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到头来演奏变成我的一件重要事情了。比如在波拿巴特街四十二号,每天下午西蒙娜·德·波伏瓦到我这里来工作,她先开始阅读或写作,而我呢,我去弹钢琴,往往一弹就是两个钟头。我弹给自己听,要么弹一段新的乐谱,边读边弹,要么弹一首巴赫的序曲或赋格曲,贝多芬的奏鸣曲,我也说不上是第几遍了。
——你有没有为朋友们演奏过?
——不,谁也没有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后来我跟我的养女阿莱特合作过,她唱歌或者吹笛子,我给她伴奏。有好几年我们都这么合作,后来,到现在,我当然再也不能演奏了。眼睛出毛病前不久我就停止了,因为我一双手已失去灵活性,很难相互配合。现在我听音乐比以前多了。我可以说我有很好的音乐修养,从巴洛克音乐一直到无调性音乐。
差不多每天晚上我们都在西蒙娜·德·波伏瓦家里听唱片,各种各样的作品,有时候我在白天听电台的法国音乐节目。以前我从来没有一边写作一边听广播,好像有些作家是这么做的。但是今天我工作少了,我喜欢听法国音乐节目,这套节目总的来说编得不坏。
——你最喜欢哪些作曲家?
我要说贝多芬,他对我来说是最伟大的音乐家,还有肖邦、舒曼。现代音乐里三个最著名的无调性音乐家:勋伯格、贝尔格贝尔格(1885—1935),奥地利作曲家。和韦本韦本(1883—1945),奥地利作曲家。,我很喜欢他们三位,特别是韦本,还有贝尔格,例如《纪念一个天使的协奏曲》,当然还有《沃采克》。对勋伯格的喜爱稍为差一点,因为他学究气太重。另有一个我很喜欢的音乐家,那是巴尔托克巴尔托克(1881—1945),匈牙利作曲家。。一九四五年我在美国纽约发现了他。这以前我不知道他。巴尔托克曾经是,现在还是我最喜欢的音乐家之一。
此外我也很喜欢布莱布莱(1925—),法国作曲家。,他不是天才,但有很高的才能。你看得出来,我的趣味很杂。我也很喜欢旧的音乐:蒙特威尔第蒙特威尔第(1567—1643),意大利作曲家。与杰苏阿尔多杰苏阿尔多(1560—1613),意大利作曲家。,那个时代的歌剧。一般说,我喜欢歌剧。
所以你看,在我患病以前,音乐占去我一天中四个钟头;现在占去的时间更多。当然,如果让我在听觉和视觉之间选择一项,我宁可丧失听觉,不过这也会叫我感到很不方便的,正是由于音乐。
——你从未作过曲?
——作过的,我甚至写了一部奏鸣曲。我想海狸还保存着这份曲谱。这有点像德彪西,我不太记得清了。我很喜欢德彪西,还有拉威尔。
——你在音乐上没有特别厌恶的人吗?
——没有特别厌恶的。如果你硬要我指出一个,那么是舒伯特,特别是他的歌曲。他的歌曲和舒曼的没法比。舒伯特的歌曲粗糙、旋律俗气,你拿舒曼的一首歌曲的旋律和他比比看!
第六部分:萨特精选集文论连贝多芬也不知道的交响乐
——你还喜欢爵士音乐吗?
——我曾经很喜欢。但是我不能把它看做一种我真正了解的音乐。米歇尔·维昂,博里斯·维昂的妻子,会演奏爵士乐,我看她很有修养,她可以谈论爵士乐。我没有这个资格。战前我听过许多爵士乐,都是好的爵士乐,不过我是碰上什么就听什么。现在我和西蒙娜·德·波伏瓦有时候还听,例如塞洛纽斯·蒙克塞洛纽斯·蒙克(1920—1982),美国黑人爵士乐团指挥,又是钢琴家和作曲家。,我现在很爱听,还有查理·派克查理·派克(1920—1955),作曲家,萨克斯演奏家,美国黑人爵士乐团指挥。、查理·明格斯查理·明格斯(1922—),作曲家,低音提琴手,美国黑人爵士乐团指挥。……我一九四九年在巴黎见过派克,他对我表示,如果有时间,他想到巴黎音乐学院来学习。我收听广播的爵士乐,但是通常我听不出是谁在演奏,可能除了派克、丢克·艾灵顿丢克·艾灵顿(1899—1974),钢琴家,作曲家,美国黑人爵士乐团指挥。我也勉强听得出来,当然还有蒙克,从头几个和声就能听出他来……不过我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一些。然而我认为真正的音乐修养应该包括从旧音乐到当代最新的音乐,爵士乐当然也在其内。
——不包括流行音乐吗?
