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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必聪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再醒过来,再回到这个残酷无情的世界了。
等他再睁开眼来,看到景物由模糊而至清晰时,荣必聪第一个念头就是已到了极乐世界、蓬莱仙境,否则,怎么会有张如此清丽脱俗、笑容可掬、绝对应该属于小仙女才会有的脸,活现眼前?
而且,她还会说话:
“慢慢就会好过来了,今天你已经试着睁开眼睛三次了。放心,你一定会康复。”
康复?
那就是说,自己还未死。
荣必聪简直不能置信,这个喜讯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他的眼睛再不打算闭合起来。
意识慢慢清醒之后,他察看周围的环境。怎么是个土房子,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却有着个如此叫人不忍把视线移开的小美人?
“你……”
“别怕,我们姓郭,我叫慧文,我爹叫郭愚,是他把你背回家来,要我好好地照顾你。”
“你爹……”
“他在城里的公安局内任事……”
故事原来是这样的,当荣必聪患病至垂危之际,上头决定他可以获释,只把他的身份证等文件扣留。可是,荣必聪实在病得不能走动,其中一个看管他的公安郭愚看他可怜,就把他背回家去。
郭愚把荣必聪带到农村自己的家,交给女儿慧文照顾。也真是姓荣的命不该绝,农村不见得有好医生,却有几服祖传的所谓能治百病的草药,慧文把药煎好了,悉心地灌下,竟在几天后使荣必聪有了起色。
在恢复清醒、逐步康复的过程中,最令荣必聪心神开朗、恢复信心的就是郭慧文对他的关顾。
慧文是个纯朴简洁得像农村那片青葱的田园,给人以原始的、无求的、乐观至听天由命的好印象、好感受。
跟慧文在一起,人像过滤出来的蒸馏水,健康正常得可以。
慧文在静听了荣必聪的故事之后,她热诚而又宽大地说:
“不要责怪你的钰萍小姐,可能她现在惦着你的心比你更热更切。她爹做的事,她要不就不清楚,要不就无能为力,我们做人家孩子的,总不能手指向外翻,叫人家笑话。这重压力,你要谅解才好。”
没有什么比帮着解去荣必聪心头的重结,更能令他火速恢复做人的斗志,以致精神和肉体都在短时间就重新纳入正轨。
郭愚每周都回农村看望女儿一次,他是个豁达的人,有一个如此胸襟的父亲,才能养育出像慧文这种心无城府、纯洁无邪的女儿。
郭愚跟荣必聪说:
“荣先生,你的病好了,等于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再下来,就是如何可以回到香港去。”
“郭伯伯,你帮我。”
郭愚沉思—会,抬眼看荣必聪:
“据我所知,若你那在香港的公司,肯为你到上头去活动奔跑,未必不可以从正途返回香港,否则……”郭愚拍拍荣必聪的肩膊,道,“再说吧!总之,做什么事想成功,都必须养好身体,你要明白这一点才好。”
这几句话,语重心长,荣必聪多多少少都能会意。
如果不能从正途回返香江,惟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旁门左路,逃回去。
那当然更需要上乘的精力。
要返回香江的意欲,热炽得令荣必聪浑身发烫。他一想到,返抵庄园,揪着庄经世来盘问个痛快;见着了庄钰萍,细谈别后的相思,整个人就硬朗起来,连饭都多吃两碗。
郭慧文有时看着他沉思之后就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笑得合不拢嘴。
她的笑容没有庄钰萍的娇艳,然而,却教人看着舒服得不会再打算移开视线,顺带使观赏她的人也轻松愉快起来。
荣必聪傻兮兮地问:
“慧文,你笑我?”
“对,”慧文昂着她的脑袋,仍笑,道:“笑你。”
“因为我可笑。”
“也是因为你可爱。”
郭慧文说了这句话后,羞涩得面红耳赤的不是她,而是荣必聪。
或者,这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之故。
荣必聪康复之后,最大的毛病是失眠。睡在土房子内硬梆梆的床上,令他更具体而真切地想念香港,以及香港的一切。
这儿惟一令他留恋的怕只有一个郭慧文,以及她说过的那些话,尤其是那句:
“因为你可爱。”
这么一句直率而温馨的话浯,出自一个如此纯良明媚的小女子之口,是魅力四射的。
荣必聪忍不住坐起身来,往屋外去,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冲淡体内已泛起的热潮。
他站在屋前空地之上,仰望着黑漆长空,点数着漫天的星斗,忽而地问自己,可否忘记过去,在这个贫乏的农村内跟一个纯朴的女子过掉此生,又如何?
“你还不睡?”
