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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慢下来的步伐,都显出陈如风已近油尽灯枯之境,周围的树木,有减无增,隐约之中给了他心中一个希望的火炬,或许,再走不了多远,就走出这个噩梦一般的惊林了吧。
他的视线已经逐渐模糊,万物映在他眼中,都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他竭力跟眼皮作着斗争,欲睁还合,似支撑不起的将塌屋顶一般。
“撑下去……撑下去……你还需要为他们寻出真凶,报仇雪恨……”这句话不下第一千遍在陈如风心中像激励之歌一般荡起,而此刻仍无法突破身体的限制,斗志纵使再昂然,再高亢,也是于事无补了。
“难道……真的要客死异乡了么?”陈如风在心中苦想道,身体已是像失去了站立的能力,摇摇欲坠,弯腰前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更是干燥破裂,身上一些伤口尽管大多在他的内家真气作用下愈合康复,但仍有一些地方已经溃烂渗血,可怖至极。
几个人影,在他面前晃动,若有若无。
大概是幻象罢了,死亡之前的错觉而已。
陈如风这样心想,但那一丝渺然的希望,依旧在他心头旋绕,他将全身力气,输送到手上,抬起,五指张开,似乎想去捉住什么东西。
虚空地往前抓了一把,却只有散开的空气,在指间飘开。
脚底下,大地似乎一下子碎裂开,身体直往下的裂洞掉落,视野的一切,仿佛被一只无形之手收纳走了一般。
双臂,似乎被什么东西吊着一般,把自己从脚底下那个无底之洞拉了回来,但他此刻已是神志不清,只是一阵人声传入耳际,他感到自己的双臂被人搀扶着,勉强使自己软下来的身体站立着。
又是一阵焦急的咕噜声,陈如风此刻也没有气力去辨认这些声音的意思,他只想就这样,昏昏欲睡过去,什么都不用管了,这个人世间的所有,再与他无关……
蓦地,一股清新的水流从他的嘴巴流入,通过喉咙直贯全身,令他的神智微微苏醒,仅仅冲淡了他体内的干枯,但仍未能令他的饥寒交迫的感觉减少丝毫。
终于,强烈的晕眩感像突起之巨浪一般把他全身席卷吞没,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觉全身上下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飘到了远处……
江晟天一跃而起,双眼狂睁,房间内灯火无一,只靠着纸窗外的冬日阳光透进来,与那昏暗作着殊死搏斗。
心中,狂跳不止,一阵阵不祥之感,吞噬着心房。江晟天下意识地推开被子,也不顾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裳,跳下床,一拉开门,就往灵影台奔去。
灵影台,金易来的房门被粗暴地推开,回应来者的,是他淡淡的眼睛。
“我……我想知道,如风他怎么样了?”江晟天气喘吁吁地道,他脸上尽是焦急之色,没有丝毫的做作。
“我不知道。”金易来淡淡道,但他声音里头似乎还蕴藏着关切之意,他站了起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晟天也只是缓过气来,摇了摇头,心依然急促地上下窜动着,似是琴弦奏着不安的声乐,让人难以安心。
看着江晟天这般怪状,金易来也不多说话,径直走出房门,背对着江晟天道:“我去问问丞相大人。”
江晟天连忙尾随着他走,这下子才感到了寒冬烈风的可怕,一阵剧烈的哆嗦后,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先回去吧,我打听完后回来找你的了。”金易来用毋庸置疑的语气道,看着江晟天犹豫不决而又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又加多一句道:“我第一时间过来通知你。”
江晟天见金易来这般说,再加上这深入心肺的刺风,他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蜷缩着身子发抖往回走。
金易来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色,连忙疾步往东厢书房奔去。
没有经过任何通报,书房的门啪地打开,金易来迈步进来,两盏烛火下,李林甫正在书案上详阅书籍,听得门声,才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来,不满之色溢于表,见来者是金易来,脸上的不满更是加重了。
“陈如风他人怎么样了?”金易来一步刚踏进来之时,第一句就当头问道,李林甫眼中现出刺人的光芒,落在金易来那张如水淡流的脸上,却是没有说话。
金易来也毫不感到失礼,迎上了李林甫的刺人目光,两人的双目相触之时,就像一道道木锥插落到平淡不惊的泉流之中,惊不起任何波澜。
李林甫收起锐利如刺的目光,冷冷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他是皇上的密使,是直接听从皇上的差遣的,我是什么都不清楚。”
“你问问皇上。”金易来淡淡道,李林甫这下子脸露怒容,用更为冰冷的语气问道:“你在命令我?”
房间之中,似是敛去了一切的声音。
默默地,只有风呼啸吹过书卷的嗒嗒声,余下的情景,便是两道焰光之下,一个站着的人,和一个坐着的人对峙着。
“当我求你了。”金易来打破了沉默,听到了金易来如是说,李林甫又是冷笑几声,放下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目光之中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寒光。
“好,既然你求我了,我就帮你这个忙。但是,有一个条件。”李林甫嘴角一扬,轻捋下巴的胡须。
金易来心中一动,眼睛死死地望着李林甫,李林甫的笑意却是更盛,将至狂妄得意。
第六章:异域他乡
是谁?叽叽咕咕地吵着我好好安眠啊!
