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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达同志在这个时候叫我换上军服,到这个共产党严密注视的地方来看什么战报。是不是看了战报我就不用回燕大了?”
曾可达被他问得愣在那里,接着语气强硬了起来:“我既然在这个时候把你接来,自然因为有紧急的情况需要安排,对你自然也有周密的掩护措施。梁经纶同志,你是不是把个人的安危看得太重了些?!”
梁经纶:“我必须纠正可达同志的说法。自从接受组织指示加入中共地下党那一天起,我就只有危,没有什么安。可达同志一定要把这个说法强加给我,我只能向组织报告,建丰同志交给我的重大任务我将再无法完成,尤其是即将推行的币制改革。”
曾可达没想到梁经纶今天的态度如此强硬,而且搬出了重中之重的币制改革跟自己对抗,莫非建丰同志背着自己从另一条线给他交了什么底?想到这里,傍晚建丰同志电话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了起来:
“关于梁经纶同志,我现在就明确答复你,他在中共组织内部所能发挥的作用,尤其是即将推行币制改革所能发挥的作用,是别的同志都不能取代的,也不是你所能取代的……”
“可达同志。”梁经纶一声轻轻的呼唤,将曾可达的目光拉了回来。
梁经纶:“如果我刚才的态度违反了组织的第四条纪律,我向你检讨。”
“不。”曾可达的态度立刻变得很好,“根据组织的第四条纪律,下级违反上级的指示必须检讨,那检讨的人应该是我。也许是我没有很好地领会建丰同志的指示精神,以前给你布置的任务没有考虑到大局,比方安排联欢会。可是有一点我必须向你传达,今晚把你叫来就是建丰同志不久前给我下达的指示。现在叫你一同来看国防部最新的战报,就是指示的一部分。”
“是。”梁经纶双腿轻轻一碰,神情立刻肃穆了,接着向办公桌的战报走去。
曾可达手里的铅笔直接点向了地图上的“太原”:“截至昨天,晋中大部分地区已经被共军占领。现在徐向前亲率共军华北野战军第一兵团及晋绥军区第七纵队、晋中军区三个独立旅共八万余人,向太原逼近,形成了对太原的包围之势!梁经纶同志,从你这个角度分析一下,共军这次的军事行动根本目的是什么?”
梁经纶的目光从地图上的“太原”立刻移向了“北平”。
曾可达立刻将铅笔递给了他:“说你的看法。”
曾可达:“说下去。”
梁经纶:“太原是山西的经济核心,说穿了就是西北军的主要军需来源。共军这是要切断傅作义将军驻华北几十万西北军的军需供应。这样一来,傅作义在华北的几十万军队所有的军需都要靠中央政府供应了。雪上加霜呀!”
“精辟!”曾可达适时地表扬了一句。
梁经纶:“可达同志,我完全理解了建丰同志这时叫我来看战报的意思。反共必先反腐,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从北平民食调配委员会的贪腐案切进去,彻查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贪腐烂账,将那些人贪污的钱一分一厘地挤出来。更重要的是必须立刻废除法币,发行新币。金融不能再操纵在那些贪腐集团的手里,国府必须控制金融!”
曾可达再望梁经纶时有了些建丰同志的目光:“具体方案,具体步骤?”
梁经纶:“再大的事也要靠人去做。今天我见到了方孟敖,更加深刻地领会了建丰同志重用这个人的英明。在北平反贪腐,方孟敖和他的大队才是一把真正的剑,问题是这把剑握在谁的手里。”
曾可达:“当然不能握在共产党的手里。”
梁经纶:“要是他在心里只认共产党呢?”
曾可达觉得梁经纶跟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你理解了我为什么一定要你安排何孝钰去接近方孟敖的意思了?”
梁经纶在这个时候又沉默了。
曾可达:“你有更好的想法?”
“没有。”梁经纶这时的语气又有些沉重了,“共产党学运部同意了我的建议,何孝钰已经作为地下党选择的人选在跟方孟敖接触了。”
曾可达:“有什么问题吗?”
梁经纶眼中浮出了忧虑:“我感觉中共北平城工部不应该这么简单就接受了我的建议。”
曾可达开始也怔了一下,接着手一挥:“谨慎是对的,也不必太敏感。我们对方孟敖看得这么严,共产党也只能让何孝钰去接触他。这应该就是他们接受你的建议的原因。”
“可今天严春明明确要求我不能再去何其沧家里住,不许跟何孝钰有频繁的接触。可达同志,我感觉北平城工部已经怀疑上我了。”梁经纶的眼中露出了风萧水寒之意。
曾可达这才真正关切了,想了想,断然说道:“从明天起,有情况你找我,我不再主动跟你联系。那些平时跟你联系的同志,我也立刻打招呼,一律不许再跟你联系。共产党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这样行不行?”
梁经纶:“感谢组织的理解。请可达同志向建丰同志汇报,下面我要完成的任务。”
曾可达:“请说。”
梁经纶:“第一,我会抓紧促成何其沧拿出币制改革的方案,让他去说服司徒雷登大使,争取美国的储备金援助。第二,我尽力争取中共北平城工部让我作为跟方孟敖的单线联系人。”
“非常好!”曾可达激动地表态,“我今晚就向建丰同志汇报。还有什么需要组织支持的?”
