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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可达放下杯子时盯了他一眼。
“是。”那青年特工双腿一碰,带着一脸不理解也要执行的样子急忙走了出去。
“方孟敖还在他父亲家吗?”曾可达这才问王副官。
王副官:“在。郑营长来过两个电话了,方步亭去了北平警察局现在还没回去,方大队长一直在家里等着。”
曾可达:“你去通知,把我们监视崔中石家里的那些人也统统撤了。”
王副官是可以随时提醒长官并提出不同意见的,这时问道:“长官,属下能不能请问为什么这样安排?”
曾可达:“徐铁英要杀崔中石了。我们的人一个也不要沾边。让方孟敖把账都记到他们头上。从明天开始,准备彻查民食调配委员会,彻查北平分行!”
“长官英明!”那王副官由衷地说了这句,转身也走了出去。
曾可达拿起了桌上的电话,飞快地拨通了:“徐局长吗?我是曾可达呀。听说崔中石被你们截下来了,是不是扬子公司和民食调配委员会的案子发现了新的线索?”
方步亭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下了,这时两眼空空地望着天花板,并不看正在接电话的徐铁英。
“没有。”徐铁英对付曾可达反倒显出了老牌中统的镇定,“有新的线索我当然会第一时间告诉曾督察……是方行长通知我,说崔中石的调动南京央行有新的安排……我们警察局负责护送嘛,当然顺便就接回警察局了……方行长正在我这里,让他跟你通话?”
方步亭倏地站起来,一口气撑着,大步走向了徐铁英递过来的电话。
方步亭听着电话,接着答道:“……任何新的安排都是南京方面的安排,无非是一定要将崔中石调走嘛……我也提醒曾将军一句,北平一百七十多万人要吃饭,现在傅作义将军几十万军队的军需也都要中央政府供给,主要依靠的是美国的援助……对,我的意见就是让崔中石到美国去,给我们北平分行这边多争取一点儿美援……至于他能不能平安离开北平也只有你们国防部调查组和徐局长这边能决定了……”说到这里他又闭上了眼。
徐铁英原来还站在离方步亭有数步的距离,阴晴不定地琢磨方步亭的话语,现在知道电话那边曾可达要做最后的表态了,不能再顾忌,立刻走了过去,站到了电话边。
话筒里曾可达的声音像是有意说得很轻,徐铁英听得便隐隐约约:“我完全理解方行长的难处,同意改变原来调崔中石去上海的安排。”
“不过。”这里,曾可达突然提高了声调,“对于徐局长突然插手这件事,我们认为是很不正常的!请方行长转告他,我们是看在方行长的份儿上,让他处理这件事情。希望他考虑您的难处,把事情办好。今晚就办好,最好不要拖到明天。一定要逼我介入,尤其是方大队长介入,都是不明智的!”
非常干脆,曾可达将电话挂了。
“混账王八蛋!”徐铁英脱口而骂,竟有些像马汉山了。
方步亭将电话慢慢搁了回去:“我本来想自己一肩将这件事情扛了,徐局长实在不应该硬插进来呀……商量后事吧。”
徐铁英:“什么后事,怎么商量……”
方步亭:“我必须回去了,要不然我那个大儿子就很可能到这里来。我把谢襄理留在这里,怎么商量,他全权代表我。最好不要两败俱伤,你也能拿到钱,我也能过了关。”
方步亭不再停留,拄着杖走了出去。
徐铁英真不想送他,咬着牙还是送了。
北平市警察局原为清朝六部之首的吏部衙门,坐落于天安门前东侧,占地有四十亩之阔。民国时被警察局占了,为显警局威严,大门不改,高墙依旧。
靠东的后院,原来是前清吏部堂官公余信步散心之处,现在成了局长家居的庭院,等闲无人敢来,因此十分安静,几株古柏,三面高墙,墙根下和草地上不时传来蛩鸣。
空旷的后院正中,一张汉白玉圆形石桌,四个汉白玉圆形石凳,看质地也是清朝吏部的遗物,面对园门,石桌旁孤零零地坐着谢培东一人。
园门外灯光照处,轻轻地,孙秘书带着崔中石走进来了。
谢培东慢慢站起。
方步亭那辆奥斯汀小轿车刚转进宅邸街口,便看见青年军那辆中吉普和方孟敖那辆小吉普停在路边。
戒备在街口的青年军那个班看见方步亭的轿车居然还一齐向他敬礼。
方步亭闭上了眼,小轿车极轻极稳地开到大门外停住了。
护门的那人立刻过来了,轻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将一只手护在下车的门顶上。
“关了。”车座里方步亭轻声说道。
那人一愣,兀自没有反应过来,车门仍然打开在那里。
“关了!”方步亭低吼道。
“是。”那人这才慌忙又将车门轻轻关上了。
方步亭闭眼坐在车内。
前边的司机也屏着呼吸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偷偷地从车内的反视镜中看着后边的行长。
方步亭又慢慢睁开了眼,怔怔地望向自家的大门——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敢进自己这个家。
徐铁英承诺了方步亭,于是发话,任何人不许接近后院,空旷旷的,石桌边只有谢培东和崔中石两个人。
“他们说你是共产党。”隔桌坐着,谢培东语气十分沉郁,“我不相信,行长也不相信。可你瞒着我们把那笔钱转到那个账户上去,这就说不清了。行长叫我来问你,那是个什么账户,你是不是自己在里面有股份?说了实话,我们或许还能救你……明白吗?”
