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本来体质就不好所以折腾了那么久还不能痊愈,爸爸不让他出院而已。
我从来没有见过精市的爸爸,每天来看他的是另一个孩子,与精市完全不同,是个少年老成的冷漠孩子,精市满脸幸福地说那是他哥哥,名叫光。不过我对他哥哥的印象却不怎么样。光的话很少,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坐在精市的床边……基本上不说什么话,偶尔会提一些学校里的事,还有有关“网球”的事,表情总是一成不变。我从来没进过所谓的学校,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是网球。据说是一种很好玩的运动,精市和光都很喜欢,也很擅长。但是因为生病,精市已经久违他的网球了。后来,我就发现其实光并不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他是真的关心精市的,看得出他也很爱网球。每次,精市睡着的时候,他就会在他旁边默默地玩着网球,注视着精市的脸。我问光有关精市的情况,然后他给出了莫名其妙的回答:精市是个网球手。除了网球和精市,他几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关心。
“嗨嗨,你是木头人吗?”这就是我最常说的话,在光的耳里。
光总是不回答我说的话,然后在我的良好的耐心消磨殆尽之后说一句:“不是。只是不能大意。”
这家伙还有一个奇怪的嗜好。“哥,就算你再怎么喜欢吃苹果,也不用逼我吃啊。我真的已经吃腻了。”精市看着那只第一百次伸过来的端着一碗苹果的手,第一百零一次地感叹。我和精市也有同感,我本来是很喜欢吃苹果的,但是,现在却再也提不起什么吃的兴趣了。换作是任何人,每天看到一个冷得像北极冰山一样的同龄孩子拎着一大袋苹果进来并以削苹果和逼弟弟吃苹果为“乐”,以教育弟弟和我这个旁观者吃苹果是怎么怎么好为毕生职责,神情一本正经,口气严肃万分。精市只是笑两下,所以我也只是跟着,干笑两声。妈妈如果醒着,也会笑,笑得……天花乱坠。
事实证明,当一座冰山碰到三个笑面瘫的时候,就会发生这样的化学反应。
“哥哥是个好人,只是严肃惯了,不知道如何表现他的温柔罢了。”精市唯一一次露出忧郁表情的时候,就是因为我抱怨光的死板。果然,他才是唯一一个了解光的人。但精市却说,其实他也不是很了解光。真正了解那个人的人,曾经是有的,但现在已经不在了。
那次之后,我对光的成见就不那么深了。其实这小子本身还蛮符合我的审美观的,可能是因为他本来就不和我同属一个世界,对于不同世界的人,也许总会有些极端的想法。光偶尔也会说两句闲话,比如问起我的情况之类的。我当然是微笑回答。其实他有时候也有很可爱的一面。比如他在小苹果的时候不小心把苹果皮弄在了妈妈的被子上,妈妈当然说没关系,但是他却执意要道歉,道歉之后还要赔罪,赔罪之后还要……嗯,现在想起来真是段痛苦的回忆,妈妈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光不再自责。后来,妈妈就一直在念叨着“真是个固执又有礼貌的孩子”,又指责我说“你应该向光学学,不要那么古灵精怪”,我当然是拒绝了。开玩笑,那种未老先衰的人,还要我去学?退一百步讲,如果他能够更加普通一点,我或许是会接受他的。
于是,我们成了好朋友,三个孩子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当然这个“笑”字不适用于光,我还从来没看到他笑过——虽然冰山也有融化的迹象,但他总是不肯彻底变成水。大概是因为,我是真的为自己能够在陌生的城市寻找到可以敞开心扉的人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转眼之间,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妈妈的病就一直这么拖着——大概在一年之前,她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但她说她很幸福,体验这种通过心感受世界的日子,是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觉呢。她没有惊恐,没有放弃,只是接受,让我第一次觉得面对这样的妈妈都需要勇气。既然我的妈妈是一个这样有勇气的人,那么,作为她的儿子,我绝对不能退缩,不能做一个懦夫。妈妈的病开始时只在眼睛上发作,但后来便转移到了大脑,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有好几次都是在生死边缘硬是被手冢医生拉了回来。看着那样憔悴而不复青春的容颜,我的心好疼,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她一人在战斗,可我就只有看着的份。
我的这两年在精市和光的安慰中强撑下来。我想我们的感情已经够深厚了。两年之后,精市的病终于痊愈了,在他出院的前一天,精市和我商量要不要趁这最后的机会到外边好好玩玩。正当我们俩“预谋”之时,光突然走了进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什么都听到了,本以为他会阻止我们这“无聊”举动,谁知他竟默许了,高兴之余,我又提出要把最近情况有所好转的妈妈一起带出去,就当是“最后的晚餐”。就这样,三个不过十二岁的小孩子,将“自作主张”四字诠释得淋漓尽致。我们四个人,准确地说是我,精市,妈妈三个孩子和光这一个大人就跑了出去。因为妈妈的身体还不足以支持她行很远的路,所以我们选择了妈妈执意要去的,离手冢医院较近的神秘喷泉,幸运阳光。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幸运阳光。那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喷泉,这就是我最初的印象。妈妈看着那个喷泉,眼神中的光波微动,百转千回。她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着。