梁经纶:“只有一条,彻底切断共产党跟方孟敖的其他联系。”
“放心。”曾可达的手往下一切,“已经安排好了,跟方孟敖唯一单线联系的那个人这几天就会消失。”
梁经纶:“可达同志,我可不可以走了?”
曾可达立刻走到沙发边,先拿起了那副墨镜递给梁经纶。
梁经纶接过了墨镜。
曾可达又帮他拿起了茶几上的军帽。
梁经纶伸手要接,曾可达:“我来。”双手将军帽给梁经纶戴上。
两人刚要握手,电话铃骤然响了。
“稍候。”曾可达走过去拿起了话筒,才听了几句,立刻望了一眼梁经纶。
梁经纶也立刻感觉到了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静静地望着曾可达。
只见曾可达对着话筒低声说道:“知道了。从现在起你们通通撤离,所有人都不许再跟梁教授联系。”
放下话筒,曾可达转望向梁经纶:“方孟敖今天晚上去何孝钰家了。”
梁经纶的眼下意识地闪了一下,有惊觉,也有说不出的一丝酸意。
曾可达接着说道:“是那个谢木兰带他去的。谢木兰现在还在书店等你。你见不见她?”
梁经纶先将手伸向了曾可达,曾可达立刻将手也伸了过去。
“我走了!”梁经纶的手将曾可达的手紧紧一握。
第35章保护自己
东中胡同崔中石家院内。
午后骄阳,槐荫树下,依然酷暑难当。
崔中石常提的那口纹皮箱,叶碧玉从娘家陪嫁的两口大皮箱,还有一口大木箱摆在树下,一家四口能搬走的全部家当也都在这里了。
哥哥伯禽和妹妹平阳都换上了体面的干净衣服,太高兴了,便不顾满头大汗,在树荫下互相拍掌,你一下,我一下,一口妈妈教的上海方言,念着童谣:
小三子,
拉车子,
一拉拉到陆家嘴。
拾着一包香瓜子,
炒炒一锅子。
吃吃一肚子,
拆拆一裤子,
到黄浦江边解裤子……
崔中石又穿上了那身出门的西服,方孟韦穿着短袖警服,都像是有意不看对方流着汗的脸,只望着两个孩子。
崔中石显然有些急了,拨开左手袖口看表。
方孟韦目光一闪,立刻认出了那块欧米茄手表,不禁望向崔中石。
崔中石却转望向了北屋,喊道:“方副局长还在等着呢!不要找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找了也拿不走!”
北屋立刻传来叶碧玉的声音:“晓得啦!回到上海什么也没有,弄啥过日子!”
方孟韦这才接了话:“五点半的火车,还有时间。”
短短一句话流露出了方孟韦的不舍之情。
崔中石便不再催,也转望向了方孟韦。
相对偏又无语,只有深望的眼神。
叶碧玉在北屋收拾得已是一头大汗,摊在桌上的那块包袱布上有一只座钟、一把瓷茶壶、几只瓷杯,还有大大小小一些家用物什。
除了桌子椅子,北屋里也就剩下了四壁。叶碧玉仍然在扫视着,眼一亮,又向墙边走去。
墙上还挂着半本日历,日历上印着的字扑眼而来:
叶碧玉眼闪喜光,连忙取下了那半本日历,吹了吹上面的灰尘,转身放到了包袱布上,这才开始打包。
伯禽和平阳还在那边拍着掌:
拨拉红头阿三看见仔,
拖到巡捕行里罚角子……
崔中石在这边终于低声问话了:“是徐局长还是行长叫你来送我的?”
方孟韦:“我答应你的,只要离开我大哥,我拼了命也要保你一家平安。”
崔中石叹了口气:“要走了,信不信我都必须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共产党,你大哥更不是共产党。我不需要谁来保。”
方孟韦深望着崔中石那双眼,不置可否。
“好啦好啦!可以走了!”叶碧玉提着包袱满头大汗走了出来。
方孟韦对叶碧玉却是一脸微笑,大步走过去替她接包袱。
叶碧玉:“不可以啦……”
方孟韦坚持拿过包袱,又悄悄地将一叠美金塞在她手里,低声说道:“私房钱,不要让崔副主任知道。”
叶碧玉紧紧地攥着那一卷钱,还没缓过神来。
方孟韦提着包袱已经转身,对院门外喊道:“替崔副主任搬行李!”
几个警察立刻走进了院门。
伯禽和平阳欢叫了起来:“走啦!走啦!”
北平市警察局徐铁英办公室外会议室。
马汉山是带着一头大汗一脸惶惑,手里还拿着一根装字画的轴筒走进来的。
孙秘书已经在徐铁英办公室门外候着他了。
马汉山趋了过去,挤出笑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电话里发那么大脾气?”
那孙秘书今天没有了平时的微笑,直接望向马汉山手里的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