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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渐渐近了,有些人也发觉到了不对劲。
“船上怎么明晃晃的,反光啊?”
“这些人的装束,可有些不一样。夷人?”
“那是苗人!”
“苗人……什么意思?”
大船停下了,喧闹声一下子想了起来。
彭海若将税官的脑袋丢下船,溅起了一个血花:”杀进去啊!”
江陵的码头变色了。
红色,血腥的红,让红晕不断扩散的血红。
江陵城,守城的军官狠狠咬了一口猪腿肉继续骂骂咧咧起来:“真他娘的晦气,就是去看看知趣圆的文会也好啊,竟是又被发配来看门。不爽利,晦气!”
看城门是个晦气的事情,手底下几个老弱病残,连个收钱的机会都被新任的荆州知府大方地免了——城内外人流实在太大了,要是一个个搜检下来收税未免太过麻烦。
一般而言,固定的行商都是上门收税,平头百姓的几个城门税,知府大老爷也看不上。
就这么,看城门的最后一点油水也没了。再加上一共就十来个城门卫兵,连开关城门都吃力,这不是辛苦的活儿,算什么?
城门军官骂完了又是用力咬了一口猪腿肉,不过,正当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时候,手头的猪腿肉突兀地掉了下来:“有……有……有民变了啊!”
这个可怜的军官对于数千人的冲锋唯一的印象就只有民变了。
只可惜,这不是数百人的百姓暴~动而是三千土兵浩荡杀来。
手上的佩刀叮当掉落在了地上,军官拔腿就跑:“杀来了啊,救命啊!”
“民变了!”
“叛军杀来了!”
“民贼来了!”
“江~贼来了……”
“救命啊!”
……
满城喧闹,在彭海若率部杀来的时候徒然爆发。
知趣园里,陆凡慈下棋的手一下子僵硬了起来。两人对弈,他的大龙已经危在旦夕。彼此纠缠的局势之中,旦夕就会崩溃。
他深呼了一口气,不断想着破局之法。
只不过不知怎的,今日的陆凡慈十分不在状态。静静思虑着却怎么也想不到妙法,恰在此刻,突兀地城外又想起了乱糟糟的声音。
陆凡慈恼了,高声唤道:“外面聒噪什么?”
第四十六章:陆氏厄难
有人说,人数上万,无边无岸。
故而,当万余湖北新军从武昌府上船到荆州的江面上,也是大船无数,小船漫江。
一万余在武昌府编练的新军即将往西增援四川,带队的主官则是陆禅。这位已经有举人功名,勉强可以担任军事主官的陆家继承人,陆禅。
领着八千人再度出发的陆禅意气风发,这一次,除了八千士兵外他还特地带了将近两千人的亲卫。
有如此精悍兵马的陆禅胸有成足,经历过战火的他很明白这些土兵的战斗力。缺乏训练是这些土兵的硬伤,在大规模的战役中,除了悍勇和新生政权的灵活机变外,这些土兵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故而,在一万强军的面前,陆禅有充足的信心将任何拦在面前的人击破。
从长江上逆流而上速度是毕竟缓慢的,但从长江上逆流而下的速度,却是飞快。
当一艘小船满载着陆凡慈、皮玉渠等致仕高官,天下大儒的信件到了陆禅手中,随后分发天下的时候,天下震惊了。
“叛军入江陵,满城危!”这是《文汇时评》的标题。
“江陵被破,湖广百姓何辜?”
文墨坊的消息再一次走在了前头,甚至连湖广三司都来不及封锁消息的情况下,就将发生在江陵的消息迅速发往了天下。
从湘西逃出去的叛军竟是一路往北,逃窜出了湖南后一举渡江将江陵城给攻占了!
