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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轻易不事峻法严刑于罪人,何况吸食呢?如若重治吸食,未免矫枉过甚,操之太急。此外我中土之上常年吸食鸦片者已不下四百万之众。即使如你所说,一年之内尚未用刑十已戒九,那么另外仍有几十万人的数目,这么多的人要被杀头,岂不是太残忍了么?”
黄爵滋正色地说:“若无重刑,何以治天下?如若施以重刑,便可避免我大清之祸,那么几十万人又何足道。况且对那些吸食成瘾者给以一定的期限,限其定期戒绝,到期不能戒绝者,便是不守王法的乱民,对其处以重刑,想来也并不失于公允。”
那老者听黄爵滋这么一说,也就不再答话了。龚自珍也早止了眼泪,抬起头来说:“黄兄所说和我不谋而合,但我却担心如若真的行起来,却又如何能知孰人有烟瘾?”
黄爵滋沉吟片刻,然后说:“对这个问题,龚兄也不必担心。我倒有一个主意,首先可让各督抚严饬府州县清查保甲,预先通告居民,定在一年之后取具五家互结。仍有犯者,准许举报,给予奖励;如有隐瞒,一经查出,本犯照新例处死,互结之人,照例治罪。大小城市,往来客商,责成铺店监督,如有留客食烟者,可照窝藏匪类治罪。现任文武大小官员,有逾限吸烟者,照常人加倍处置,子孙不准参加科举考试。官亲幕友家丁犯例除了本犯治罪外,本管官员严加议处。各省满洲兵、绿营兵,照地方保甲制度办理,管辖失察者,也照平民办理。对嫌疑犯其实也无需审问,只需令其静坐即可,真正有痛者,时间一到即成瘾性症状,情态百出。即使有如告发无辜之人,企图陷害,真相立即可以大白,有无瘾状自可清楚。”
“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军民一体,上下肃清,银漏可塞,银价不会再涨,然后讲求理财之方,实在是天下臣民的福气。众位以为如何呢?”
众宾客听他侃侃而谈,都入迷了,久久才得以自拔其中,听他问来也都含笑的望着他,有佩服之意。
然而还有让众人更为吃惊的话在后面,黄爵滋见众人都望着自己的时候,大声向他们宣布:“此等妙法,明日我定要上奏皇上,以尽身为人臣之职。”
众人大惊,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坐在宴桌四周。良久,才只有龚自珍回过神来,道:“好,明日我龚某定为你起草一折,以尽人臣之礼,也不愧对你我兄弟情谊。”
说完拿起两只注满酒的银觚,交与黄爵滋一只,然后两人爽朗一笑,举起银觚,咕嘟咕嘟几下饮干,又扬手把银觚掷给了侍候的小憧,放声大笑起来。
其实很早以前黄爵滋就有上奏之心。在许乃济上奏之前就动了念头,只是见皇上似为驰禁所动,此外自认为准备还不充分,也就迟迟未上奏。在几天前黄爵滋就已作定了主意,十六之日定要奏明皇上,而这次在宣南诗社里说得如此之多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黄爵滋这时见众人并无反对,心里一阵高兴,眼下就等明日奏明皇上了,也许今天过后明天还会是一个晴朗的天。
道光焦虑不安地在养心殿东暖阁外的月台上走来走去。正月的微风吹来带着凉意,道光自然地缩了缩肩膀,小喜子连忙跪下启奏:“请万岁爷添衣。”
道光理也不理,只管紧皱眉头,背着手快步走着。
良久,才转过头来喝道:“小喜子,把漕运总督周天爵所奏念一遍。”
小喜子见道光说话了,赶紧走到彻案前,从放在上面的十多折中抽出一折,打开念道:“……如今天下受鸦片之害,的确像黄爵滋所说的那样,但死刑之言,应行于还未滋蔓之前,不可行于泛滥之后;又可行于官,而不可行于民。如今犯者满天下,且沉积数十年,一旦治之过急,可就犯了‘纵之已深,操之太盛’的古训了……”
道光静静听周天爵所奏的折子。是啊!虽说黄爵滋在朝以敢言而著称,且他所奏也很合朕意,但周天爵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若迫之太急,反生多变,这却如何是好?
想着,仍烦躁地来回走着,走着走着回过神来,小喜子已经念完。于是就让小喜子把山东巡抚经额布所奏念一遍听听。
小喜子见道光好似听得上瘾,心里也轻松了许多。赶忙又抽出一折,大声念道:“……要作到‘慎刑明罚’,必须判明轻重之别,使人民信服,才好向天下推行。过去禁烟例条,吸食者罪止杖徒,开馆售卖者,罪始论绞;如今吸食者就论以无罪,那么开馆贩卖者,还能定他们什么更重的罪呢?此为其一
听完经额布的奏折后,道光沉默了,走到御案边重新坐了下来,又把几个月前黄爵滋所奏的《严塞漏邑以培国本折》打开,认真看了起来。
在几个月前刚把严禁诏书颁布下去后,心情舒畅了些,然而却并非认为万事大吉了,心中不能没有一丝顾忌。这样下诏禁烟已非一次,虽然所收鸦片一次比一次多,但吸食者并不见少,鸦片之害也越来越重。这次又下诏严禁,其结果难道还有什么大变化么?可道光又一想,不这样下去,可别的又有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能真的去实施许乃济所说的弛禁之策吧!
