,马兰头自然还想继续得到淮东的暗中支持,但是淮东兵马扩张到六七万人,还能有多少多余的财力?他们不晓得淮东的运作方式,只能以常规的思维去推测淮东的财力。特别是津海粮道停了之后,淮东也失去最重要的一项财源。
再者他们正式接受朝廷招安,也仅是名义上接受淮东军司的节制,粮饷改由刘庭州控制的淮东军领司拨给,也没有道理再要淮东暗中支持钱粮。
江宁愿意拨给的钱粮,只能够勉强养三万人马及家小。
不要说三四十万流民,难民会跟地方势力争地,处置不好,会诱发尖锐的矛盾,就算淮阳,睢宁,宿豫三人有足够的荒地安置这么多人,以当前这么高的粮价,江宁少说要拿出六七十万两银子出来,才能将这么多人安置下去。
两淮盐银是还能挤出一些出来,但是诸方势力都盯着两淮银,岳冷秋等江宁诸公,甚至包括顾悟尘在内,哪个愿意将两淮盐银浪费在流民身上?
“宿豫,睢宁,说好了不能跟地方争地,淮阳这边应该能开垦种些地,”孙壮问道,“这边不会一点收成都没有吧?”
“有,这个也没有什么好瞒杆爷您的,”李良说道,“不过实在是难看得很,你一路走过来,也能看到,淮东这边开的田,今年能有两三万石米粮收成就顶了天!”
“我过来,听大人的意思,是还能支持这边点,但具体的数字在秦爷的肚子,我也不晓得。”孙壮说道,他也担忧,淮东占的地方就那么一点,能筹到粮食还真是有限得很。
“有就成,”李良说道,“只要勒紧裤子能熬过去就成。”
孙壮怕秦承祖有事吩咐他,也没有在外面跟李良多聊,便回了驿馆。与李良所说的话,孙壮也没有瞒着秦承祖,大体略述了一遍,蹙着眉头问道:“淮阳才能收两三万石米粮,当真是太缺了,淮东能挤出多少来?”
“骑都尉可是从三品的武将,你拒绝了倒是不可惜?”秦承祖问道,“淮东这边顶多能帮你请到昭武校尉衔,这前前后后差了三四档……”
“朝廷的鬼捞官有什么好做的,我欠大人没有还上,朝廷让我去做王爷,都没有好值的。”孙壮说道。
“……”秦承祖笑了笑,说道,“淮东是还能挤出一些粮食来,但跟好铁要用在刃口上一样,淮东目前在北线以构造防御东胡人的防线为主,挤出来的粮食怎么用,都要围绕这个来。你来说说看,北面的防线要怎么构筑才算好?”
“沟渠都废了,除了几条大河外,东胡人涌进来,怕一直到淮河才能收住脚,”孙壮说道,“淮阳这边,要有可能,淮阳城墙外面要覆一层砖,围着淮阳筑堡寨,往东北方向斜,跟汴水接上,再与睢宁接上——只是这个还不够好,要能将陈韩三的龟腚子捅掉,拿下徐州,北线就舒服多了!”
“短时间里不可能,不要想这个心思了。”秦承祖说道。
陈韩三能挣扎活下来,还越活越强,不会没有他的过人之处。
陈韩三握着两万精锐,对这边的警惕心极强,守的又是徐州这座雄城,外围城池也多控制在他手里,淮东能拔掉陈韩三极难。
再说,江宁与北面的梁家也不会坐看淮东去打陈韩三。一旦淮东发兵打徐州,江宁也许会迟疑,犹豫,梁家几乎是肯定会率兵援徐州与陈韩三联军对抗淮东的——那时不要说联军对抗东胡,内部必先四分五裂。
“没有徐州,淮阳,睢宁两边连着,就难看多了,”孙壮虽说在兵法上的造诣不如张苟,但毕竟做过一军之帅,眼界还在那里,不是常人能比的,说道,“那就要照大人所说,要尽可能加强红袄军了——眼下的红袄军有三万精兵,要是能吃饱饭,战力也就跟长淮军相仿,但缺少能压制骑兵的弓弩,这一点跟长淮军差太多,有时候只能拿人命去填。东胡人要有一万骑兵漏进来,红袄军也只能躲到城寨里。一定要野战的话,多造些战车,用大盾跟长枪硬扛,但也仅是勉强能守住阵脚。胡人精骑射,不会硬冲步阵,惯先打侧翼,用弓弩射杀,步阵要有一角扛不住,这野战就要败了!”
“虽不够精细,但也大体不差,”秦承祖说道,“大人的意思,要是不觉得屈了你,我倒有些东西能教你!”
“那我给老爷子您叩头了!”孙壮爬起来跪地上叩头。
“起来吧,”秦承祖搀他手臂,说道,“仅学兵法只是小乘,大乘是政事。淮泗的情形,你也深有体会,几万精兵实际不能构筑抵御东胡骑兵渗透,突破的坚垒……”
这会儿有人进来通报李卫回来了,秦承祖让人快将他进来。
“谈来谈去,江宁头上是一根毛都不肯再拔了,”李卫苦恼的说道,“要照大人的意思,在淮阳,睢宁北构筑防线,就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