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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之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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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般人也爱搭不理,但对兰医生,始终十分尊重。

    “帐催完了,你就可以好好休息几天了。”兰医生说。

    “我不喜欢帐催完了,也不想好好休息。现在这样多好!”郁容秋说。

    真是一个怪女人!原来她的忧郁,不是因为身体不佳,而是担心帐快清完了。兰医生本
不想再说话,但医生的直觉告诉她,面前这个盛装的女人,患了病入膏盲的重症。

    “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早点看看。人不能太疲劳。当医生的,喜欢有点小病就大叫大
嚷的病人,那样不耽误病情。”兰医生谆谆告诫。

    “我就是头痛、恶心……全身没有力气。”郁容秋倚着楼梯栏杆说,全然不顾面粉似的
尘土沾脏她华美的衣服。

    “还有什么?当病人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对医生说。”看到郁容秋欲言又止,兰医生循循
善诱,“要是在这里说不方便,就到我家去吧!兰医生以为她要说出什么怪症状来了。

    “其实,我根本就没病!”郁容秋猛地把身子澈离栏杆,把披肩发抖得像大风中的床
单。

    这女人,讳疾忌医,根本值不得可怜!兰医生在心里冷笑,疾病是最科学的一个妖怪。

    果然,郁容秋在外地索债现场突然晕倒,那边怕出人命官司;立即给她买了机票连同欠
款,专人护送她回来。兰医生奉旨到机场上去接郁容秋,把她直送医院。她几乎不认识这个
风流的女人了,不但因为郁容秋容颜枯槁,更因为她的打扮:破烂不堪的衣服,脚下穿着
“军臭”……

    郁容秋被诊断为晚期肝硬化。

    看到兰医生这么晚来看她,郁容秋说:“兰医生,您来了。”打着招呼,眼睛却还痴痴
地往外张望,好像兰医生把什么人掩藏在门外。

    “就我一个,先来看看你。怎么样,好些了吧?”兰医生看出郁容秋病势危笃,嘴上还
是说着宽慰的话。

    凑近了看,才发现红妆之下,郁容秋的肤色已十分黯淡,幽冷的死亡气息,像一种最持
久的香精,盖过一切化妆品的气味,从这个鬼魅般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

    “病人是不应该化妆的。你描了眉,扑了粉,打了唇红,医生就不知你病得怎么样
了。”兰医生温和他说。对一个就要永远离去的女人,什么事不可以原谅呢!

    “医生知道不知道,其实已经没有用了。我自己知道就是了。”郁容秋平静他说。

    兰医生想起她曾矢口否认自己有病,就说:“要是早点医,会好得更快些。”

    “我没有病。”郁容秋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她全身已充满病态,唯有牙,还是美丽
而洁净的。

    病到死已临头,还这样固执!兰医生就是再想宽容她,也有几分温怒。

    “真的,这不是病,都是酒害的。我这几年跑外,您知道我喝了多少酒,我想一担担挑
起来,能浇几亩好地了!我的肝就是叫这些酒给腌坏了。世上不是有醉枣吗?我的肝是醉
肝。赶明火化我的时候,八宝山的烟筒里冒出的气都得是酒味……”郁容秋调整了一下枕头
的高度,使自己侧卧得更舒适,用手轻轻捶击着自己的右肋:“我觉得我挺对不起我的肝,
它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原来都不知道肝在哪儿。想起来不知道肝在哪儿的日子,已经那么遥
远了,所有不知道肝在哪儿的人,但愿你们永远别知道,我不能喝酒,有人说会喝酒的女人
血管里有一种酶,能把喝下去的酒变成水,这边进那边走,喝多少也不醉。我不知道那种酶
是个什么东西,可我知道我没有,我只要喝酒,就觉得那些藏着火苗的水,把我的胃烧得一
块一块脱皮,就像尿硷沤了的墙灰,大片往下掉。我鼻孔里喘出的气,只要划一根火柴,就
能呼呼冒烟,好像我是沼气炉子似的。酒顺着肠子进了肝,我能感到它们像四脚蛇似地在我
肚子里爬。我买过猪肝,软软的,像是一顶红丝绒的帽子。我知道我的肝硬得像一块生锈的
钢板,肝中间的每一个小孔都浸满了酒精,像冻豆腐的蜂窝里都结满了冰一样。我想,我死
了以后,谁要是有兴趣敲敲我的肝,一定像用高跟鞋敲木鱼一样,又脆又响……”

    兰医生椎骨发凉。她不怕死人。也见过濒死之人的侃侃而谈。当一个人要永远告别的时
候,他所有的聪明才智,都会像蜡烛临熄灭前的最后一跳,爆发出凄艳的火花。但这个女人
太清醒、太冷静了!她不知该怎样同她讲话,居高临下的劝慰或是设身处地的怜悯,都显得
那样苍白。她嚎懦着:“既然不喜欢喝酒,就不要喝嘛……”

