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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风流-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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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勺!”

陆舒窈浑身一震,含羞娇嗔,“嗖”一声,将小脚缩回锦衾中,暗中拔了拔脚踝上的小金铃,嘴角微扬,自拾罗袜缚之,再不让抹勺揉弄,轻声道:“今日乃是沐兰节,各项物事可有备好?香囊需织三枚,需得孩儿菊、零陵香……”

抹勺笑道:“小娘子放心,抹勺早已备妥。香囊却非三枚,而乃四枚。主母吩咐过,商队即将北入上蔡,刘中郎,刘中郎亦需一枚。”

“噗嗤……”

陆舒窈抹袜的手一顿,弯着眉儿娇笑。

少倾。

小仙子跪坐于梳妆台,对镜妆容颜,梳了个堕马髻,斜插一枝茱萸。

稍徐,款款起身,漫步入中室,将昨夜所书折叠,塞入朱红信帖中,以火漆缄封。复拾鱼篮中的针线,为香囊缄口,囊面早已绣好,一者乃五色云锦,将为小虢儿所佩,乃祥和安顺之意,两者乃素华秋兰,内中暗纹云缕,乃向少司命祈子之意。

待将三枚香囊封口,拈起尚未刺囊面的那一枚,歪着脑袋,稍稍一想,细声道:“抹勺,铺纸。”

“是,小娘子。”

抹勺将左伯纸展铺于案,以墨玉茄鳞镇住边角。

小仙子捉起笔,挥袖荡腕,不多时便勾勒出一对合欢铃,提笔凝了凝,复于内中添增一物,乃是华亭陆氏庄园中的红楼,两铃绕楼,极其缠绵,小女郎媚然一笑。

“少主母,碎湖大管事来了。”一婢入内通禀。

“快请进来。”陆舒窈搁下笔,坐直身子,端手于腰间,恬静的笑着。

碎湖拧着裙摆入内,斜斜跪坐于左案,浅身施了一礼,柔声道:“少主母,明日碎湖即将离庄,巡示各县别庄,待两月后方归。庄中诸事皆已安置妥当,商队两日后起程,所携之物俱已备齐,少主母是否过目?”

陆舒窈笑道:“不必了,汝乃大管事,自行作决便可。嗯,夫君身居北地,但与江南诸位尊长、好友之情谊,不可生疏,礼不容失。阿姐居建康劳心商肆,甚为不易,待入建康时,代舒窈向阿姐问好。”

碎湖笑道:“少主母心细,若少主母不提,碎湖险些忘了,谢郡守寿辰将至,现下,碎湖便去备礼。”

“今日沐兰,日尚未中,何需急于一时,且与我一道入中楼,见过娘亲。”

陆舒窈温婉一笑,徐徐起身,待碎湖起身时,漫不经心的一伸手,拉住大管事的手,并肩走出室。

缓行于廊,细细私语,碎湖神情恭敬却非阿谀,端庄素洁,小仙子大家风范,一颦一笑雍容华贵。

待入中楼,绿萝抱着小虢儿转梯而上,徐氏小心谨慎的护于一侧,喋喋不休:“绿萝小君,而今有喜在身,不可抱小少主,小心伤了身子!”

绿萝嘟嘴道:“无妨,小虢儿不重。”说着,亲了小虢儿一口,问道:“小虢儿,娘亲对否?复待几月,小虢儿便有阿弟了,乐乎?”

“哇哇!”小虢儿挥着胖乎乎的小手,舞弄着一枝茱萸,眉开眼笑。

“格格,小虢儿,飞咯……”

绿萝媚媚一笑,正欲将小虢儿举起来,却恁不地瞧见陆舒窈正俏立于楼梯口,脸上蓦然一红,抱着小虢儿便欲行礼。

“勿需多礼!”