身后有人问,回转来,站在月色之下的郭慧文似是从天而降。
荣必聪有一阵难以自控的冲动,他上前握着郭慧文的的手,道:
“慧文,告诉我,你说过的话是否当真?”
他的紧张令慧文一怔,稍显迟疑,过了一阵子才答:
“是的,你可以相信,我从不讲假话。”
荣必聪的眼神充满火花,溅到郭慧文的脸上,使之泛着酡红。
第一部分第5节 两个紧贴着的身体
荣必聪没有再回话,他一把将郭慧文拥在怀内,两个紧贴着的身体,令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此情此景之下的如此风流人物,荣必聪若不吻住了郭慧文,就是太不合情合理的事了。
深吻长吻之后,荣必聪吁了一口气,轻声说:
“对不起。”
郭慧文没有答,她推开了荣必聪,走回屋子里去。
荣必聪像旧病复发似的,浑身有种软绵绵的、将要瘫痪的感觉。
他顺势跌坐下来,就在屋前空地上坐了整夜,直至天亮。
每逢回忆往事至此,荣必聪必然暗笑自己,当年的那一个晚上,真不知是怎么搞的,没有跟着郭慧文走进屋子去,那并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大丈夫所为。
若把这段情节独立地抽出来告诉别人,必然成为一个大笑话。
从前,人们是较纯情的,年轻人的色胆怕也较小,且更见于少男身上。
女人,在男女关系上的决断,什么时候都比男人清晰坚强,不像男人般拖泥带水,得过且过。
那一夜之后,没多久,郭愚回家来就很凝重地对荣必聪说:
“局内的风声忽然又紧起来了,反正在国内,你是被软禁了,不易求得清白。荣先生,你就自己想清楚怎么办吧!我们就算不能帮你,也不会害你。”
话是说得既隐晦又明确,荣必聪心知肚明,他点头,问:
“哪儿的边防最有把握?”
“你考虑清楚了?”郭愚问。
“对。”
“信不信由你,深圳与罗湖的接境禁区大半都没有人把守,只一列脆弱至极的铁丝网。可是,荣先生,万一遇上巡逻军甚至边防解放军,他们必然一抬枪在胳膊上就扳动手掣,百发百中,根本是先斩而无须后奏的行动。”
单是这种形容,已叫荣必聪的心跳出口腔来。
可是,他不能不回去。
因而必须孤注一掷,免得日子一拖长下去,他反而变得坐以待毙。
他决定下来之后,就跟郭慧文说:
“我要走了。”
“嗯,定了日子没有?”
“明天吧!”
慧文点点头,嫣然一笑道:“祝你顺风。”
几句淡如白开水的话,其实犹如无味的一服毒药,灌下去,教人在五脏六腑内产生剧痛,以至肝肠寸断。
这最后一夜,荣必聪没有想过会如此难受。
他过分地低估了在这段蒙尘日子内,这位红颜知己在自己心灵上所发生的作用。
原来,在庄钰萍之外,还有女人使他动心。
人才这么想,房门就在几声轻敲之后被推开了。
月色,一如那个他吻了慧文的晚上那样柔美,从小小的窗口投射进来,正好教荣必聪看清楚站在房门口的慧文,活脱脱像一个下凡来人间施惠的小仙女。
她款移玉步,来到他的床前。
他伸手迎接着她。
赤裸肌肤的接触为双方传来一阵又一阵极度的亢奋,这种亢奋升华,成了一份浓郁得犹如玫瑰花般芬芳的情意,迷醉着两个人儿的赤裸心灵。
翌日,慧文送荣必聪出门。
他们手拉着手,走到村口。
分离在即,荣必聪面对着可爱可亲的郭慧文,连一句“我会回来”都出不了口。
他想过,自己应该说:
“我设法把你接到外头去。”
然而,对一个纯洁如羔羊,且在无条件之下奉献自己给他的女子,有十分之一成分的谎言,荣必聪都不忍讲出来。
他实实在在地不知道能不能回到香港去,就算回到了,前途也是茫茫。
可是,强烈的自尊心驱使着他不得不拼搏,走出一条血路,寻回他的公平与清白。
他不可以无缘无故、不明不白地就这样屈死在大陆上,放过了陷害他的人。
对于郭慧文,他领了情,受了恩,却无法回报,教他羞愧与自咎至极。
他低着头,含着泪,无语。
反而是郭慧文说着别话:
“聪,写信给我。”
荣必聪点头。
“你答应?”
“我答应。”
“若你仍在世上,你必与我通讯。”
这就是说,郭慧文最恳切最关心的只不过是荣必聪是否安全抵港。
她的要求如此渺小,如此无私,如此大方,如此真挚,更增添荣必聪心上的不忍。
“慧文,我对不起你……”
郭慧文拿小手掩住了他的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