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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当然。
苏:不论是马,是狗,或其它动物,要不是生气勃勃,它们能变得勇敢吗?你有没有注意到,昂扬的精神意气,是何等不可抗拒不可战胜吗?只要有了它,就可以无所畏惧,所向无敌吗?
格:是的,我注意到了。
苏:那么,护卫者在身体方面应该有什么品质,这是很清楚的。
格:是的。
苏:在心灵上他们应该意气奋发,这也是很明白清楚的。
格:也是的。
苏:格劳孔呀!如果他们的天赋品质是这样的,那他们怎么能避免彼此之间发生冲突,或者跟其他公民发生冲突呢?
格:天啊!的确不容易避免。
苏:他们还应该对自己人温和,对敌人凶狠。否则,用不着敌人来消灭,他们自己就先消灭自己了。
格:真的。
苏:那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上哪里去找一种既温和,又刚烈的人?这两种性格是相反的呀。
格:显然是相反的。
苏:但要是两者缺一,他就永远成不了一个好的护卫者了。看来,二者不能得兼,因此,一个好的护卫者就也是不可能有的了。
格:看来是不可能。
苏:我给闹糊涂了。不过把刚才说的重新考虑一下,我觉得我们的糊涂是咎有应得,因为我们把自己所树立的相反典型给忘掉了。
格:怎么回事?
苏:我们没有注意到,我们原先认为不能同时具有相反的两种禀赋,现在看来毕竟还是有的。
格:有?在哪儿?
苏:可以在别的动物身上找到,特别是在我们拿来跟护卫者比拟的那种动物身上可以找到。我想你总知道喂得好的狗吧。它的脾气总是对熟人非常温和,对陌生人却恰恰相反。
格:是的,我知道。
苏:那么,事情是可能的了。我们找这样一种护卫者并不违反事物的天性。
格:看来并不违反。
苏:你是不是认为我们的护卫者,除了秉性刚烈之外,他的性格中还需要有对智慧的爱好,才能成其为护卫者?
格:怎么需要这个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苏:在狗身上你也能看到这个。兽类能这样,真值得惊奇。
格:“这个”是什么?
苏:狗一看见陌生人就怒吠——虽然这个人并没打它;当
它看见熟人,就摇尾欢迎——虽然这个人并没对它表示什么好意。这种事情,你看了从来没有觉得奇怪吗?
格:过去我从来没注意这种事情。不过,狗的行动确实是这样的,这是一目了然的。
苏:但那的确是它天性中的一种精细之处,是一种对智慧有真正爱好的表现。
格:请问你是根据什么这样想的?
苏:我这样想的根据是:狗完全凭认识与否区别敌友——
不认识的是敌,认识的是友。一个动物能以知和不知辩别敌友同异,你怎么能说它不爱学习呢?
格:当然不能。
苏:你承认,爱学习和爱智慧是一回事吗?
格:是一回事。
苏:那么,在人类我们也可以有把握地这样说:如果他对自己人温和,他一定是一个天性爱学习和爱智慧的人。不是吗?
格:让我们假定如此吧。
苏:那么,我们可以在一个真正善的城邦护卫者的天性里把爱好智慧和刚烈、敏捷、有力这些品质结合起来了。
格:毫无疑问可以这样。
苏:那么,护卫者的天性基础大概就是这样了。但是,我们的护卫者该怎样接受训练接受教育呢?我们研讨这个问题
是不是可以帮助我们弄清楚整个探讨的目标呢——正义和不
正义在城邦中是怎样产生的?我们要使我们的讨论既充分又不拖得太长,令人生厌。
阿(格劳孔的兄弟):是的。我希望这个探讨有助于我们一步步接近我们的目标。
苏:那么,亲爱的阿得曼托斯,我们一定不要放弃这个讨论,就是长了一点,也要耐心。
阿:对!一定不放弃。
苏:那么,让我们来讨论怎么教育这些护卫者的问题吧。
我们不妨象讲故事那样从容不迫地来谈。
阿:我们是该这样做。
苏:那么,这个教育究竟是什么呢?似乎确实很难找到比我们早已发现的那种教育更好的了。这种教育就是用体操来训练身体,用音乐来陶冶心灵。
阿:是的。
苏:我们开始教育,要不要先教音乐后教体操?
阿:是的。
苏:你把故事包括在音乐里,对吗?
阿:对。
苏:故事有两种,一种是真的,一种是假的,是吧?
阿:是的。
苏:我们在教育中应该两种都用,先用假的,是吗?
