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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嵘身量魁梧,卫彰虽说瘦弱,但个子不矮,站到钟嵘身边就跟小孩子似的。
钟嵘面相凶恶,满脸横肉,但站在中庭,给人如山岳峙立之感。
钟嵘早年是纵横桐柏山的巨寇,传言喜啖人肉,力大无穷。在柏原为寇时,就有盛名,官兵剿之,死伤惨重,屡剿不下,后给罗献成收服。钟嵘贪财好色,嗜杀戮,倒不喜欢弄权,对罗献成也忠心耿耿,与王相一起给罗献成依为左膀右臂。
长乐军虽约号称拥兵二十万,但能战之兵不超过五万人;而这三五万能战之兵里,堪称百战精锐的,便是钟嵘所部柏原狼军。
虽说柏原狼军仅万余人,但长乐军这些年来,所闯下的恶名,倒有小半是柏原狼军所为。无论是攻城掠寨,而还烧杀掳掠,都不甘落于人后。罗献成也是纵容,跟陈韩三的想法一样,要想兵卒能打,一定要养出凶戾之气来——无法将二十万兵马都当成精锐来养,万余虎狼之师就成为罗献成的压箱底物。
王相对陈韩三素来冷淡,也是对刘安儿给陈韩三叛杀一事耿耿于怀;但钟嵘来者不拒,这一年多来收入陈韩三不少的钱财,也行了一些方便——陈韩三此次来随州,主要也是走钟嵘的路子。
陈韩三朝钟嵘,卫彰抱拳说道:“钟帅,卫大人夜里过来,韩三也没有什么准备,怠慢了可要见谅啊!”
“你我之间,不要见外了,”钟嵘巨掌有如薄扇,拍在陈韩三的肩膀上,笑声如雷道,“你从山里送来的那两个妹子,实在好玩得紧,两女叠在一起,下面就跟鱼嘴似的。老卫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名,器,难得是陈帅自己忍住没有享用,念着老弟我好这一口……”
陈韩三好歹也是给朝廷正式封过制置使,领一地军政的人物,但褪毛的凤凰不如鸡,钟嵘如此嘻笑,他也便谄脸而笑,将平时身上那悍戾之气收敛下来,说道:“钟帅喜欢就好,我的心思也就没有白费?”
陈韩三迎着钟嵘,卫彰进屋舍,马臻立即去安排夜宴之事。
虽说在随州的地盘,陈韩三他们这回过来,将淮山里的奇珍异物几乎都搬了过来,有姿色的少女也带了十几人过来,着意讨好,以期能借得兵粮。
钟嵘将一名皮肤略黑,但脸蛋,身姿都迷人的少女抱在膝盖上,扯开衣衫,将那对细嫩的笋乳暴露在空气里,慢慢的莫着,完全不看少女惊惧的脸,跟陈韩三说道:“倒非本帅不帮韩三你说话,奈何王相那厮百般阻挠,罗帅他人家也拿不定主意……”
“是怕激怒江宁?”陈韩三问道。
“怕他个鸟!”钟嵘恨骂了一声,手里不觉力道加重,少女笋乳给捏得生疼,不怕喊痛,眼睛里都溅出泪花来,却无人有怜惜之意,“罗帅叫我不要把王相那厮的话说给你们听,但大体之意,你们也能想到,这桩事,本帅也无能为力。”
陈韩三蹙着眉头,看见卫彰对他挤眉弄眼,这当下便不谈公事,劝酒甚勤,最终再叫钟嵘将怀中少女一起带回去。卫彰也先随钟嵘离去,跟钟嵘分开,转头又回馆驿来见陈韩三。
陈韩三问道:“罗帅倒是什么态度?”
“夜里王相与钟嵘在宫里争论借兵事,钟嵘哪有王相嘴巴子好使唤,辩得张嘴结舌,后来犯了浑,几乎想在殿里打骂王相,给罗帅训斥了一顿,生着闷气,以为借兵之事无望。今夜宫里虽然争论得热闹,但罗帅一直都没有吭声……”
“哦,果真如此?”陈韩三欣喜的问道,看钟嵘那样子应该是在跟王相辩论时落了下风,憋了窝藏气,但王相的嘴巴子再利落,但显然罗献成另有看法。
“请卫大人转告罗帅,我家大帅在随州住了大半个月,想念手下的兄弟,隔日就要告辞回去……”马臻说道。
“真要走了?”卫彰吃惊的问道,“这事情眼看着有眉目了啊,罗帅耳根子软,说不定说过两天就同意。”
陈韩三想着罗献成是老黄牛性子,没有鞭子抽打,根本不会往南走。
刘安儿率兵东进徐泗时,罗献成在襄阳,南阳犹豫不决,在他看来是逃过一劫,越发变得优柔寡断;奢家进犯江宁时,也派人到随州来邀罗献成联兵,等到罗献成打定主意要出兵南下时,奢家兵马已经给逐出江宁,也许罗献成心里还是侥幸没有早动——不要看借兵借粮一事眼下有些眉目了,罗献成心思也松动,但他断不可能三五天内就能下决定。
“我手下三五千人吃食眼下都成问题,在山里耗不起啊。随州一直不吭声,我只能带人渡东去投江州了!”陈韩三说道,“希望以后还能再来随州见到卫大人,罗帅!”
