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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飞熊很是满意,拔出腰间佩刃,斜指圆月,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用一种沉郁的腔调喝道:“为八闽存续,死又何惧!”
“为八闽存续,死又何惧!”诸将相应,城头的守卒也随之呼应,在相比较以往静寂得有些过份的夜里,这些呼喝声传荡着,仿佛惊浪骇浪,在防塞内防传荡!
攻城墁道筑成之后,为防止浙闽军趁夜毁之,淮东军在墁道的另一头,用盾车结营,填以床弩战械,驻以精锐,将墁道附近的城头守兵都压制住,叫他们不敢接近墁道,更腾不出手来破坏已经接到城头上的墁道。
防塞城头守兵的反应,最先惊动墁道另一头时刻惊惕着的淮东战卒,很快数点营火在远山头燃起,并有高举火把的传令兵骑兵在南面的河谷里飞驰,身影在火光之下隐隐若现——传令出兵的金角之声很快响震战场。
淮东军果断不可能将登城作战的时机拖到天亮之后,几乎是拂晓之前最静寂,最黑暗,圆如玉盘的明月也给乌云遮住的时刻进行登城作战。
淮东军将卒登城来肉搏,反而会限制住战械的应用——看着淮东先遣人马从墁道攻上来,奢飞熊从左手军卒手里接过一面护盾,执刀在手,大步走过去
城头与墁道相隔的垛墙,是用垛墙车临时拼接起来的,约齐胸高矮。原先的垛墙,差不多都给淮东的抛石弩打断,打残。
看着攻上来的淮东将卒高举陌刀,刺枪等长器,而在人群之后,有淮东兵手里拿着火油罐,正要拿火石打燃——当然不能将淮东兵将火油罐点燃掷来乱了阵脚,奢飞熊一脚将当前的一辆垛墙车踹出去,直接挤在墁道前头杀来的十数淮东将卒撞去。
奢飞熊有神力,垛墙车用厚木制成以充当垛墙,压手极沉,一辆车有三百余斤,叫奢飞熊踹得横飞而出,比擂石滚木齐下还要骇然大势,墁道前头的七八个淮东将卒顿时给撞倒七脚八歪,还有两人从墁道两侧滚落下去。
奢飞熊大喝:“淮东儿又非虎狼,有何惧焉?”当下冲出城头,踏步墁道之上,横刀劈出,将当前一淮东卒的盔脸劈开,血溅丈余。
淮东将卒都带铁盔,奢飞熊力大刀好,能将铁盔劈开,将人脸劈开,但刃崩刀毁,下一步相格,刀必然要断。奢飞熊夷然无惧,喝道:“拿刀来!”手里没有停下,一刀沉劈而去,杀在一淮东卒的肩甲之上,刀应声而断,但淮东卒倒像是肩骨给打碎一般,嚎叫滚下,这时旁边恰有扈从替一把刀过来。
奢飞熊近十年来都将兵而战,已没有身先士卒的机会,叫旁人忘却了奢飞熊才是东闽第一勇将——这一刀劈出,鲜血激溅,叫随同冲下墁道的精锐扈从也热血沸腾起来,不再强拉奢飞熊返回城头,而是嗷嗷直叫随同着从墁道打杀下去,都激出平日十二分的血勇。
在墁道上,淮东缺乏能与奢飞熊有一战之力的勇将,而奢飞熊的猝然出击,又叫淮东附城的将卒措不及防。最先登上墁道的一队淮东甲卒,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奢飞熊率扈兵如狼似虎的扑下来?接连两队甲卒都给奢飞熊杀得丢盔弃甲,连所携的数十枚火油罐都没有点燃,从墁道滚落下去,或碎或残。
奢飞熊连着喊过十一声“拿刀来”,也接连打毁十一把狭脊战刀,他的人也已经打到墁道的底端,壕堑就在眼前。淮东军也不急于过来围攻,而是从两翼围住墁道底端,守住阵脚,以弓弩相射。
奢飞熊肩背各给射中一支箭,更多的箭给鳞甲弹落,即使所中的两箭也算不上重创。奢飞熊见淮东军的阵脚依旧稳若金汤,他不能靠打溃一队淮东卒将淮东军的整个阵脚打垮掉,只能且战且退。
奢飞熊连杀十数淮东卒,夺下整条攻城墁道又安然退击,还叫弓箭手射火箭将墁道角那些打碎的火油罐点燃,使十数淮东卒身上着火,狼狈不堪的滚地灭火。城头的守兵的斗志也迅速复苏,甚至还果断的射杀城下阵脚慌乱的淮东军卒。
在当世,在残酷的刀枪血搏中,勇将对士气的鼓舞是立竿见影的,更何况奢飞熊的身份绝不一般,在他们的心目里,大公子还未尝一败过!