阿: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苏:你不懂吗?我们对儿童先讲故事——故事从整体看是假的,但是其中也有真实。在教体操之前,我们先用故事教育孩子们。
阿:这是真的。
苏:这就是我所说的,在教体操之前先教音乐的意思。
阿:非常正确。
苏:你知道,凡事开头最重要。特别是生物。在幼小柔嫩的阶段,最容易接受陶冶,你要把它塑成什么型式,就能塑成什么型式。
阿:一点不错。
苏:那么,我们应不应该放任地让儿童听不相干的人讲不相干的故事,让他们的心灵接受许多我们认为他们在成年之后不应该有的那些见解呢?
阿:绝对不应该。
苏:那么看来,我们首先要审查故事的编者,接受他们编得好的故事,而拒绝那些编得坏的故事。我们鼓励母亲和保姆给孩子们讲那些已经审定的故事,用这些故事铸造他们的心灵,比用手去塑造他们的身体
还要仔细。他们现在所讲的故事大多数我们必须抛弃。
阿:你指的哪一类故事?
苏:故事也能大中见小,因为我想,故事不论大小,类型总是一样的,影响也总是一样的,你看是不是?
阿:是的,但是我不知道所谓大的故事是指的哪些?
苏:指赫西俄德和荷马以及其他诗人所讲的那些故事。须知,我们曾经听讲过,现在还在听讲着他们所编的那些假故事。
阿:你指的哪一类故事?这里面你发现了什么毛病?
苏:首先必须痛加谴责的,是丑恶的假故事。
阿:这指什么?
苏:一个人没有能用言词描绘出诸神与英雄的真正本性
来,就等于一个画家没有画出他所要画的对象来一样。
阿:这些是应该谴责的。但是,有什么例子可以拿出来说明问题的?
苏:首先,最荒唐莫过于把最伟大的神描写得丑恶不堪。
如赫西俄德描述的乌拉诺斯的行为,以及克罗诺斯对他的报复行为,还有描述克罗诺斯的所作所为和他的儿子对他的行为,这些故事都属此类。即使这些事是真的,我认为也不应该随便讲给天真单纯的年轻人听。这些故事最好闭口不谈。如果非讲不可的话,也只能许可极少数人听,并须秘密宣誓,先行献牲,然后听讲,而且献的牲还不是一只猪,而是一种难以弄到的庞然大物。为的是使能听到这种故事的人尽可能的少。
阿:啊!这种故事真是难说。
苏:阿得曼托斯呀!在我们城邦里不应该多讲这类故事。
一个年轻人不应该听了故事得到这样一种想法:对一个大逆
不道,甚至想尽方法来严惩犯了错误的父亲的人也不要大惊小怪,因为他不过是仿效了最伟大的头号天神的做法而已。
阿:天哪!我个人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应该讲的。
苏:决不该让年轻人听到诸神之间明争暗斗的事情(因
为这不是真的)。如果我们希望将来的保卫者,把彼此勾心斗角、耍弄阴谋诡计当作奇耻大辱的话。我们更不应该把诸神或巨人之间的争斗,把诸神与英雄们对亲友的种种怨仇作为故事和刺绣的题材。如果我们能使年轻人相信城邦的公民之间从来没有任何争执——如果有的话,便是犯罪——老爷爷、老奶奶应该对孩子们从小就这样说,等他们长大一点还这样说,我们还必须强迫诗人按照这个意思去写作。关于赫拉如何被儿子绑了起来以及赫淮斯托斯见母亲挨打,他去援救的时候,如何被他的父亲从天上摔到地下的话,还有荷马所描述的诸神间的战争等等,作为寓言来讲也罢,不作为寓言来讲也罢,无论如何不该让它们混进我们城邦里来。因为年轻人分辩不出什么是寓言,什么不是寓言。先入为主,早年接受的见解总是根深蒂固不容易更改的。因此我们要特别注意,为了培养美德,儿童们最初听到的应该是最优美高尚的故事。
阿:是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人家要我们明确说出这些故事指的哪些?我们该举出哪些来呢?
苏:我亲爱的阿得曼托斯啊!你我都不是作为诗人而是作为城邦的缔造者在这里发言的。缔造者应当知道,诗人应该按照什么路子写作他们的故事,不许他写出不合规范的东西,但不要求自己动手写作。
阿:很对。但,就是这个东西——故事里描写诸神的正确的路子或标准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苏:大致是这样的:应该写出神之所以为神,即神的本质来。无论在史诗、抒情诗,或悲剧诗里,都应该这样描写。
阿:是的,应该这样描写。
苏:神不肯定是实在善的吗?故事不应该永远把他们描写成善的吗?
阿:当然应该。
苏:其次,没有任何善的东西是有害的,是吧?
阿:我想是的。
苏:无害的东西会干什么坏事吗?
阿:啊,不会的。
苏:不干坏事的东西会作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