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狸心中瞬间一万头神兽奔涌而过,将之前诗一样的委屈忧伤践踏成一扬遮天蔽日的灰尘。
偏她阿婆年纪大了,喜欢的就是漂亮孩子。更兼卫琅是阿狸四叔领来给她看的,又听他说了许多见闻逸事,先就对这孩子存了好感。此刻见卫琅跟阿狸站在一块儿,粉雕玉砌,就是一对水灵灵的璧人,心下便有十分满意。叮嘱阿狸道,“他刚随你四叔游历回来,虽小小年纪,却见多识广。你要多讨教。”
阿狸:……她就想,为什么回回都要重生在这一天。原来这一天就是所谓的命运之日,直接决定她日后攻略的是谁——当然,这也许只是正常的相遇罢了。但是室友那句“卫琅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男主”不偏不倚在这一刻响起来,如雷翻滚回声不绝。
太他妈瞧不起人了。阿狸想。除了司马煜的好兄弟就是司马煜的好兄弟,她三辈子就只能当个专啃窝边草专摘邻家杏儿的讨债女吗?司马煜究竟欠她多少钱啊?
两人彼此打过招呼。意识到卫琅在打量她,似有在意。阿狸便觉身上疲乏瞬间加重了十倍。
卫琅何等冰雪聪明,立刻看了出来,便笑道:“适才给阿婆的方子,姊妹们也喝得。可再添一味玫瑰花,用来煮水沐浴,最疏解困乏。阿婆若用着不够,我明日再送一料来。”
他一口一个阿婆,叫的比阿狸还甜。老太太子孙大都跟王坦似的,木讷少言,便看出她有乏困之症,也只会默默的请疾医。虽正直也有正直的可爱,到底还是不招人疼。哪个像卫琅?又能送养颜解乏的方子,说起话来又比女孩儿还贴心。
越发喜欢得不得了,就说:“花茶也就罢了——明日你再来,我叫她们给你做点心吃。你今日来得不巧,丫头出门去了,都没让你吃到好的。”
卫琅眉眼晶亮的笑。大家一样的黑眼睛,他也要黑得与众不同、黑的潋滟流光,“还有更好吃的点心?那说什么都要再来拜会了。”又特特的望阿狸一眼,笑得十分无辜纯良,“明日也要烦扰妹妹了。”
阿狸嘴角默默的抽搐……她怎么就忘了,这杀胚还是个妇女之友!只要是女的,下到八岁上到八十他一概通杀。不通杀他还不算完。
幸好这只是他家教使然,并非真存了什么心思。论说玲珑心窍,他反而是最迟钝的一个。连着两辈子都是谢涟王琰他们一个个成亲当爹了,他才胡乱着急起来,研究谁能跟他组队生娃。
此刻他也无非是因为阿狸四叔,所以待阿狸特别些。
阿狸考虑清楚了这一点,也暗笑自己草木皆兵——在某种意义上,卫琅跟王琰是一样的,他们把她当姊妹来待。
于是就没偷偷的往卫琅的点心里撒巴豆。
自吃了阿狸的点心,卫琅便三天两头找借口上门拜访。王琰没哥哥,又正当四五岁上仰慕父兄的时候,便日日顶着一双大眼睛跟着他跑。
卫琅也和别的大孩子不同,从不嫌他小,反而十分有担当的事事带着他。
要说卫琅不靠谱,你还真挑不出他不靠谱的事迹。何况又是阿狸四叔这样的真名士带出来的,小小年纪便言谈不俗,胆识过人。人前看着最是稳妥。连阿狸娘看过也觉得很放心。
于是王琰在还不怎么知事的年纪上,就又跟这只狼混上了。
阿狸一直拙于交际。带她出去了两回,阿狸娘便不再勉强。自家女儿自然是样样看着都好,然而言辞笨拙却是阿狸娘都不能不承认的。想到她幼时的木讷,虽替她惋惜,却也不那么难受了。
只越发勤恳的教导她。然而越是教导,就越觉得,除了言谈,他们闺女真是哪一样拿出去都是拔尖儿的。但姑娘再好,不让人看出来,又有什么用?
阿狸娘叹息时,阿狸爹就不以为意,“木讷怎么了?我不是一样娶了个这么玲珑的夫人?”
阿狸娘:……女人跟男人能一样吗?!若她也能纳一群小郎君,环肥燕瘦,伶俐机敏,看王坦还敢不敢以木讷为荣。
赌气到头,也就笑出来,“若阿狸能遇着个人,就像你我一样,便好了。”
“咱们的闺女,自然是有福的。”
阿狸娘也没辙了,只能指望阿狸再大些,就能言辞敏捷起来。
年后,卫琅被选为太子侍读。再到王家来时,便是和谢涟一道的了。
然而司马煜一直没有跟他们一道。
“昨日太子也要一起来。”有一回卫琅就跟王琰说起来,“不知怎么的,出了台城,忽然就头晕恶心起来。是以我们都没来成。”
王琰听过这位太子很多传闻,唯一的印象就是——肆意妄为。你简直想象不出一个太子能不靠谱到这种程度。便不接话。
反倒是卫琅自己,话说完便和谢涟一起沉思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其实也不止是昨日,还有之前很多次,每每司马煜说要来王家,便临时生出许多事故来。
那事故都不像是偶然,反而有些像是司马煜自己抗拒着,不肯来。
然而他既然抗拒着,为什么回回说起来,却都这么积极主动的想跟着一道来?