“周助,我真的,很舍不得你呢。”精市说。一旁的光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沉思了一会:“放心吧,我们会再见的,在这样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
于是,我看到了光的微笑,真的,很灿烂。
第二天,就是我的十二岁生日。精市和光走了,妈妈,也走了,甚至连一份生日礼物都没来得及留下。这就是我的十二岁,动荡的十二岁。
“周助,要找到你的阳光啊……”
留下这样意味不明的话语,生命线归一的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落下的泪,是苦是涩。
我轻抚妈妈的脸,宛如抚摸世间绝品。好久……都没有看到过那么安详的脸了。妈妈皱起了眉:“都多少年了,还把我当小孩子。”
“难道不是吗?只有小孩子,才会跟自己儿子开一个那么大的玩笑。”我的微笑下,是愤怒。
然后我看到她轻轻扭过头,拿起旁边柜子上的一个本子,有些破损而泛黄,而她却像宝贝似地放在我摊开的手掌上,然后轻轻地合上我的五指,然后安心地笑了笑:“拿好,我的日记,我所有的秘密都在里面,但请等我死后再拿出来看。”
我点点头,记住她的嘱托。
走出病房,带上门。我靠在墙上,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那些曾经失去的红色调的记忆又回来了,但是我却没有丝毫的高兴。我或许可以理解妈妈这么做的理由了。封印令我痛苦的记忆,给了我从五岁到十二岁的记忆空白。若不是我再次阴差阳错地遇到她,若不是她寿命将尽,封印之力减弱而使近段时间里我的部分记忆回来,想起了有关她的一些事,我恐怕永远不会怀疑,永远都要被要被蒙在鼓里了。为什么还要解除封印呢?只是为了让光之一族后继有人?却毫不顾忌这种被玩弄的感受对我的打击有多大!
“她是个很坚强,很好的人。在我和精市的眼里,她和母亲没有区别。”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罐饮料,“芥末味的。”
我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辛辣的味道充斥我的口腔,我却没有丝毫不适——我就是要这样,麻痹自己。这就是我爱上这种味道的理由,我爱这种刺激,爱这种逃避后的快感。有多久没有尝到这种滋味了?
“谢谢你,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我说,“眼镜的装扮虽然不错,但偶尔也试试潇洒一点的。”
“嗯。”依旧是惜字如金的他。
我们就这样无声站立了良久,谁也不愿意打破这种平衡——除了那个,被某人戏称为“木头”的人。
我看到那个威严得如同武士的男人,以医生的身份说:“我想进去看看他。”
“那就拜托你了。”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手冢说道。手冢的眼神中有着前所未有的痛心,他的目光跟随着那个以“幸村的主治医生”的身份进入病房的男人,因为手冢知道,一旦到了幸村的面前,他便什么也不是,无法维持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冷漠,一切的防线,都会拜倒在幸村软软的一句“弦一郎”之下。他只是……想要他好好生活的一个平凡人而已。
然后,我们看到,病房里的两人,无声地拥抱。
妈妈的葬礼上,出现了两位重量级人物:我的妈妈的丈夫,我的妈妈的儿子的爸爸,一个姓手冢,一个姓不二。他们无声地对峙着,我知道他们同样悲痛,因为他们对于妈妈有着同样执着的渴望。他们是在乎妈妈的,但是,他们不懂得一些事,不懂得妈妈真正希望得到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他们都没有得到幸福,不懂得挽留妈妈。
来了很多人,大多都是来为“手冢夫人”送行的,知道她和我的真正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葬礼上本就气氛沉重,这两个家伙又放着冷气,来的人又多,黑压压的一片——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的意志正在消散。
是不是这样,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场景。我还记得当时,我那因为流泪过度而几欲昏厥的惨状。那个时候,救我的,帮我的,支持我的,还是那对截然不同的兄弟,一个冷漠如霜,一个,和煦如风。
以孩子的身份,手冢来了,真田陪着幸村来了。过去的伙伴们,龙雅,龙马,白石,还有曾经被我认为是龙套的佐伯,大家都来了。因为那段无法忘却的养育之恩,然而我,却忘了七年,忘了七年,我甚至忘记了他们。
“想起来就好了。别管那么多。”这是龙雅说的。虽然他已经不再是我的龙雅哥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