陈韩三叫卫彰代他请辞,罗献成便在他占得随州府衙改建的长乐宫里设宴给陈韩三,马臻饯行,也没有大肆声张,仅王相,钟嵘等少数心腹将领给邀来陪席,也是对陈韩三的重视。
“韩三此后投了江州,就又算是飞上高枝了。本王也没有其他表示,韩三以后记得常回随州走动,当年的老伙计,也剩不下多少人了!”罗献成肥硕子的挤在坐榻之上,左右两名侍女差点要给他一身肥肉挤闭过气去。
陈韩三一时间也有些迷惑,摸不透自己的激将计到底对罗献成有无触动,难不成罗献成对自己率部去投江州,就一点都无动示衷!难道罗献成还是对徐州旧事心有余虑?
“我帅倒是愿意常回随州走动,但就怕随州也保不住几日安宁;我帅日后便是回到随州来,怕是也看不到老伙计了!”马臻坐在下首,出声说道。
罗献成脸色瞬时黑了下来,陈韩三拍着桌子训斥马臻:“放肆,罗帅面前有你说话的余地!”
罗献成的黑脸也是转瞬而过,眯眼笑起来,说道:“都说兼听皆明,本王还是有肚量听听不同意见了;马爷是韩三的智囊,有什么能指教随州的,尽请说来!”眯起的眼睛里尽是寒芒,他肥硕的身子里,藏的杀机倒是不弱。
卷十一狂澜第一十五章王相
“曹家谋两川时,存随州,意在随州能牵制荆湖,将淮西,南阳跟汉中隔开,”马臻随陈韩三这些年来东奔西走,视野开阔,早就不是当初没出过府县的土秀才,一番言论虽然在江州递来的信里都有提交及,但他站到堂下侃侃而谈,那神态看上去这一番言都是他自己的真知灼见,“事过境迁,势随时变,曹家在秦西的根脚受北燕大军攻伐,疲态已呈。此时曹家都被迫低头,接近江宁的册封,重新做了江宁的臣子。如今对随州虎视耿耿者,有胡文穆,有梁成冲,有董原,马臻抖胆问罗帅一句,倘若曹家失了关陕,曹家会希望随州落在罗帅手里,还是落在胡文穆手里,还是董原,梁成冲手里?”
马臻一言直打要害,罗献成微微的点了点头,承认他说得有理。
随州周遭势力,虽说都各成体系,但都明面上还是遥奉江宁为主,随州挤在其中,就是一个另类——永兴帝初时对随州这边也是加官许爵,但有刘安儿前车之鉴,而荆湖官员对长乐军的态度又一向傲慢,内部对招安长乐军都有很大的争议,叫罗献成哪里敢接受招安?
这些来,罗献成只是往随州,襄阳两地收缩,以求与周围诸藩相安无事。
不过前两年能相安无事,倒非随州兵强马壮,而是因为曹家出兵进犯川东。
一方曹家占据川东之后,荆湖为防止曹家兵马出三峡而下,兵力主要集中到西线防备;另一个就是曹家在消化两川之前,需要罗献成占着随州,襄阳作为其与江宁之间的缓冲。
眼下形势大变。
曹家虽得庆阳大捷,但老家给北燕铁骑直接打入,捅入老窝一事不假,叫人担忧曹家能不能保得住关中地区。曹家一旦保不住关中,只能退守汉中跟两川,换作谁随时汉中之旁的襄阳,随州,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倒向北燕的势力占据?
既然江宁真正默认曹家占据两川及汉中的事实,联曹抗燕,但诸藩在针对襄阳,随州的立场就会一致起来。
“随州兵强马壮,有兵马二十万,谁若对随州居心不良,由着他来便是!”王相坐在一旁冷笑道,“难不成梁成冲率着区区两万兵马来打随州,我家还要巴结着求韩三爷来救?”
王相在长乐军里少有的读书人,与罗献成同乡,中过举子,但没有钱财活络门路,一直没能踏入仕途。罗献成正式举事之后,就派人将王相及家小绑来,以家小挟迫他入伙为匪。
王相入伙后,就替罗献成打点军务,在长乐军中的影响力,实际要比钟嵘要深。
陈韩三撑案而坐,眯眼看着王相。虽然给王相从门缝里瞧扁了,他也不气恼!
马臻说道:“安帅转战淮泗,与红袄军相合,兵马三四十万,最终后果又如何?”
“马爷倒是好意思提这茬,要不是你家之功,红袄女哪可能给东海狐降服?”王相反唇相讥。
提到这茬,陈韩三都禁不住黑起脸来,罗献成呵斥王相:“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还提交这茬干甚,真是扫兴!”
“王相失言了,韩三爷莫要见怪……”王相朝着陈韩三抱拳致歉。
陈韩三也只能假装大度,痛心疾首的说道:“安帅当时给猪油糊蒙了心,一心想要招安,还与淮东密议,要借我陈韩三的人头当添头;而我麾下儿郎又在岳老贼的刀口之下,岳老贼逼着我与淮东唱对台戏,拿安帅的人头当添头,王相兄说说,我当时该怎么办?”
徐州之变的内幕,谁能知晓?但刘安儿是陈韩三所杀,这总不会假。
王相只是提醒罗献成不要忘记这事,才不会管陈韩三怎么狡辩?
陈韩三朝罗献成抱拳说道:“韩三晓得自己做过蠢事,叫往日的兄长都寒了心,韩三借不到一兵一卒,也不怨旁人!倘若随州他日有难,小敌随州能挡也就罢了,要是大敌甚锐,请罗帅遣人告诉一声。韩三即使在江州效力,但麾下三千男儿还是听韩三使唤,到时叫罗帅看得见韩三的真心便是!”站起来就要做最后的辞行,说到恳切处,眼睛里都蓄满泪水,仿佛徐州事真叫他饱受了委屈。
陈韩三义愤要走,马臻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