41不如相见(二)
这是昭明十五年的初春,司马煜十一岁。
外间正下着雪。
卫琅和谢涟都去了王琰家,只剩司马煜一个人,他觉得十分无聊。就裹了条长斗篷,一个人烤着熏笼看雪。
其实不止卫琅觉察出不对头,司马煜也隐约感觉到了,他好像和王家犯克。每每提起来就要头痛耳鸣,令人烦不胜烦。
他是那种越不让他碰的东西,他就越要一探究竟的人,早不知多少次筹划着去王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每每启程,身上便加倍不舒服起来。有时难过得仿佛连心脏都被人捏住了一样,喘不过气。只得作罢。命太医来瞧,太医只说他气血旺盛,十分的健壮,没什么不妥。
司马煜越发的不解。
其实他并不怕冷,这些年大冬天冲冷水澡早就练出来了。此刻裹了斗篷也是因为有宫人怕他冻着,特地翻出来的。他平日里最烦这些人在身边绕,这一回却莫名其妙就接了过来。
此刻捂出了一身汗。然而望着外间茫茫飞雪,心里便也有些东西被什么积雪覆盖住一般。一时竟动也不想动。
抬手端了茶水来喝,端到半途便停下来。目光寻了一遍,却不知自己在寻些什么。茶汤饮在口中,索然寡味。便随手丢开了。
枯坐了片刻,干脆把斗篷帽子拉上,起身大步往雪地里去。
白雪飘絮,天阴而低,四面楼宇都被覆压着生生矮阔了一层。极目而望,只见一片茫茫景象。
司马煜一路踩着地上未留辙印的雪地,往显阳殿里去。这条路是他从小走熟了的。
进了台城,临近显阳殿外,有一条流水。因源头是一道温泉,越在这种酷寒时候,越腾着白雾。雪花化在那白雾上。万物一色素白,唯水流碧绿如玉,两侧迎春枯藤上雪花半积半化,青石生露。曲水通幽处,往里草木山石掩映的便是显阳殿东流玉亭。往前过一座拱桥,出一道院门后,则是一条南北通透的坦途。也是台城里主道。
司马煜就在这里停了脚步。
有来打水的宫女说笑着走出来,看到司马煜在,忙噤声,跪下来见礼。
司马煜望着她们,恍惚了一阵。脑子里却不知在想什么。默然转身便走了。
他离得远了,两个小宫女才互相打趣着起身。
“那眼神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殿下看上你了。”
另一个便笑着去打她,“胡说什么呢?水要凉了,再不送上去,小心罚你。”
然而这位太子每到显阳殿里来,眼睛总在宫女身上找什么。他也到了知人事的时候,殿中宫女存心思的并不少。只无人琢磨出他的喜好来罢了。
两人各自拢了拢钗环,才款步往殿里去。
司马煜冒雪前行。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然而究竟少了什么,他并不知道。只是茫然若失的心绪便像白雪纷扬,不停的飘落下来。
从阿婆处出来,阿狸便在回廊下看雪。
这已经是三周目她读档之后第三个年头。她生日就在大年初一元日那天,借着这个年头正是十岁。
这两日她阿娘已经开始为她寻思婆家,虽不说什么,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一本明账,只待验看。阿狸能觉得出来,这一回她阿娘看上的也还是谢涟。
会看上谢涟这孩子真是再正常不过。一来,两家往来密切,又都是一等一的名门,见识过一等一的人才,谢涟究竟有多灵秀,她阿娘早看在眼里。二来,谢涟待她,也有意无意与别人区别开。别的不说,就只讲阿狸的生日。因是各家忙年的时候,连她阿爹阿娘都不特地为她庆生,谢涟却回回都记得在年礼之外另为她备下一份寿礼。礼品算不上贵重,却相当雅致得体。
不是亲戚家的同辈,更不是十分交好的密友。这一份心意便很是难得。也不怪阿狸娘看他格外顺眼些。
阿狸在龟壳里缩了三年,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这个世界上她最不想再祸害的就是谢涟。是以这些年谢涟的示好她都客套淡漠的回应。
然而谢涟在人际上天生就有一种才能。当他想与你结交时,肯与不肯就不是你说得算了。
自那年送给阿狸一柄竹扇之后,两个人的往来虽淡泊,却也一直没有中断。每每阿狸以为要告一段落时,谢涟都有本事接续起来。他选的时机正好,要么是年礼,要么是顺便捎给你的手信,要么是寿礼,要么是贺礼——总能挑出那么一两个光明正大的明目。
偏偏王家家教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有来必有往,既不能礼下于人,也不能失礼于人。而这一遭跟当年谢涟去兖州那一次不同,不是私相授受,也不曾避人耳目。是以阿狸也不得不继续回礼。
谢涟在分寸上把握得十分得体。淡泊而长远,是君子之交的气度。然而他回回都记着你,本身就是对你另眼相看。他不明说,那留白处却意味深长。你说是世交亲厚固然也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