陆舒窈挥手制止,看着肉乎乎的小虢儿,小眉细嘴极似刘中郎,心中也极喜,当即拍了拍手,柔声道:“小虢儿,来,阿娘给小虢儿佩香囊。”

“呀呀!”

小虢儿在绿萝怀中翻了个身,冲着陆舒窈裂嘴便笑,小家伙半岁有余了,尚不会走路,更不会说话,被娘亲逗乐了便哇哇,见了大娘便呀呀。

“少主母,婢子来。”

陆舒窈怀甲已有五月,碎湖岂敢让她抱,便伸手接过小虢儿,斜抱于怀中。殊不知,小家伙突地一阵“哇哇”乱叫,而后,钻入碎湖怀中乱拱,张开小嘴,一口咬住某处。

“嘤咛!”

碎湖粉脸唰地一下,红透了,浑身轻颤,羞得没边,身子寸寸发软,暗觉手脚无力,却不敢松手。而小虢儿一旦咬住,即不松口,双手捧着,吸之不出,即拼命吮之。

“啊……”

“大管事……”

“碎湖……”

霎那间,廊上乱作一团,绿萝掩嘴偷笑,陆舒窈抿嘴忍笑,众婢想笑不敢笑。

幸而,徐氏替女儿解围,托着小虢儿的屁股,抚着他的背,摸出一枚小金铃,不住摇晃,哄道:“小少主,小少主,铃儿,铃儿!”

“叮铃铃……”

“呜哇哇……”

铃声清脆悦耳,将小虢儿吸引,怔了一怔,放开了碎湖,乐呵呵的扑向徐氏怀中。

碎湖眸子眨个不休,浑身犹自颤抖,捏了捏手腕,徐徐制住,低头时,却见胸口沾着小少主的口水,轻纱被其浸透,隐见红豆俏凸,委实羞怯难当,再也禁不住了,扭头便走。

待至转角处,背抵廊柱,眸子乱闪,稍徐,平静下来,默然凭栏,望向北方。

“大管事。”雪雁递来一方丝巾。

碎湖伸手接过,正欲拭向胸口,忽逢夏风骤起,一个没抓牢,丝巾,冉冉飘向天空,打着漩儿,越飞越远……

第三百三十三章怎堪消受

一汪吴水由东往西静静流淌,值此沐兰节,几多欢喜几许忧。

夏风旋叶,宛转飘飞,掠过树梢,盘于朱廊,沿着廊面一路飞,绕着廊柱打了个转,悄悄落向矮案。

郗璇跪坐于雪白苇席中,大红抹胸襦裙蓬洒,红与白相互辉衬,各绽娇艳。

见叶飘来,小女郎微仰螓首,徐徐伸出手掌,落絮入掌心,乃是一瓣嫩槐,捏起来,瞅了瞅,睫毛一眨,嘴角一翘,以指尖剥出内中蕊,放入唇中,细细一抿,微甜。

“璇儿……”

其母姚氏转廊而来,走入梅园中,时值五月,梅蕊早已凋残,唯余铮铮铁枝,此景委实不宜小女郎眷恋,奈何璇儿却极喜寒梅,纵然万红谢尽,亦绝不舍弃。

姚氏瞅了一眼案中纸,见内中书着《毛诗》,矮案一角亦叠着厚厚的一摞,默然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璇儿,稍后日中,且来沐浴兰汤。方才,茂猗先生来信,邀约我儿至建康小聚,待明日……”

“娘亲,孩儿不去。”

郗璇软软一笑,将左伯纸卷于案角,垒于摞上,复提毫笔,蘸了蘸墨,纵笔行书。

姚氏细眉皱川,紧紧拽着丝巾,欲言又止,欲去复留,心道:‘唉,璇儿已十七,自幼性倔,年前便未定下,如今那王氏郎君已然成冠,现下若是再不去,其人若是意有别属,当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终是难定,遂捏着丝巾,跪坐于案侧,细细一瞅,愁容更盛,心中默默喃念:“去年今日此山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唉,璇儿也璇儿,何苦来哉!”

