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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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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手,却是几式散回风?」

一吸一吐曰「一息」,本指极短的时间。

而练武人之谓一息,除了计量时间速度,亦指一次提运内力之所为,直到力竭换气为止。一息间连劳数刀虽非难事,然而刀刀皆全力施为,压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连并至,刀劲相叠,也十分骇人了。

问锋道狂风世家昔日亦有「刀浪」的别名,狂风之快,尚不足形容那种明明只与一人对敌、刀劲却叠涌而来的恐怖;一刀都接不下了,顷刻间连来数刀,谁不丧胆?故尔称之。在金刀门柳氏崛起之前,西山夜炼、狂风俱为刀坛锋首,各领一时风骚。风篁淡淡一笑。

「以问锋道的算法,该是六式罢?」

「喔?」

聂雨色不禁挑眉:「二十年前,问锋道风老家主与柳氏金刀一战,不幸落败封道退隐,再加上「夜炼刀」修玉善金盆洗手,刀坛从此独尊西山金刀门。当年风老家主落败之招,恰恰是「六式散回风」,适才你明显未尽全力,若决心向柳家搦战,当能重振家声,君何流落江湖,甘心埋名?」

风篁哈哈大笑。

「你绕了半天,只想挖我的底。」

他把玩着桌顶空杯,怡然笑道:「我十几岁上家道中落,家主封道归隐,我的确有过这般想头,欲习得绝世刀艺,打败柳氏,重振狂风世家。

「幸而遇见家师,经他老人家一语破障,方知虚名荣辱,皆违道心。我若日夜想着报仇,想着柳氏金刀,今日断不能练至六式散回风的境界,纵使胜了金刀门,难道日后便不会被余子所败?

「聂雨色,我对你们指剑奇宫的恩怨没兴趣,我是真路过,坐下喝茶……算了,不说这个,说了火大。你怕我泄漏今日所见,我便立个誓与你:想要风某泄漏只字片语,须问我手中之刀!如此,你能放心了罢?」

聂雨色对他始终忌惮。

自风篁坐下,他便格外提防这名看不出深浅的汉子,还在路野色、甚至长老平无碧之上。那「六式散回风」可说直接落实了他的怀疑,单以实力来看,此人果然是今日最难缠的对手,威胁更胜那名内力浑厚、身怀本门绝学的耿姓少年。奇门阵法不比拆招应敌,须预作准备。「天焕三辉阵」是他精心设计,用来对付惊震谷一行的陷阱,量身打造、准备充分,方能收此奇效。如今阵中染血,阵眼又经「呼雷剑印」与「六式散回风」双重破坏,早已残破不堪,他亦耗损不少内力,再难催动阵法。凡此种种,均不利于应付强敌。

对聂雨色来说,「战」不过是手段,是拿来谈判的筹码,「和」毋宁才是真正的目的。否则杀则杀矣,何必探他的底细?

风篁也是老江湖,利害了然于心,见聂雨色眉间稍解,明白双方已有共识,持刀起身,潇洒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别过。聂兄,请。」

转头遥唤:「耿兄弟、弦子姑娘,咱们一道罢?路上也有伴。」

聂雨色脸一沉。「姓风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篁摇手笑道:「欸,聂兄别误会。方才你也见了,惊什么谷的那帮子人不由分说杀将上来,这位耿兄弟独力应付,也算是结下了梁子,他要出卖你,对他没好处不是?再说了,他对朋友不离不弃,乃讲义气、铁静铮的汉子,让他立个誓言绝不泄漏秘密,也就是了,聂兄大人大量,何苦相逼?」

聂雨色冷笑。

「说得轻巧。这厮能使我奇宫不传之秘,却非奇宫之人,我不过要个交代罢了。今日若易地而处,你能如此潇洒?」

风篁想了一想,笑道:「聂兄若执着于此,那也容易。」

从行囊摸出一本线装簿册,缚上皮绳石块一扔,那薄册划了偌大圆弧,表示并无挟施暗器之意,才「啪!」

落在聂雨色身前另一张桌板;掉落时皮索绷开,册子恰被石块压住,页角连同封皮泼喇喇地迎风翻动,似有一名持刀人形不停跳动。

直到风停,赫见封面题着「敬录散回风谱」六个大字。耿照目力绝佳,书在半空便已瞥见,不由得失声叫道:「风兄!这……万万不可!」

风篁耸肩一笑,蛮不在乎。

「家师曾说,门户之见,亦是求道的阻碍,便藏得秘笈无数,有多少练上手眼身躯,又有多少练进了锋刃柄锷里?天下武学越练越少,大抵如是。聂兄,我若以谱为质,能否换耿兄弟与我同去?待我手边事了,咱们约期一聚,我亲自带上他与贵宫交代。」

耿照才知他考虑周详,心中感动:「我与风兄萍水相逢,尚说不上交情,他却一心回护,唯恐我一人独对奇宫,不免要吃大亏。」

正欲辞让,却听慕雨色哼笑:「看来你师傅教得好啊,这桩闲事你是管定了。却未请教:令师是何方高人,竟敢指点江湖,发下「天下武学越练越少」的豪语?」

「聂雨色,我处处相让,可不是怕了你。殊不知行走江湖,最忌辱人尊长么?」

风篁听他对恩师大有讥嘲之意,笑容一凝,眼中已无笑意,抱刀朝北面一拱手,森然道:「我乃靖波府云都赤侯座下第1一弟子,人称「朔刀」风篁!阁下一心求战,风某敢不奉陪!亮兵器罢!」