——这上头,坦白说我一窍不通。我偶尔听到一些流行音乐,我不能说它令人不快,不过我有个印象,好像每个乐师在演奏的时候不太关心其他人在干什么。我认识一个搞流行音乐的人,这是帕特里克·维昂,米歇尔和博里斯的儿子,我觉得他有一张唱片很好。不过我跟你说——你问我爵士音乐的事是因为你自己演奏爵士音乐——对我来说真正有价值的音乐是古典音乐。
说到这里,确实很奇怪的是我没有在我的书里头谈论音乐。我想这是因为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以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从前为勒内·莱博维茨的一本书写过序,他是我认识的有限几个音乐家之一。不过在那篇序里我讲得更多的不是音乐,而是音乐上的意义问题,再说这肯定不是我写得最好的文章之一。
——还有《恶心》里那一段有名的话,人家会以为你讨厌大型音乐:“音乐会堂里挤满了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他们以为美是同情他们的。这帮混蛋。”
——是的,我从不以为音乐是用来在音乐会上演奏给人家听的。音乐应该是一个人听的,听广播或者听唱片,或者由三四个朋友在一起演奏。跟一大堆你不认识的、和你一样在听音乐的人一块儿听音乐,这没有意义。音乐是供每一个人个别地听的。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在音乐会上听交响乐——虽然交响乐也是供人们单独听的——但是在音乐会上演奏室内音乐和小型音乐,那就荒唐了。
——你偏爱小型音乐作品?
——我想谁都不知道写真正的交响乐,这太难了。
——连贝多芬也不知道?
——贝多芬也不知道。虽然,第九交响乐几乎称得上是一部美的交响乐。
——你拒绝音乐会,是否因为你根子里拒绝礼仪和社交活动?
——可能有这个原因。不管怎样,除了我真正的朋友们——他们很少邀请我去做客,我从不到人家家里去。我一直讨厌被人请去与陌生人一起吃饭:这种场合不是人吃东西,倒是人被吃掉了。
——但是有过一段时期,你很喜欢与新人会面。
——是的,比如战后,我会见了海明威、多斯·帕索斯。我会见一些作家,如萨拉克鲁、莱里斯、格诺、科克多。是的,我有过任何作家都与他同时代的作家们保持的关系。这也只是从一九四二年或一九四三年开始的。所有与我会面的作家都是反纳粹的,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参加抵抗运动。战后我会见一些美国、意大利作家,还有几个英国人。还有那些到法国来,要求见我的作家:一九四五年到一九四八年间,许多人要求见我。
第六部分:萨特精选集文论曾对自己感兴趣
——为什么这些经常是友好的文学交游,到后来就疏远了呢?
——有他们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与外国作家疏远的原因很简单,国家之间的距离,加上我很少写信:我从未与作家们保持通信联系。我们只是不时见上一面,趁他们到巴黎来的机会。与法国作家们的情况又不同了。有一些人我后来失去联系,并非因为有什么争执,只因为我们忙的事和我们关心的事变得太不相同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另一些人,尽管有分歧,我继续跟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比如我很喜欢科克多,我一九四四年认识他,跟他经常见面,直到他去世:他去世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吃饭。我觉得他很可亲,人家现在说他为人轻浮,我觉得他远非如此。
我们俩在一起,主要是他说话。他讲他对世界的看法,他的想法——他那些话我听来心不在焉,因为照我看他很浅薄。他的谈吐迷人,他有敏感性,但缺少思想。这不等于说我不认为他是一个有很大价值的诗人。
——事实上,在那个时期,你参加了人们所谓的巴黎社交界。
——我没有真正加入巴黎社交界。不如说是戏剧使我会见一些否则我绝对不会认识的人。比如我在西蒙娜·贝里欧家里遇到科莱特。我跟西蒙娜·贝里欧很熟,因为我的全部剧本,除了《阿尔托纳的隐居者》,都是在她的剧院里上演的。她认识许多许多人,善于招待客人。
我喜欢伊夫·密朗德,那时候他与西蒙娜·贝里欧同居,他叫我开心。他为人敏感、滑稽。我记得有一天我对茹威朗读《魔鬼与上帝》,一方面我只写完这个剧本的第一幕,另一方面茹威已经请求他的忏悔神甫允许他上演这部戏。就这样茹葳在西蒙娜·贝里欧的客厅里听我念完第一幕,密朗德在他身边。
茹威一言不发,他皱起眉头听着,样子像要打架。我念完以后,沉默了好久,密朗德说:“你用的词有力量,像硝镪水。”这句话是惟一的评论,因为茹威立即站起来告辞:他第二天要到美洲去。这个可怜的密朗德,他想说一句恭维话,结果找到这么一句过时的俗套话!
这一类始终与戏剧有关的事情是我对巴黎社交界的惟一让步。此外,我总是在同一个时间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