郗璇却恍若未觉,将纸卷了,复展一纸,咬着笔杆想了一想,皓腕荡红纱,徐徐落笔: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姚氏瞥着女儿,心中七上八下,复杂难言。

这时,一婢来禀:“夫人,小娘子,顾氏小娘子来访。”

“顾氏小女郎……”

“蒹葭!”

姚氏神情一愣,悠悠暗想:‘唉,顾氏小女郎也已十七了,与璇儿一般大,却犹未出嫁。两人情谊极好,时常互访。奈何,几时方嫁也!’

郗璇将笔一投,交叉十指,往外推了推,举至头顶,摇了摇小蛮腰,继而,款款起身,笑道:“娘亲,且多备些兰草汤,稍后,女儿与蒹葭同沐。”

“哎。”

姚氏脆脆的应了一声,心中愁煞,两个小女郎学着郎君们间的交往,以字相称,礼敬有加,不时对月促膝,聚席长谈。

曾有几次,姚氏暗中窥闻,二女所论者,不是玄谈即乃书法,从不论及姻缘与儿女情愫。莫非,她们欲效名士,缔结金兰之好乎?如此便罢,更有甚者,那顾氏小女郎竟履履言及支遁,好似意欲探究空灵幻真,唉,其奈何哉!

稍徐,姚氏默然退走,一步三回头,待至廊口,一束大紫映入眼帘。

顾荟蔚端着手,盈盈施了一礼,柔声道:“荟蔚,见过郗伯母。”

“哎,哎,好小娘,真个美小娘!”姚氏一叠连声,拽着丝巾的手却紧了又紧。

“蒹葭,好久不见!”郗璇在长廊另一头,挥了挥手。

顾荟蔚淡淡一笑,侧身避于一旁,待姚氏离去,俏步移紫兰,迎向郗璇,万福道:“荟蔚,见过子房。”

“你我相交,何需多礼?”

郗璇眸子一亮,执着顾荟蔚的手,轻声道:“蒹葭来得正好,昨日郗璇读《庄子》,忽逢一难,百思而难解,正欲去拜访姐姐。”

“何难?”

闻听玄难,顾荟蔚神情一振,眸子泛起异彩。

郗璇道:“圣人有言: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何为江湖,何为道术?鱼相造乎水,人相造乎道。相造乎水者,穿池而养给;相造乎道者,无事而生定。其‘定’,乃何也?”

“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顾荟蔚陡然一怔,情不自禁的喃着,睫毛轻扑,芳心颤动,脑海中则浮现着一幕画面。

缘生昔年旧事,青山悠悠武林水,女子坐于窗前,湘帘半俺,小轩窗,正梳妆,何人偷窥于对窗?夕阳湮尽时,又是何人,头戴青冠,身披月袍,冒死扑救娇小女郎!

一颗心恍恍惚惚,仿似回到了那片茫茫的山坡上,躲藏于巨石后,看着他与人厮杀,提心吊胆却半分也不害怕。转念间,又若置身于假山上,雪亭中,那怦然心跳的一吻……

“蒹葭,蒹葭!”

耳际响起唤声,顾荟蔚徐徐回神,脸颊樱红,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似甜乍苦,染着紫丹豆蔻的手指轻轻一翘,定下神来,淡声道:“此题极难,荟蔚一时不可得之,且待他日,荟蔚自建康而回,再与子房分解,何如?”

顾荟蔚方才那番神失,早被希璇一眼尽捕,女中笔仙心想:‘时而微笑,倏而皱眉,甘中藏苦,此乃情愫中生之象。殊不知,吴郡之妙音顾荟蔚,也已芳心自缚也!格格……’

希璇暗乐,面色却浑然不改,提着裙摆落座于案,命婢女撤走案中字书,摆上繁复茶具,培火弄水,边煮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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