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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则徐看着围观的人群微微点了点头,便拿起准备好的一束燃着的焚香,面对大海虔诚地拜了九拜。
林则徐仰望苍天,良久良久,天空无一丝闲云,万里如洗,这不正是他自己的心境么?
他一声令下,鸦片立刻被投入两个十五丈见方,底部平铺着光滑的石板的销烟池里,接着拉开沟道的闸门,滚滚的海水由沟道涌入池中,和撒在池中的食盐,一齐浸泡这万恶的乌油油的鸦片。
两个时辰过后,端坐在虎门山腰观看台上的林则徐又一声令下,池边早已站好的几百名役夫,一齐向销烟池中投入大量的生石灰。
刹那间,浓烟滚滚,直冲向云霄,弥漫开来。数以万计的民众顿时发出如雷如浪的欢呼声,如同销烟池的沸腾翻滚一般。
片刻功夫,乌焰冲天,久久不愿散去,如同那阴死的灵魂一样……
紧张繁忙的禁烟运动过去了,然而在朗朗乾坤中,又有几人知道在这轰轰烈烈的禁烟火焰熄灭后,又孕育出了使人不忍耳闻目睹的暴风雨!
道光皇帝01
01
道光还沉浸在禁烟胜利的喜悦中,英国人的坚船利炮却已撞向了大清的国门……停泊在京城几百里之外的英国战舰,令道光好生为难,沉吟再三,他终于下旨:“林则徐办事不善,着别部严加议处……”
首席军机大臣穆彰阿乘着官轿缓缓地朝皇宫的方向赶去。穆彰阿稳稳地坐在轿子里面,心却始终不能镇定下来。这几日他的心情一直都不大好,动不动就要拿下人们发脾气。
正如今日一清早,穆彰阿醒来后,唤小厮来为他穿衣。他叫喊了许多声,方才见那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这小厮是刚到穆彰阿府里的,听说人比较精明麻利,穆彰阿又见他眉清目秀的,所以召在身边伺候着。谁料这第一日就贪睡,起得如此晚,死猪一般。虽然如此,倒也不至于使他大发雷霆,可恼的是一问起晚的原因,竟说是因为昨日听别人谈林大人在虎门销烟的事,以致高兴得一夜没合上眼,今早才刚睡着,紧接着又听到朦朦胧胧地有人呼喊他的名字,衣衫还没穿戴整齐就赶紧跑了过来,结果还是来迟了。
穆彰阿几日前就收到消息,说是林则徐虎门销烟一帆风顺,当地的人们都敬慕地称他为“林青天”。这个汉人竟取得如此大的成绩,身为满官之首的穆彰阿如何能够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呢,心里面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舒坦。
他心里又哪能够舒坦呢?全朝的满族官员们都用崇敬的目光看着他,一切都在看着他的眼色行事,以他为满官之首。而现在有了这个林则徐,而且又立下了如此的大功,形势对他不妙呀!
穆彰阿是有感觉的。虎门销烟的消息传到京城已有好几日了,这几日他坐立不宁。而现在在他穆彰阿的府第里竟然还有人在为林则徐叫好称妙,这时的穆彰阿如何能够忍受?他暴跳如雷,一脚把那名小厮踹倒在地,然后跟上去又是几脚,累得他直喘粗气,最后又把那名小厮赶出穆府才算了事。而且当时若不是有人进来通报说,皇上有事找他询问,那名小厮恐怕就未必能够站着或爬着出穆府了。
“皇上召见我会是什么事呢?”坐在轿子里的穆彰阿心神不定地猜测着,“难道是为了前日我与王鼎因林则徐而争吵的事么?”
前日上朝后,在太和殿正殿上,满官和汉宫为了如何对林则徐邓廷桢等人行赏的事而争得不可开交。
王鼎认为:“禁烟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收获,理当重重奖赏才是。”
王鼎和穆彰阿同为军机大臣,同在军机处共事。军机处汉族的大臣是曹振镛和王鼎,满族的大臣则是文孚和穆彰阿。
曹振镛乃三朝元老,劳苦功高,成绩卓越,一向为道光所倚重。只可惜年岁已大,几年前就已辞职归里。因此到了道光十九年军机大臣并无增设,只有其余的三人。
在曹振镛告退后,道光思来想去,觉穆彰阿这人办事谨慎,很少乱说话,甚合他的心意,因而又提升他为首席军机大臣接替曹振镛之位,权列朝臣之首。真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在大事上穆彰阿极少先于群臣说话,总是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一切,窥视皇上的脸色,把自己放在最安全的位置。正如同他在群臣为“驰禁”和“严禁”而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他既没有公开反对过“严禁”,也没有公开赞同过“驰禁”,这就是他做官多年的经验。
不过,在太和殿正殿上,满族的官员都在等着他说话,他不说也不行了。这可不只是关系到满族官员的地位和面子,也同样关系到他首席军机大臣的地位。
在综合了满官的议论后,不待王鼎把话说完,穆彰阿就上前一步,道:
“启奏皇上,依微臣之见,若对林则徐等人重赏,似乎有些不当。林则徐来到广州之前即为湖广总督,职位在汉官当中已是比较高的;再说朝中大臣们不少都是身经百战,功高显赫,甚而还有不少与皇上鞍前马后同过患难。那林则徐大人禁烟成功,功劳虽然不小,但若与以上那些人比起来,似乎还不够。所以以微臣之见,对林则徐大人赏加一级便可。”
道光听了,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作定论,军机大臣王鼎当时也不敢再行进言。
退朝后,在朝房里王鼎和穆彰阿又争吵了一阵子,当时太监首领也在场。
“难道王公公把此事告知皇上了?”穆彰阿自知有些理亏,有点儿心虚。“长期以来,虽然满汉矛盾有了缓和,不像开国时那样争斗激烈,但是矛盾仍然存在,只是秘密些罢了。难道这点皇上已经知道?那么在殿上的提议,出于何种用意,想必皇上也一定知道了。如若真是那样,那这次召见我可就真有点不妙,岂不是要被皇上认为是以公徇私么?那我该怎么办呢?