凌晨前争夺城头,天亮之后,淮东将抛石弩等战械也推出来,即使火油罐在过去二十余天大量消耗,投射的密集程度不如开初,但也叫守兵难以在城头立足。
在天亮之后,奢飞熊就率断后兵马,从城头撤出,利用事前的部署,诱淮东兵马进塞,在塞内利用他们熟悉的地形跟淮东军进行撤退与反击的拉锯。
西门,南门早就给奢飞熊派人用砖石堵了严严实实,非短时间里能够了打通,借墁道能上城头,但下城头的登城道或毁或残,无法将战械运入城头。
兵马分散进入塞中,伤亡极重,敖沧海下令将抛石弩调来,贴着外城墙架置,往城里发射石弹,以限制浙闽军断后兵马对淮东军反噬式的攻击。
缠战到黄昏,夹河防塞的守兵都集中撤到西塞北城内外及西翼。虽说付出极大的伤亡,但奢飞熊成功的将淮东兵马都封锁在北城之外,也叫淮东兵马没能从两翼绕过外城穿插到防塞的背后。
“点火吧!”奢飞熊望了夹河防塞
在北城之前有条横巷子,奢飞熊叫人在每个院子里都堆满柴草,浇上火油;此时,夹河防塞里仓促带不走的大量物资,也都集中在这里烧毁。
这时候一声令下,自有将卒沿巷引火,很快就有浓烟升腾而起,浓烟之中的火焰,也如恶魔吐出的毒舌在夹河西塞的中间形成一条火带。
火势盛烧,奢飞熊果断率部撤出城去,也叫西翼的兵马交替后撤,封住西城外的侧翼通道,以免给淮东军借过追上来。
奢飞熊今天三度身先士卒,持刀枪到阵前激战。虽说成功激励将卒死战的勇气,坚定将卒的作战意志,但也负伤不轻。
最后撤出时,诸多将领热血的跳出来留后监视,奢飞熊则率主力全力跑在前面,在月色里,跑出十数里,就剩下三五百守兵的横山城也遥遥可望。
杉溪断流,但信江里还有浙闽水军的战船,只要跑到横山城北,信江之畔,那时水陆相依,就更容易摆脱淮东追兵的纠缠!
“禀少帅,”留后监视淮东军动静的游哨驰马追上来禀报道,“少帅离开后,淮东军非但没有派人去扑灭塞中大火,而且城里的淮东军正飞快后撤;西翼本有通道,但淮东军也无追击之意,而是往其高地营寨收缩……”
“什么!”奢飞熊今天打得极为畅快,极为痛快,少说给淮东军留下千余伤亡。但是,他不会相信淮东军就因为今天千余伤亡就会放弃追击他们。
淮东军不追,必有蹊跷的地方,奢飞熊思虑难安,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错漏过去!
这时候,极远处似有隐雷在滚动。这声音听上去怪异,但是入夜后在月下也看不出太远!就听见南面有数匹马奔来,还没有靠近来,就大声呼喊:“淮东儿泄湖放水,诸军避水!”
奢飞熊脸色惊谔,他想不到淮东军会在他们出塞西撤之后泄湖放水——这对淮东军有什么好处?当然淮东军指望着大水给其前垒营寨及夹河防塞的抵挡之后,还能将随他断兵的万余兵马都卷下河吗?
诸将都仓促军卒往西端的山坡走,以免给随时会追来的大水卷走。虽说营伍散乱,但后面没有追兵过来,奢飞熊倒也不太担心什么,当然也派出扈兵去各部督促人马到高地临时驻营,谨守阵脚,以免淮东军在林里暗藏少量尖兵过来偷袭——
淮东军或者说东海狐到底想干什么?奢飞熊还是百思不解。
虽说大水很可能会将沿河的道路摧毁,增加他们撤往信江南岸的难度,但淮东军从后面追上来的道路也更有可能会没于大水啊,林缚为什么要堵住他们追击的道路?
卷十一狂澜第四十三章泄水
温庭瑜,秦子檀在永嘉时给淮东军奇袭打败,虽然那一役有相当多的偶然性,奇袭时倾盆如柱的暴雨则是第一关键性的因素。
当时要没有暴雨引起的彻底混乱,淮东军仅四五百精锐想要将十数倍的浙闽军战卒彻底的击溃,绝对不是易事。
虽说温庭瑜永嘉最后一战战败有很多的偶然性,不过奢家过后也非常重视淮东军小规模渗透的能力——奢文庄密遣亲信在浮梁城里布局,实际上就是针对很可能经黟山分散潜入赣东的小股淮东兵马。
夹河防塞正当杉溪河谷北进的隘口,但奢飞熊对两翼的岭山封锁,监控极为重视,就是怕东海狐再行故计。
一旦叫淮东将精锐兵马先分散了潜伏进来,在横山或信江南岸埋伏下一支精锐,哪怕只有千余人,在关键之时也能叫奢飞熊吃大苦头——后期,淮东不要说派数十人,上百人进行渗透了,便是三五人的小分队,想到接到横山城的近处,也极为困难。
奢飞熊虽说不认为淮东军能从信江南岸的武夷山北麓群岭之间寻出一条道来,派一支精锐横插过来,但他依旧小心谨慎,叫部将聚集守住高地临时休驻,以待大水过境。
几乎能看到月光之下粼粼的水波,那排浪击岸的水声,仿佛万马奔腾,夹着无数的滚雷,能感觉到风里所挟带的微惺的水沫子。
虽说估计到淮东在上游没有能够蓄足水势,事实也是过坡脚水势就没有再涨上来,但还是感觉到大水过境的骇然气势。
夹河防塞给纵的大火烧了一夜,到这时还没有彻底的熄去,恰恰是没有熄去,叫奢飞熊知道夹河防塞或许有给大水冲塌的城墙,但整体并没有给冲垮——奢飞熊没有什么懊悔,他晓得他们是侥幸的。
若是在此之前,横山下一场豪雨,叫淮东军在上游蓄足水势,对没有及时撤出去的他们,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只是在他们撤出夹河防塞,又成功摆脱淮东军的纠缠,东海狐依旧泄湖放水,就叫奢飞熊有些百思不解,看不穿东海狐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
天还没有大亮,但大水过境,虽然更多的水汇入信江,水位只会持续下降,奢飞熊派出扈从往南北侦查道路给大水冲毁的情况。
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