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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了围棋社。”
“社团活动太麻烦了,我们学业也很紧啊,如果花太多时间在上面的话,很容易把功课落下的。”
大家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
“什么什么?文艺社在招收社员?我要加入!”
“诶!真的吗?田中!”
“啊啊,因为听说文艺社有个美人学姐嘛。真不错呢,天野远子学姐,给人一种优雅的大和抚子的感觉,一定是很擅长料理,充满家庭感的女生。如果加入文艺社就能接近她了~太棒了!”
“那个远子学姐好像不大擅长料理”
实际上我对妖怪般的她的味觉完全不了解。
而且,优雅?大和抚子?
我不禁回想起她两脚大开地坐在铁管椅上,一脸幸福地撕书吃的样子。连裙子里面都快被看到的姿势也能被称为优雅?
虽然我对暴露远子学姐并非优雅的大小姐这一点并不在意,但是如果暴露她其实是吃书的妖怪并引起骚动的话,还是有点糟糕。
田中同学的口风好像也不怎么紧的样子。如果知道了远子学姐的秘密,一定会在整个学校宣扬开来吧。
“那入社申请交给井上就可以了吗?”
“那个其实还有入社考试,必须读完有五十四卷的《源氏物语》并提交读后感。”
“诶~怎么这样!我可没时间做这么麻烦的事,还是算了吧”
“是吗,那真是遗憾呢。”
我露出亲切的笑容,说道。
事情似乎比我想象中的困难得多。
放学后,我苦着一张脸刚走进社团活动室,就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
“啊哈不可以不要啦,唔”
(PS:这位看官,你在想些什么?!)
远子学姐像平常一样脱了室内鞋,仪态恶劣地蹲在铁管椅上,一边翻着膝盖上的书一边捏着书角往嘴里送。
此时她眉根紧皱,咬着书角摇晃着身体。乍一看与平时没什么不同,但似乎又有点差别。
“怎么发出这种声音,便秘了吗?”
“啊,心叶。真是的,你怎么可以对女孩子说这么无礼的话啊。”
远子学姐嘟着嘴道,随即目光又温和起来。
“不过今天我没去接你,你自己就来了呢。不错嘛。”
“因为今天我有空而已。”
我避开了她的视线,把书包放到桌子上。
“你在看什么?”
“是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
远子学姐似乎很高兴我问她似的回答道。
“小林多喜二,生于一九零三年十月十三日。秋田县出生的作家。一提到无产阶级文学首先想到的就是多喜二哦。”
“无产阶级文学,是指从大正时代到昭和初期的那些描写社会黑暗的作品吗?”
“如此轻率的定论可不好哦。虽然故事的确都比较沉重,但那是因为多是以社会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为题材的原因。如果因此简单地把这部《蟹工船》定义为黑暗压抑的故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远子学姐紧紧地将书抱在胸口,大喊道。
“没错,《蟹工船》就像是把鱼骨,牛蒡,蒟蒻混合蔬菜一起煮而得出的精华之汤!粘稠的白色汤汁里隐约可见鲑鱼或者鲷鱼的头,吃进嘴里后,那粗犷的鲜美味道让舌尖都为之战栗,让人沉醉于它那原始的芳香,心脏都炙热起来。
所谓的蟹工船,就是抓螃蟹并将其加工成罐头的工厂。虽然是船却不遵守一般的航海法则,虽然是工厂却不适用一般的工厂法则。——在这个只有经营者能横行无忌的地方,那些为了生计而工作的贫苦劳动者遭遇了各种事情,过着宛如家畜般的生活。
他们睡在被称为‘粪壶’的极不卫生的地方,被殴打,被辱骂,生病,受伤,不允许休息,在战战兢兢中永无休止地工作着。”
远子学姐犹如看到了那副悲惨的情景一般脸色苍白。
“某个无法忍耐严酷劳动的杂工躲进了锅炉室,但却在肚子饿后出去找东西吃时被抓,然后被关进了厕所。无论他在里面怎么哭喊也无人理会——两天后,声音也逐渐微弱了下去——只能在里面拼命的拍门,但是无论他怎么敲也没有回应——那天晚上,一头栽倒在厕所便纸箱里的杂工被人拖出来时,已经是‘嘴唇发青,早已死掉了。’
就连工厂入口的标语也非常惊人呢!”
远子学姐以高昂的语气大声念着标语的内容。
“见稍有怠工者,加以‘淬火’。
结伙怠工者,令做堪察加体操。
工资扣除,返回函馆送交警署以为惩处。
对监工敢稍有违抗,须知将处以枪决。
胆敢针对监工表示反抗者,格杀勿论。(PS:在《蟹工船》中译本里没这么一句话,)
浅川监工
杂工长”
“堪察加体操是指什么?”