穆彰阿思过来想过去,仍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皇宫就已经到了。
穆彰阿下了轿子,步行穿过紫禁城,朝养心殿东暖阁而来。
自前日退朝后,道光回到了养心殿。
前几日,不仅是广州百姓高兴的日子,同样更是道光高兴的日子。
他不仅仅为虎门销烟而兴奋,也同时为别省所作出的成绩而兴奋。
虎门销烟的消息刚传到京城,别的省也接二连三地上奏,各报佳绩:山西省缴烟多少斤,浙江省收了多少支烟枪……
看到这些鼓舞人心的奏折,道光真有些爱不释手了,仿佛他手中捧的就是收缴的鸦片烟枪似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哪,虎门销烟竟有如此效力,以致各省纷纷仿效,严查鸦片。大清的光明不就在眼前么?”
想着想着,道光有些忘乎所以了,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养心殿里回荡。
“这里面包含着我多少心血啊!”
这时进来禀报的小喜子见皇上这副模样,早吓得愣在门前,一动也不动。
道光自从派林则徐到广州禁烟后,生活习惯也大不如往常,性格也变得奇怪了,经常莫名其妙地忽喜忽悲,反复无常。一碰到这种情景,太监们往往大气也不敢喘,吓得连屁也收了回去。
一直比较受道光宠爱的小喜子,现在也不敢说话,免得受皮肉之苦。等到道光静下来询问时,他才敢应声。
“穆彰阿,这次朕召你前来,可知为何事呀?”
穆彰阿进入东暖阁,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道光问起话来。
“微臣不知。”
“穆彰阿,你不必惊慌,朕今日只是要询问你一些事,并无旁的什么。”
“只要皇上问,那么微臣就已受宠若惊了,决不敢有半句虚言。”
“这个朕知道。你身为首席军机大臣,朕向来倚重于你,又怎会怀疑你说假话呢,谅你也没那份胆量。”
“微臣忠心耿耿,一心效于皇上,哪里有狗胆来欺骗皇上。”
道光含笑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几日朕都在为销烟而高兴,现在这广东禁烟之事也已经搞得差不多了,朕却为如何赏赐林则徐等人而伤了脑筋。朕前日在朝上见你所言还有些道理,所以特召你前来询问此事,不知你还有可说的没有?”
一听此事,穆彰阿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心里窃喜,却又不动声色地说:
“微臣才识浅薄,恐怕再说出来就未必能够称皇上的心意了。”
“不必有何顾虑,直说无妨。”
“既然皇上这样说,那么微臣就斗胆了。这次皇上派林则徐广州禁烟,真乃明智之举。林则徐大人与微臣素来不和,但微臣对他却很是景仰,对此人也知之很深。林大人虽说才识过人,能力出众,微臣却认为——”
道光见穆彰阿神色,就忙问:
“难道林则徐还有什么不妥么?”
“皇上所见极是,林则徐做事有时刚愎自用,且有些急功近利。”
“哦,还有这样的事,朕却还没听说过。你且讲下去。”
穆彰阿见道光对他的话产生了兴趣,讲起来更加卖力了。
“微臣听说林则徐正为具结一事与洋人们争得不可开交,如……”
道光打断他的话插言说:“这件让洋人具结的事,林则徐在奏本里提到过。据他所言似乎并无多大问题,没提与洋人们争得不可开交之事呀?”
“这个微臣就不大清楚了,或许林则徐大人不想让皇上担心,故而隐瞒了此事也不一定。”
穆彰阿是道光身边的红人,知道他最讨厌大臣对他隐瞒一些事情,所以他才有那么一说。
道光果然有点动怒,却又不能在穆彰阿面前发作,恨恨地说:
“你接着往下说。”
“林则徐为具结而与洋人们争吵不休,照微臣看来此事若发展下去,恐怕于我朝不利呀!”
道光感到奇怪了:
“为何让洋人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