聂雨色冷冷一笑,拈起一根算筹,右臂平伸,直指如剑。「奇宫门下,不用兵器!姓风的,上来受死罢。」

他在龙庭山素有「黑衣死神」之称,冷血无情,人皆惊惧,所恃绝非阵法而已。聂雨色的修为在「风云四奇」中仅次师兄,单以剑术论,未必在少年老成、内力造诣冠绝群伦的秋霜色之下。风篁见他摆出架势,竟是渊停岳峙,法度森严,周身上下俱是锋者所独有的专注与执着,更无一丝破锭,胸中豪气顿生,大笑:「好!这一路便有刀山火海,我也来会你!留神了!」

不管有无阵局,大步疾冲,披风「拨喇!」

飞展如鸟翼,靴下激尘,十余丈的距离眨眼便冲过中线,令人错生贴地翔掠之感;疾行间曳光出鞘,唰唰两道耀眼刀芒交错旋出,第三刀却后发先至,但听铃声一动、倏又戛止,长刀已自身侧脱手飞出,急旋如电,迳取聂雨色的人头!

问锋道刀出无悔,威力绝强,专克天下机巧。聂雨色正全心提防那霸道的「六式散回风」,孰料实刀横里旋来,刃薄难辨,竟还先于刀气;侧身一让,堪避过断首之厄,原本完美的体势破绽百出,而刀气又至。

「嚓」的一声算筹断去,第一道刀气倏然偏转,聂雨色手中变戏法似的生出另一支算筹,运劲直刺,竹筹抵不住刀气剑气悍然对撞,迸成齎粉,震得虎口鲜血长流,血珠旋被风压绞碎,酽成一空血雾;被撞散的刀气则飞窜如蛇,削得椅凳唰唰作响,弹落遍地锐角。暗红色的血雾挥开,风篁一跃而出,刀鞘反抡,聂雨色及时变出一支算筹,却无挑刺格档的余裕,「嗜喇!」

脆弱的竹筹迎风摧折,不及扔去,托掌迳迎,裹着厚重毛皮的刀鞘砸入掌心,将不知何时出现的三枚算筹悉数砸断。

雄浑的劲力贯臂透体,聂雨色气血一晃,喉头顿甜,生生咬住满口腥咸,切齿暗赞:「第四刀犹有沉劲,不愧是「六式散回风」!」

说时迟那时快,风篁趁他抓住刀鞘,冷不防猱身欺近,右手五指一并,贯中而出!

两人几已贴面,这短兵相接的第五刀贯破黑袍,指尖却空荡荡的不着边际。风篁暗叫「不好」,那张讨人厌的苍白瘦脸自身畔倏起,宛若幽灵,胸腹间衣布完好,哪有手刀的痕迹?(隐沦之术!

恩师曾说过,道门中有一门移花接木、缩地腾挪的幻术,虽不是真将身子变作他物,或速于飞空,而与戏法杂耍相似,皆为障眼法门,却不可大意轻敌。「高手修为精深,意志坚定,这「隐沦之术」纵迷心智,不过一瞬而已,又有何用?」

他对这种外道方伎甚感厌恶,忍不住质疑。恩师淡淡一笑,神色平和。「高手过招,胜负也只一瞬。他要欺你,本不图多。」——这家伙,从开始就没想认真较量!(可恶!

然「散回风」刀刀皆为全力,就算五刀落空,最末一刀仍有石破天惊之威,当者无幸。

正欲出手,见聂雨色左手食指一弹,虎口迸出的血珠凝于半空,忽地变尖变长,明明眨眼飞快,这一瞬却彷佛突然静止,风篁眼睁睁看那粒血珠被拉成血箭,末端仍连于他白惨的指尖,不住地抽细抽长,最后竟成了发丝模样。

聂雨色手指一递,时间又恢复运转,血尖刺入风篁左肩,一串饱腻的血珠沿丝透入,连那道血丝线也抽离指头,如鱼线般收卷入体,彷佛原本便是出自风篁体内,而非从聂雨色手里射来。

异血入体,风篁全身一凝,竟动弹不得,蓄满的内力无从散去,嗤嗤几响,刀气自肩臂破体而出,锐利的创口爆出大蓬血雾。风篁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奋起余力抓住聂雨色,忽露笑容;聂雨色一时挣脱不开,面色丕变。

聂雨色的「禁血阴雷」不能算武功,也非正统术法,却是撷取两家之长合于一炉同冶,发前人之所未发,堪称别开生面。鲜血对术法本有奇效,外来异血既可破阵,术者自身之血亦有风助火势、借命增幅的效果。

他以左手雷诀发动禁术,将血打入风篁体内,一息之间该能完全封住其行动,孰料风篁仍有余力,不禁暗叹:「这厮的修为果然不止「六式散回风」,最少在七式以上!」

挣脱时已慢一步,脑后异响嗡然,似是那柄旋开的薄刃长刀又转了回来,灵台倏清,想起色目刀侯的绝技,心底凉透。——驼钤飞斩!

风篁脱手掷出的,竟是一记回旋刀!

一击不中回头取首,本是将一刀作两刀使的妙法。风篁隐瞒「七式散回风」的修为留作后手,并未全出聂雨色的算计,然而借由「驼铃飞斩」的回旋刀势,将一息间的杀着由六式提升至八式,却非他所能预料。「怎么算都漏了一式啊!」

聂雨色闭目苦笑,颈背刺痒汗毛飞断,正是死兆临头,手中不知何时又滑出一枚算筹,不管不顾,直刺风篁的胸膛,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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