    “谁说我不喜欢酒?谁说的?”郁容秋涂着黑色眼影的眼帘,像海鸥翅膀一样忽闪着,
显出肝脏病人特有的暴躁,仿佛要把那个说她不喜欢酒的造谣生事者从黑暗中揪出来。片刻
之后,她又开心地笑了:“我可喜欢酒了。要是没有酒,天知道我的活儿可怎么干!男人们
喜欢酒,他们是酒做的骨肉。我跟他们对着喝,酒场上的男人都不愿输在一个女人手里,可
他们没有我这种决一死战的气概。他们醉了,我不醉。或者说我连说的醉话也是向他们要
帐,酒可是个好东西,它能叫人的嘴巴特别快,根本不听大脑指挥。您是研究医学的,您可
以查查是不是酒能在神经上钻成洞,让人的思维乱窜?我口袋里有台录音机,我把他们酒桌
上说的话都录下来,等他们酒醒了放给他们听。他们比听世界名曲还专心致志。听完了,什
么也不说,立马就地还钱然后就赶我走……”

    兰医生真没想到自个儿每月发的奖金,竟散发着腥烈的酒气,像一篓子醉蟹。她搓着手
说:“嗨……真没想到……”

    几乎没有人来看郁容秋。她的丈夫不知和什么女人寻欢去了,女儿也早已有自己的幸
福。厂里的有关业务部门来看过郁容秋,进了门,屁股连椅子也不沾,籽像病毒会透过厚厚
的衣裤,像蚊子似地叮进他们肉里。郁容秋每天都用仅存的气力,把自己化妆得很美丽,端
庄地等待着……今天总算来了一个人,她怎么能控制自己谈话的欲望呢!

    “当然也有不近烟酒、花岗岩一块的。这样更好办了。我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到他家去。
他当然躲着不见。这正中我意,我对他夫人说,你丈夫欠了我的钱,从此后天天来,什么时
候还了什么时候算。这一招,简直灵验极了。当天晚上他们家里就不会安宁。我不知道枕头
风在别的事情上有多大效力,这桩事上可是马到成功。其实,外地小市的土厂长,我哪能看
到眼里去,不过是吓他们一跳看着好玩就是了,谁跟他们当真……”郁容秋咯咯笑起来,声
音可是无法化妆的,干瘪粗散,像是从啄木鸟凿空的树洞里发出来的。

    戴着瓦片帽的护士小姐走进来,她不去谴责呷呷怪笑的郁容秋,反倒向兰医生竖起了手
指:请安静!兰医生明白,这种对危重病人的迁就,也是死亡确已逼近的征兆。她顺势说:
“你好好休养,我改天再来看你。”心里说,赶快要向厂长报告,郁容秋的日子不多了。

    郁容秋恋恋不舍地欠了欠身,算是送行。突然她说:“等一等,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吃力地从床头柜里拽出一双鞋。

    是“军臭。”刷得很洁净,像一条背面是绿色、腹部是黑色的干鱼。“医院里找不到鞋
刷,我是用手指头捅着刷的。可能不干净,请多包涵。”

    兰医生接过鞋,黑色胶底的花纹已经基本磨平了,可见这女人在外地时是经常穿着它
的,“我留着也没用,你以后穿吧。”兰医生又往回送。

    郁容秋鳞峋的手腕拦住她:“我大概没有机会再穿这鞋了。”

    “别说这话!你能好!能好!”兰医生诚心诚意他说。

    “病在谁身上,谁自己知道。”郁容秋凄然一笑。也许是觉得气氛太伤感了,她转了话
题:“其实,就是我的病真好了,这活儿我也干不长了。”

    “为什么呢?这活儿全厂再没有比你干得更好的了。”兰医生谈的是真心话。无论对郁
容秋怀有多少成见的人,也得承认这是一个事实。

    “是啊!从前骂我是破鞋的人,现在乖乖地冲我笑。以前有不少男人跟我好过,可他们
当着人从不理我,好像我身上刷了一层永远不干的油漆,谁沾上就像斑马似的,走到哪都会
被人辨认出来。为了他们的这份怯懦,单独相处的时候我加倍惩罚他们。他们不温不恼,我
都搞不清谁是真正的能人了,有时候,看着昨天还在我胯下受辱的男人,今天变得冠冕堂皇
当着众人讲大道理,大家还挺服气他,我就想,我征服了这个男人,也就征服了所有佩服他
的人。兰医生,您别笑我,我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偏巧又生得心比夭高。我想做个出类拔萃
的女人,可我没有这个机会:没想到清理三角债给了我一个扬眉吐气的好机遇。我从来没有
这么舒心过,从来没有这么被人尊重过。别说喝的是酒,就说喝的是毒药,我也眼睛不眨地
咽下去。甭管我在不认识的人那儿受了多大委屈,可一回到我认识的人堆里,我心里甭提有
多快洁。这回不是靠哪个男人抬举,这是我白个儿挣口来的面子。所以,我巴不得老这么
乱,你欠我的,我欠你的,永远也理不出个头绪,我就可以一辈子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清欠,
病了住进这带空调铺地毯的高干病房……还是九级……九级啊!我们家祖祖辈辈连见都没见
过这种州官府官级的干部……”郁容秋的声音低落下去,好像是梦吃般地模糊起来。兰医生
知道垂危病人往往有这种情况,时而神采飞扬,时而萎顿如泥,情绪像潮汐陡升陡降,她蹑
手蹑脚地退到门口,打算通知护士前来照看,然后自己赶快离开,后事还需要张罗呢。

    “兰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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