我一问,远子学姐便正色回答道:
“那是蟹工船上最大的谜。我认为它是由来是俄罗斯的堪察加(PS:意思是遥远之地)半岛。如果用文字描述出来的话,一定是极其痛苦而恐惧的~~~~~地狱般的体操。比如折断两三根骨头,或者某处内脏破裂等等”
这究竟是什么体操啊!
“总而言之,本书中方言式的对话和写实到近乎粗鲁的描写方式,让人感觉像看纪实节目一样,将劳动者悲惨的生活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然后,原本一直梦想着理想中的平等之国——俄罗斯,而忍耐着各种虐待的劳动者们,终于发起了罢工运动!看到这时我真为他们捏了一把汗。尽管最后由于帝国海军的介入,罢工以失败告终”
“本来他们就是不可能战胜国家权力的吧。”
无可奈何吗远子学姐如此低喃的时候,忽然畏缩般地微微颤抖起来。
“心叶提起国家权力什么的,让我想起了作者小林多喜二之死。多喜二被特别警察盯上,受到严酷拷问后死亡。他的作家朋友描写过他尸体的样子,那是个相当~相当~相当痛苦的惨烈的太阳穴附近有五六十个硬币大小的伤口,深黑色的皮下出血,脑袋上还有纽扣般的深沟。脱下裤子就更严重了,下半身——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能再说了!一想起来我就恶心,喉咙发紧啊~讨厌~不能再想了~”
她抱着书拼命摇头。也许刚才我进房间的时候,她就是想起了关于小林多喜二的事才会发出奇怪的呻吟吧。
会对故事和作者本人有如此痛切的感受,让并非文学少女的我无法理解。
“再说下去恐怕连食欲都会没有了呢。我先回去可以吗?”
闻言,远子学姐一下子抬起了头。
“你在说什么啊心叶,我的胃可没那么脆弱。而且在品尝了粗犷的汤后当然得吃纤细一点的甜品。所以今天的主题是‘御手洗饭团’、‘法事’还有‘洗碗机’。时间还是五十分钟。OK,现在开始!”
手持银色秒表,她笑着按下了计时键。
这个女人居然让我用“御手洗饭团”写什么纤细的甜品!
我茫然地打开原稿纸,拿起HB铅笔,开始构思起来。当然,我压根就没打算写什么甜蜜的故事
远子学姐坐在铁管椅上,又开始看起书来。一边以纤细的手指翻着书页,一边偶尔抬头看看我。似乎很高兴似的,目光温和。
是在期待着甜品吧
此时的她一脸让人联想到充满古典气质的“文学少女”的温柔表情。三股辫静静的搭在水手服的胸口。
“呐,心叶。”
在过了规定时间的一半之后,远子学姐柔声问道。
“昨天,心叶好像说过‘我会为了文艺社,负责带其他的一年级生入社的’这句话对吧?”
我才没有说“为了文艺社”这句话呢。
“我呢,对于心叶的这句话感到很高兴。这就意味着心叶也是在担心文艺社的,也就是说你终于也爱上了这里是吧。”
我偷偷一看,发现远子学姐居然连在吃书的手都停了下来,微笑着看着自己。
沐浴在阳光下的她,脸庞散发着微微的光芒,笑容看起来如此甜美。
(PS:珊瑚翻译的是‘沐浴在微微发光的阳光下的她’,因为觉得很古怪所以我改了一下)
我胸口忽然有些痒痒的,连忙避开了她的目光。
不好。
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根本就不想再写什么小说,也不想和别人扯上什么关系。本来一直想退社,却被这个奇怪的‘文学少女’拖着,不知不觉过了这么长时间
不行!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我本来应该是很讨厌爱管闲事又粗神经的人才是。所以一定要早点找到新的社员,好逃离这里。
“完成了。”
“多谢。我开动了。”
远子学姐微笑着伸出双手。
五分钟后——
“呀啊啊啊啊啊!在举办法事时偷吃‘御手洗饭团’,被洗碗机咬住~~~~~~恐怖的洗碗机!简直就是在高野豆腐里加入碳酸钠(PS:化学式na2co3;俗称苏打)一样!超级涩口的味道!”
宛如被拷问时发出的悲鸣声顿时响彻整个房间。
◇◇◇
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即使看到远子学姐像山羊一样吃书,也能丝毫不为所动,并且守口如瓶的一年级生入社。
第二天,我趴在教室的课桌上烦恼不已。
一想起昨天一边哭着一边以必死的表情吃下我原稿的远子学姐,我就觉得心情低落。
她居然真的把那种乱七八糟的故事吃掉了。让我不由得产生了难得的罪恶感,并且觉得胸口疼痛。
果然还是得尽快找个代替的社员哪。而且还得准备远子学姐的点心。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
“井上,有客人哦。”
“诶?找我的?”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