道光正这样想着,黄爵滋上奏了。道光一见大为惊喜,对黄爵滋其人,道光是知道的。
他是江西宜黄人氏,嘉庆十八年进士,后选庶吉士,接任监察御史。以直谏负时望,曾被作为倡开言路的例样由工科给事中提升为正四品的鸿胪寺卿,深得道光所赏识,曾夸道:“试看我朝最敢直言者,非黄寺卿莫属。”从那以后,道光对黄爵滋非常信任。
现在见到自己所倚重的人在自己困惑之际上奏,哪有不惊喜之理,喜的是历来重用你黄爵滋,在危难之时这次也算帮朕一个大忙了。惊的是黄爵滋所奏,竟要以死刑惩处吸食鸦片者,这实乃旷古未有之事。大清天朝历来仁义教化天下,即使对重要的犯人也不轻易就动用死刑,又何况其它呢?可有一点道光心里是一清二楚的,眼下并无良策,且多年以来鸦片蔓延中土、横波海内,槁人形骸,蛊人心志,丧人身家,实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患,其祸烈于洪水猛兽。即已积重难返,若不雷厉风行,又如何能振人发聩呢?
想尽可这样想,但做起来却并非易事,而且谁人又可担此重任呢?无奈还是先把此奏再一次放下,由于事关重大,举国有碍,因此这次道光并没只批往广东而批至全国的将军、总督、巡抚们一起对此提出意见,但愿这一讨论能成为一次严禁的总动员,聚合所有朝臣来与朕共赴国难,一起承担重拯天下的责任。
道光皇帝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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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回音却并不美妙。
在二十多件复奏中,明确赞成黄爵滋提议的只有四件。
望着许多封疆大吏们的反对意见,道光又怎能平静下来呢?面对这样一些迟疑、吃惊甚至恐惧的面孔,他又如何取舍呢?
对黄爵滋也不可避免地要字斟句酌一番,黄爵滋所说确是实情,也确实可行,那么在天朝之内谁能不罕众望呢?全国各地历行禁烟似乎都有成绩,却又似乎都没有取得什么成效,那么谁人可行呢?
想到这儿,道光大喝一声:“传鸿胪寺卿黄爵滋进见。”
黄爵滋从上奏到现在一直心绪不宁,虽说他在朝中素以敢言著称,胆量也大,但对鸦片却不能有丝毫马虎,何况又有许乃济的前车之鉴,黄爵滋也深感焦急,生怕再落得许乃济的下场。虽说许乃济由斩刑到迁调到四川偏远之地,可那还不是他的求情,如果他碰上这种情况又有谁为他求情呢?俗话说狡兔三窟,就连黄爵滋也不能不考虑后果。
这几天,黄爵滋见皇宫一直没有消息,正顾虑重重地呆在府里没敢外出,突然听到皇上召见,就穿好朝服到皇上所在的养心殿东暖阁进见。
跪叩请安后,道光就说:“朕平日里待你不薄,这次关于你的奏请,朕颁布各督府讨论,然其果不佳,反对者甚多,赞同者却很少,朕对你的奏请虽也较满意,只是有些担心……”黄爵滋见皇上说到这儿就不语了,忙问:“不知皇上还担心何事,臣定为皇上分忧解难。”
“朕纵观群臣中,又有几人可为朕所重用?而广东之地历来受鸦片危害较重,若是去禁烟,困难重重,又有谁愿去为朕分优呢?”
黄爵滋一听皇上说这样的话,马上就觉出皇上有意要他去广东禁烟。但又深感前途坎坷,而且自己恐怕也未必能担当此任,万一禁烟不成,那可是一生声名的事。于是就说:“去广东禁烟实乃朝中大事,不能有丝毫马虎,任重道远,万一不成则可至千古遗恨。”
道光点了点头表示赞许,黄爵滋接着说:“皇上若无人选,臣倒觉得有一人可担此重任,”
道光正求之不得,忙问:“是谁?”
黄爵滋缓缓地说:“臣认为湖广总督林则徐可以担当此任。”
道光一听,一个身影顿时出现在脑海里。心里也矛盾起来,就说:“林则徐办事谨慎,能力颇佳,朕也较欣赏此人,只是派不派他前往朕自有打算。你先回去吧!”
黄爵滋见皇上似为所动,也就不便多说,跪叩后退几步出去了。
一提到林则徐,道光却不得不认真考虑考虑。道光对林则徐还是有着特殊的了解的。
治理工程,历来就是百弊丛生的烂摊子,偷工减料,居官肥私,各方揩油水,一直都是朝廷监察官员关注的热点。林则徐出任河东河道总督,事必躬亲,竟至逐滩逐垛查工验料以杜贪行隙缝。事后道光感慨地说:“向来河臣查验料垛,从未有如此认真者,如此勤苦,弊自绝矣。做官当如是,河工尤当如是才行。”
林则徐为人谨慎精细认真还不止于此,林则徐主持湖广济灾的事道光也是清楚的。灾年救灾,本是明君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