陈如风心中不满地嘀咕道,只是不断有杂七杂八的声音,在他耳边喧杂着,不知何时才会止歇,令人感到十分不适。
仿佛一下子远方的魂魄归位,陈如风感到自己的身体重归沉重实在,却是剧烈的饥饿感席卷而上,肚子似是空荡的库房,干瘪得全身乏力。
“饿……吃……”陈如风双眼依然闭合,嘴上不断地吐出这些字眼,但他心中很怀疑这些叽叽喳喳的人能否听得明他的意思。一声尖叫在他耳边响起,接着的是急促又带点喜悦的脚步声,但他只是朦胧地看到五颜六色一片杂合在自己眼前,然后一滩水把所有的颜色都模糊了。
自己的腰背,似是被什么东西撑了起来,嘴巴被一只柔嫩的手打开,紧接着有一团软绵绵似饭而又不是白米的那种腻感,又夹杂着些香脆的东西被塞进自己的口中,那乏货已久的肚子也已经管不着是什么东西了,嘴巴啃咬几下,咕噜一声咽了下去,但这些也仅仅是杯水车薪,更多的类似这样的食品被这样送进了陈如风的口中,陈如风倒是来者不拒,几下子就把它们消灭得一干二净。
勉强果腹后,陈如风又是一阵晕眩的睡意扑上脑袋,身体发软,噗地一声再次躺下,但脸色已比数日前好多了,有一道忧心的目光,落到了他俊秀的脸庞之上,可熟睡之人,又能察觉到些什么呢?
英秀的睫毛在抖动着,似在诉说那些难言的悲哀,一个人儿,在床边,陪伴着这个陌生的异乡人。
当再一次醒来之时,有一种焚香之味涌鼻而上,陌生的味道。陈如风撑起身子,一看,自己躺身在一木床之上,四周木墙竖立,顶上悬挂一圆盘,圆盘上燃着三支蜡烛,烛火通明,将这封闭的房子耀得一片黄亮。
那扇扣着的房门被推开,一人走了进来,陈如风视线移去,顿时愕然满脸。
一双秀水灵目,晶莹通透,如两颗白中黑石,乌黑浓发,束成两捆垂于两间,额头处配红色翡翠头饰,比起汉人显得稍黑的肌肤却仍能给人予柔软细腻之感,颈下锁骨处也挂着银质项链,似一只只层叠着的鹰翅一般,蓝色裙衣一垂到底,只在腰间用白色绣带束捆着,双耳也垂着两个银色吊环,硕大得若手掌般大小,此人第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一天竺女子了,而且其美色也不逊于大部分中土之上的美女。
那女子见陈如风醒来,又惊又喜,双掌一拍,作了个参拜神佛的动作,随即走到陈如风身旁,又是咕咕唧唧的吐出一串非是陈如风所能听懂的语言。
面对着这般情景,陈如风望着这个天竺美女,也只能脸露尴尬,抛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摇了摇头,道:“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而就在陈如风以为自己所说之话在这个天竺美女的耳里也会变成一串叽咕的话语之时,她却略带点歉意地用一口不是十分纯正的汉语道:“啊,我忘了呢,你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她的嘴角挤出一个抱歉的笑意,双眼眨了两下,竟也是那么动人心魄,似乎任何男人看到这个表情也会欢喜无比,但令陈如风感到喜心的却不是她此刻的艳容,而是她居然会说汉语!
“你……你竟然会说汉语!”陈如风抑压不住自己心中的惊喜,脱口而出道,女子双手叉腰,甩了甩自己像两团马尾一样的辫子,反问道:“很奇怪么,我爹是经常跟你们这些汉人做生意的,会几句汉语也不是怪事啊!”
“哦。”陈如风一副难怪如此的表情,“是……你救了我的吗?”
女子嘴角现出甜美的笑容,点了点头,干脆坐在陈如风的木床上,屁股却坐歪了,一下压到陈如风的小腿上,疼得陈如风一声怪叫,惊得女子弹起身来,一脸失措之色,嘴上连道:“对不起啊……”
陈如风摆了摆手以示自己并无大碍,该是在林中一番疲惫行路,导致双脚变得脆弱不堪,一阵阵生疼从脚上传来,渐渐缓解。
“谢谢你。”陈如风由衷地道,女子脸上一红,也不敢正面望向他,道:“我本想在林中溜达,岂知看到你全身褴褛,走着走着还晕厥过去了,我又怎能眼白白看着你自己一个晕倒在树林之中,自己不顾而去呢?”
陈如风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的破烂衣裳已经被脱下,捆扎着白色绷带,只是露出小腹的一块肌肉,幸好自己的裤还穿在身上。
“你……你好好休息吧,饿了就叫我,我……我这里还有很多食物呢。”女子羞答答地说道,心中想起了那天陈如风狼吞虎咽的样子。说罢,立刻转身离去,把门轻轻关上。
陈如风看着木门重新关上,房间之中便归回寂静之中,只有火亮的烛光在左右摇晃,看着看着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