整个江陵城,看似繁华昌盛,竟是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尤其可笑的是,四百年未闻刀兵的江陵城城防稀烂如泥。满城百姓从城外溃散试图入城,但城门上却连个主持的人都没有。当叛军杀来的时候,竟是无一人过去坚守。以至于到最后竟是叛军直接接管了城门,一路冲了进去。
唯一算是有点闪光之处的是江陵城内是分为内外城的。外城便是江陵城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内城则是一个极其广大的宅院——陆家的祖宅。
于是,在清浊堂堂主陆澜途的指导下好歹凑出了千余兵马,将江陵城武库翻空后守卫住了陆家大宅。
挤得满满当当的陆家里几乎到处都是人,死活稳定下局势的陆家诸人悲哀地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又裹胁了万余贫民贼寇的彭海若拥兵数万,据城自守的同时也将陆家团团围了起来,不断试探性地发起进攻。
虽是无法将陆家大宅攻破,但陆家大宅内外交通已经隔绝。搜刮了几封冲里头传出来的书信后,整个江陵城在乱兵的冲击下迅速萧瑟起来。
如此一则消息,在文墨坊《时报》《文汇时评》的传播下以惊人的速度飞向天下。
江陵城……被叛军攻陷。里面的数十致仕高官,天下闻名的大儒被困陆家大宅,尤其是其中还有当朝西府之长陆慷的父亲陆凡慈,以及致仕的枢密副使皮玉渠等等显宦。
尽管得到消息后的陆禅第一时间将叛军围在了城内,但江陵城内被困的这些人依旧让全国都哗然起来。
民间上骚动不已。陆家这等绝顶世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实在出人意料。紧接着,便是爆炸一般地关注。
陆家的人马首先是攻讦湖南巡抚平叛不力,竟是让叛军领兵一路从湖南杀到了湖北,声称要让湖南巡抚赢忠负责,让宋大壮自杀以谢天下。
对此,赢忠的反应到也十分爽快,一面折子北上,声称请罪。随后,宋大壮被剥夺了平叛功劳后戴罪立功,领着兵马驻扎常德不动。
这下,在施州卫蠢蠢欲动的土司们又是躁动了起来,不断袭扰着江北各个州县。在江陵城外对峙的陆禅对此不得不分兵平叛,不堪其扰。
于是陆家的人继续攻讦湖南巡抚平叛不力,使得湖北地方不靖……
到了这,在《时报》和《文汇时评》上顿时鼓噪了起来。一篇篇辛辣嘲讽的文字出炉,将清流胡乱职责湖南平叛不力的窘境鞭辟入里地写了出来,极尽嘲弄之能。
口水仗打了不计其数,热闹也终于一窝蜂地随同进了燕京的皇城衙门里。
得到消息的京官们震惊难言,这一则消息的效应也被不断扩展开。江陵被攻破,各种大人物纷纷被困,这性质自然是极其恶劣严峻的。
但恶劣严峻背后,未免也多了另外一种情绪……陆家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三千被打破了胆气的亡命之徒竟是一路从江南窜到江北,还将天下第一等的豪族给围了,将第一等的豪族地盘给打下来了!
要知道,陆家大宅里可是有千数陆家骨干人员的。里头妇孺数百,陆家菁英数百。更有陆凡慈那等曾经的次相,皮玉渠那等致仕的枢密副使。这么多元老重臣,竟是统统被这么几千根本不起眼的小股叛贼就给围攻了!
陆家,未免也太弱了吧?
此外,一场战乱对荆州之地的影响那更是巨大。不用说,经历过兵灾后的荆州定然会一蹶不振。若是人质危机解决得不好,陆家的精华一代就要失去大半了。到时候,跌落成普通家族都有可能!
故而,如此消息传入帝京。对陆家而言,不啻为噩梦一般。整个陆家的影响力都要因此跌落下一个层次。
收到消息的陆慷先是呆了一呆,却并未有什么沮丧的表情。反而呢喃了几句,摇头道:“宿命邪?”
“去敬思阁。”随陆慷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当陆慷落座敬思阁这个帝京少数权贵才能进去的奢华场所的时候,老态龙钟的叶向高后脚也紧跟着进了这里。
两人相见,情形很是怪异。
良久,陆慷打破了沉默,道:“叶相对我,难道就无言以对了吗?”
叶向高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怪异的笑容:“江陵城的事情难不成你早就预见了?竟是如此淡然,却又算计得这般精明?”
陆慷品了品茶,摇头:“书信中我只是说与我陆家而言,非东府之位不能解我厄难。至于此厄难,非天灾,是啊。若是不能消了带来的人,那于我八族而言,都将是灭顶之灾!叶相,你我都位极人臣,等闲在私底下见一面都是极其艰难,上一次与你私下见面,那是我刚刚登位户部侍郎之位的时候吧?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所以,如此难得的机会,我就畅快说些。”
叶向高思虑良久,注视着陆慷:“罢了,这些且不说。江陵城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陆慷略一皱眉道:“我早就放权给蝉儿了。至于如何解,我却是不知道的。”
叶向高声调略快:“江陵城之事,不是你设计的?”
陆慷瞠目,随即便是苦笑:“原来,原来如此。我虽是有些算计,但叶相你该明白,我身为人子,岂会拿自己的父亲,以及同族千人的性命做赌注?更何况,说到底我是八族的一份子,有些戳破底线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做,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得不偿失!”
叶向高沉默了,良久才道:“罢了。”
随后叶向高便没有在说话,场内一时间有些沉默。
原本叶向高是以为发生在江陵的事情是陆家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为的就是想在打击湘南那些人的同时,博取同情心一举登上东府之位。
随着时间日久,叶向高致仕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但关于谁即位首相,朝中的分歧却是越来愈大。
按说,陆慷是最应该的人选。毕竟东府之位自苏护下台后就一直是八大家轮流占着,传给陆慷继续保持同一阵营的权力传承是最合理的。
但陆家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其他七家对此已经有了恐惧。于是,为了让前阵子有些肆无忌惮的陆家收敛起来,其他七家在暗流之下不惜扶持原本的老对头苏氏之子苏默。甚至还和书院派接触了!
他们之所以如此,还不就是因为陆家势大难制,唯恐陆家庞大过分以后被陆家吞吃掉!
这便是是陆慷久久不能登上东府首相的原因。
前些时日,陆慷突然迷信一封给了其余七家所有的掌门人。内容大抵便是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