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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便又要往里面去,司马煜忙从桌子上跳下来追上。他拉住了阿狸的胳膊,阿狸便卷了一旁垂落及地的帷帐把自己裹起来,像只茧子似的,紧紧的。
司马煜解了好几次没解开,就把茧子整个的抱住,“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脾气居然这么大。”
因为那个时候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阿狸想。
“我认错了,以后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娘子就再饶我一回吧。”司马煜又笑道。
阿狸在里面叹了一口气。依旧不答话。
就听见“撕拉”一声响,司马煜居然把那么厚的帐子撕开了。外面光线射进来,他扒拉开布料,令阿狸露出脸来,先是嘿嘿的对她笑。忽然又发现了什么似的,目光微微的沉下来。笑容里也有了些旁的意味。
“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吗?”
阿狸不理他,转身要避开。
他就轻轻的拽了下手里的布头。阿狸就被他带得一倒,连张开手维持下平衡都不能,头就已经磕在他肩膀上。
司马煜就笑道:“你接着躲啊?”
阿狸恨恨的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也不生气,就把阿狸打横抱起来,整个儿丢到床上去,笑道:“先绑着吧。咱们好好说说话。”
其实阿狸想说的已经都说完了,剩下的不过是小夫妻间的私房话。但她现在不想跟他说。
她不开口,司马煜就自己乱猜。
“你生这么大气,是因为那个丫头比别人漂亮吧?也确实挺漂亮的。”
阿狸就有些心灰。任是谁,听老公在一旁夸别的女人好看,都恨不能一脚把他踢下床吧。
“不过也没你想的那么漂亮。”司马煜又说。
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阿狸暴躁的腹诽。
“……比你差远了。”司马煜很诚恳的说。
骗鬼啊!阿狸想,有眼的都知道左佳思更好看。
“真的,我就是这么觉得。”他似乎在回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看极了。怎么说,就好像全身都在闪光一样,令人不看都不行。
阿狸终于忍不住回嘴了,“殿下的拒婚才是轰轰烈烈,令人不哭都不行。”
司马煜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才底气不足的道,“那个时候小嘛,总是要闹点别扭。你不会这么记仇吧,都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他声音低下去,嘀咕着,“何况你也知道我不靠谱啊,之前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姑娘,我怎么知道那是喜欢……谁都会抗拒吧,那么陌生的感觉……”
阿狸说:“正常人都不会。”
司马煜就信誓旦旦的保证,“因为你是个女的,所以不知道。男的都这样,越喜欢就越要欺负,越装作不在乎。阿胡小时候还捉蚂蚱吓过桓娘,阿琰也揪过谢娘的辫子。”
阿狸果断驳回,“阿琰才没。”
“绝对揪过,你没看见罢了。”司马煜也果断举证,“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阿狸:欺负她没当过男的吗!何况这是一个性质吗!再说谢涟怎么可能抓蚂蚱吓唬小姑娘啊!
对上司马煜弯弯的笑眼,看到里面荡漾的笑意,阿狸才明白自己又被他糊弄了。
就果断闭上眼睛,蚕豆似的翻了个身,不去理他。
司马煜只笑着给阿狸去解身上缠住的布,“挪一下,压住了。让我给你解开,不然气血不畅,一会儿要发麻。”
阿狸拽了被子来蒙头,闷声道:“要你管。”
然而司马煜居然真就不管她了。他久久没有动静,阿狸一个人蒙着被子,莫名其妙就想哭,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半晌之后才将被子一丢,露出头来透气。
司马煜手搭在她的腰上,鼻息均匀,已经睡着了。
阿狸愤恨的去捏他的鼻子,他半梦半醒着挥了挥手,咕哝着,“别闹,最近都没好好的睡过……”
“不好好睡,做什么去了?”