“谢谢襄理,也请你代我谢谢行长。我既然瞒着你们转账,就不会告诉你们背后的情由,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背后的情由。”隐隐约约的灯光散漫地照来,站着的崔中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这笑容让谢培东揪心:“四十七万美金,是个大数字。可丢了命,一分钱都跟你无关了,值吗?”
语带双关中,谢培东用眼神传达了上级对崔中石此举的表扬。不等他反应,紧接着说道:“再说,钱转给了别人,你的老婆、孩子怎么办,想过没有?”
崔中石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沉默片刻,低声答道:“我也只能对不起家里,对不起老婆和孩子了。”
“瞒着行里,瞒着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句对不起就交代过去了?”谢培东将脸一偏,“坐下说吧。”
“该干的不该干的我都已经干了。”崔中石十分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进了央行,当了北平金库这个副主任,经我手的钱足以让全北平的人一个都不饿死,我却不能。还要帮着那些人把这些钱洗干净了,转到他们的户头上,甚至送到他们手里。这几天关在家里整理那些账目,一翻开我就想起了鲁迅先生《狂人日记》里的话,每一行数字后面都写着两个字‘吃人’!请你告诉行长,不管把我调到上海是什么目的,我走之前都不能再让那四十七万美金转到徐铁英他们手里去……”
“这就是你把那笔钱转到香港那个账户的理由?”谢培东立刻打断了他,“他们已经调查了,香港那个账户是民主党派的,跟人民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代表人民。”崔中石望着谢培东又露出了笑,“刚才徐铁英审我,我看到他那副难受的样子,心里已经觉得值了。您不要问了,谁问我也是这个回答。”
谢培东闭上了眼,沉默少顷,转望向园门。
第38章以前的事
园门外灯光下,出现了孙秘书徘徊的身影,接着传来了他催促的干咳声。
谢培东必须说出自己不愿说的话了:“那我就不问了。还有一件事,是他们叫你必须干的……”
崔中石:“那还得看我愿不愿意干。”
谢培东:“愿不愿意你也要干,他们要你给家里写一封信……写了这封信可以保你家人平安……”
崔中石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站了起来,走到一片空阔的地方:“您过来一下。”
这是为防窃听,有要紧的话跟自己说了,谢培东装作十分的不愿意,走了过去。
崔中石尽量将嘴凑近他的耳边:“您知道,我跟碧玉结婚是家里安排的。”说到这里又停下了。
谢培东不看他:“接着说,我在听。”
崔中石:“和她结婚,也就是为了让我进入央行后,能更好地干下去。我不爱她却要娶她,还跟她生了两个孩子……往后都要靠她了。”
谢培东:“这是家里的责任,家里有义务好好待她,好好照顾孩子。”
崔中石瞬间又陷入了沉思,再说时似乎下了更大的勇气:“还有一个我对不起的人,您以后如果能见到,帮我带句话。”
谢培东感觉到他要说方孟敖了,不忍再看他:“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心里一直在挂念你。什么话,适当的时候,我会跟他说……”
“看来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崔中石苦笑了一下,“这句话是请您带给另外一个人的。您知道,我原来的名字叫崔黎明。请您带话的这个人原来的名字叫王晓蕙……要是不到央行来,我现在的妻子应该是她。十年了,跟她分手时我是秘密失踪的。后来听说她去了宝塔山,一直还在打听我的消息……”
谢培东从心底发出一颤:“要对她说什么,我会帮你把话带到。”
崔中石:“就说我现在的妻子和孩子都很爱我,进了城叫她千万不要到家里去,不要让碧玉和孩子知道我们以前的事。”
谢培东又闭上了眼睛。
崔中石这时仿佛一切都得到了解脱,脸上又有了笑容,望着谢培东,把声音压到最低:“最后一句话,到了德胜门那一天,请您带给孟敖。”
谢培东只得慢慢又睁开了眼。
崔中石:“告诉他,就说我说的,发展了他,我很骄傲。”
说到这里崔中石倏地站了起来,提高了声调:“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写信就是!”
孙秘书的身影在园门外很快出现了。
谢培东是扶着桌子站起来的。
方步亭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进了大门,却兀自站在傍晚大儿子送他出来的那条路上,茕茕孑立。
客厅里不时传来钢琴的调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