而司马煜也就乖乖的招供了,“梦,乱七八糟的……都睡不好……”阿狸还要说话,司马煜捞了两把,把她的头按进怀里,“嘘……睡觉。”
太后寿辰在腊月里,因江北局势紧张,也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庆贺。只海陵王、会稽王几个太后孙辈儿的诸侯进建邺城来祝寿,在徽音殿里摆了酒席。
年后海陵王就藩,会稽王却忙着在建邺城置办产业。他打的是庾秀的旗号。而庾秀父兄也确实在京城任职,又有太后那边眷顾,倒也没什么好质问的。
何况朝中的眼睛都盯在北朝。
北秦皇帝接连调兵遣将,重兵压境之下,襄阳城破似乎不可避免。荆州兵仍在坚守,但损失惨重,刺史王骞有意放弃襄阳,暂避锋芒,被卫琅劝住。襄阳独控汉水,贯通南北,丢了襄阳就等于丢了大半个荆州,丢了荆州,江南便不能独擅长江。一旦北秦军沿长江舳舻而下,建邺城和兖州军就要承受五倍、十倍的压力。
卫琅是个能一力担当的。如此恶劣的境况下,不但令王骞固守襄阳,还能出奇兵接连取胜。虽没有扭转战局,却也令襄阳守军士气鼓舞起来。王坦在朝中一面帮他筹集援军,倾力相助,一面就想,等这次战事过后,说什么也要嫁个闺女给他,绝对不能再错过了。
——让这样的少年成了旁人的东床,那就太可惜了。
司马煜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三月里又去京口敦促备战。
这种局面下,阿狸也不能再为些琐碎事跟他置气。只更用心的打理后院,免教出什么岔子。
不可避免又要冷落左佳思。
左佳思这一回却没有那么孤僻了,知道阿狸忙,便也常端着罐子来阿狸这里,什么好吃的都送。
这孩子是黑暗料理界的,就譬如一道补汤,里面必然饱含一切她觉得好吃又补身的材料,堪称十全大补。然而揭开盖子看到里面死不瞑目的青鱼河蟹虾米肘子……对了,还有炖化的竹荪和荸荠肉,阿狸脑中就要血书一个惨字……
味道……倒还不错。
看到阿狸吃左佳思送来的东西,东宫后院的的姬妾、宫女,面色各异,人人都有心事。
就这么一直到了六月里,北秦皇帝终于拿出了旷古烁今的宏伟计划——生生凑够百万大军,南下攻伐来了。据说还在洛阳为谢太傅和当今皇帝建造的官邸,拟定了官位。
阿狸经常觉得,北秦这位光明磊落的二货皇帝也许是有收藏癖的……你看他不管灭了那个国家,俘虏了多少敌人,都不爱翦除人家的有生力量。也不管人家君主是英明还是昏聩,宰辅是贤能还是奸佞,一律迁到洛阳来,给官位、赐官邸,天下归一,其乐融融。
但这些人其实转头就能原样召集起自己的部众,反咬他一口。
你待人以德,人未必报你以义。事实上当他兵败如山倒时,除了慕容隽,每一个被他宽恕的敌人都反咬了他一口。直到将他咬死。
理想主义在这个残酷现实的世界是行不通的。过于浪漫的英雄,最终都是悲情英雄。
司马煜刚从京口回来,便再度接受皇命,替皇帝亲往前线督战。
72双宿双栖(七)
这一遭去的凶险;毕竟是要真刀真枪的上战场了。皇后舍不得司马煜;几度来东宫过问;每每跟阿狸说着话就暗自垂泪。
却也没试图劝阻皇帝或是司马煜。
实在是这个生死存亡的关头;司马家必要有一个人在前线,以示与国共存亡;与兵将同生死。而司马煜当仁不让。
阿狸就尽量将司马煜身边值得安心的事告诉给皇后。比如谢涟和王琰都跟在司马煜的身边,不会令宵小有机可趁。比如这一战看着凶险;然而北秦内患重重,我军又是以逸待劳,天时地利人和齐备……
这场大战她不仅知道结果;还曾亲身经历过,做出保证信誓旦旦,全无压力。那份自信终于稍稍感染了皇后;令她渐渐安心下来。
皇后那边容易劝说,毕竟做母亲的遇到儿子的事总难免要感性,要影响一个感性的人不难。但阿狸自己的阿娘,要劝说起来就没这么容易了。
“你阿爹的意思是,”阿狸娘这么一开口,阿狸就知道自己要头痛了,“太子亲临前线,胜则无功,败则有咎,并不是个好差事。”
这话也是实话,司马煜已经是太子了,国之储贰,就算他再打胜仗,皇帝又能怎么犒赏他?总不能自己退位把皇位让给他吧?
但他亲在前线,若还是打了败仗,只怕前线、后方两边信心都要极大的动摇,到时候大概就只有皇帝亲临才能挽回。
真到了那种地步,也就证明司马煜没有天命,不是太子之选了。
所以说,胜则无功,败则有咎。这话是没法反驳的。
阿狸便说:“皇上的圣旨都已经下来了。”
“这有什么难的,”阿狸娘就道,“让他装病。再派别人去就是了。”
“也是妙计,只是阿爹怎不亲自跟太子说?”
“你阿爹虽是太子的岳父,可先也是皇上的臣僚。这些话谋的是太子的私利,他怎么能开口说?不止他不能,这种局面下朝臣都不能。但你先是太子的妻子,你来说,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
阿狸心道,阿娘你回去可以抽我阿爹了,他对你耍心眼了绝对耍心眼了。
万分纠结之下,还是替他阿爹藏了用心,道:“女儿记下了,会转告太子。”看她阿娘了了一桩心事似的送了口气,又有些忍不住,“阿娘……”
“怎么了?”
“阿娘若心里不安,就常到女儿这里坐坐。阿琰那边若有信来,女儿替你过问着。”你就别强忍着忧虑在阿爹跟前晃荡了,看你强言欢笑、假装深明大义他也很替你担心好不好……
阿狸娘立刻就来了精神,“阿琰有信来?”
夜里司马煜回来,阿狸服侍他宽衣时,就将这事当笑话跟司马煜说了。
“泰山大人做事,真是难得委婉。”司马煜笑道。
“他在我阿娘面前,从来都直爽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明明我阿娘也是个再爽快不过的人。”
司马煜心道:在老婆跟前怂呗。
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