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渴望把自己深埋在你的怀抱里。”
虔诚的祈祷为《暮歌》定下了哀婉感伤的情调。集中一些诗作的标题也可以说明这一点,如《希望与失望》,《欢乐的挽歌》,《不可容忍的爱情》,《失败之歌》,《毒药》,《星星的自杀》等。它们表明诗人的内心充满焦虑和期待。泰戈尔正在度过一个把“甜蜜的悲哀”变成创作主要源泉的时期,这也是许多著名的诗人曾经经历过的一个时期。痛苦是真实的,不是无病呻吟或装腔作势的。诗人并没有沉溺在他那阴郁的情绪之中,他只是表达了当时的心理状态。“我们想象那时正在无缘无故的焦虑和漫无目的的渴求的地域之中漫游。”晚年的泰戈尔在他的《回忆》中曾经这样描述他早年生活的这个时期,以及 《暮歌》的总体思想感情特征。
《暮歌》已经初步显示出诗人高超的艺术技巧,尽管从整体来说,这些诗歌中的感情表达难以捉摸,思想观点含糊不清,语言和艺术水平上表现得参差不齐。诗人自己后来把它们说成是“不成熟的”,“是我在掌握真正的诗歌语言以前写成的”。虽然,《暮歌》的局限性是明显的,但是它标志着一位具有独特风格的新诗人在印度文坛上的出现。泰戈尔摆脱了文学前辈们传统诗艺的影响,例如在使用韵律方面,他就开始逐渐形成自己的擅长形象描述的风格。他在诗中经常使用傍晚这一象征,这本身就包含着一种自信而富有个性的意味,这是些傍晚时唱的歌,在一天的那个时辰,阳光逝去,夜幕降临,天际朦胧,人们活动的嘈杂喧闹声也渐渐消失,大地的景色虽然有点阴郁但却显得神秘而令人陶醉。在诗集的开篇中,诗人把傍晚想象成一位美丽而陌生的妇女,若隐若现地弯下腰去用她那墨玉般秀丽的长辫去触摸大地。而且诗人总感到同这位神秘的女人有一种紧密的亲近感;他常常如醉如痴地听她唱歌,虽然他既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也辨不清歌曲的旋律。
的确,《暮歌》充满着忧伤,甚至还颇有些阴郁,但它并不是悲观主义的。在这本诗集中,后一部分诗歌,已经开始显示出诗人的观点和情绪发生转变的迹象。《鸟之歌》,《河流的故事》和《春花的节日》真切地表达了诗人投入新的社会生活和情感世界的愿望。他想走出隐居生活,更多地和世界进行接触。他不愿意“在忧郁的女神手下承认失败”。这一切表明,诗人尽管仍置身于夜幕笼罩下的世界,却已经开始表现出对黎明曙光的深切向往,他那永远追求的心灵在躁动。
1881年,二十岁的泰戈尔回到了加尔各答,和哥哥一起住在苏德大街。就是在这里,他经历了一件奇事,或许只能说是一种幻觉。一天清晨,他一大早起来就信步走到阳台上,看见太阳从大路尽头的一片树林后面冉冉升起。泰戈尔经常如醉如痴地观看日出。可是这天的日出整个景象异乎寻常,它强烈地感染着他,打动着他。他感到好象宇宙万物都骤然间获得了新的含义。事过很久,他在回忆录里写道,“美丽而欢快的波浪”,“好象要把我整个吞没似的”。这种景象接连出现四天。他立即把这一幻觉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这就是《瀑布的觉醒》。在诗中,他歌颂了自己精神上感受到的自由与欢乐。接下来他又写了一些情调同样轻松愉快的诗。这些诗都收在诗集《晨歌》里,这本诗集通常被看作是他开始成为第一流诗人的标志。诗集受到了包括般金·昌德拉·查特吉在内的一些重要的文学批评家鉴赏家的重视。
在《晨歌》里,我们看到了自然生动的破晓的景色以及它那美妙悸动的时刻:晨曦逝去,转瞬间阳光普照。在开卷的第一首诗里,诗人责备自己在幻想的世界里生活得太久,表示决心要结束他的孤独状态。在第二首诗《瀑布的觉醒》中,诗人的诺言便兑现了。这首诗标志着泰戈尔文学生涯的一个转折。他的心就象冻结的冰川,遇到太阳便融化了,变成澎湃奔流的瀑布。象征着新的充沛的生命冲动和创作冲动的瀑布从睡梦中惊醒,它载歌载舞,一泻千里,从位于崇山峻岭的家乡来到山脚下那绿草如茵的峡谷。整篇诗歌是对生活——一种新发现的生活,一种充满了欢乐与活力的生活——的赞美。他的愉快的心情抒发得那么自然,人们如果知道这首诗是他在一次神奇的经历之后情感突然爆发而写成的,是不会感到奇怪的。诗人在他的《回忆》里这样描述这次经历:“一时间,宇宙之光穿过阻挡它的层层愁云涌进我的心田。同一天,《瀑布的觉醒》便象一座瀑布一样出现在我的心底。”因此,《瀑布的觉醒》也是诗人的觉醒。
这时的泰戈尔的心境充满憧憬,诗人欢唱着晨歌。《晨歌》集的诗篇里,充满了重新发现世界的感情。这种重新发现,主要是通过与诗人心灵契合的大自然,而不是通过人类生活的社会获得的。
泰戈尔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在童年,我与大自然曾经有过亲密而深透的思想交流……后来闪现出最初的青春热情,心灵要求得到自身的地位。与外部世界的这种自然的和谐一致被打断了。精神被束缚在这个内部世界之中。突然间,禁锢之门打开了,我重新发现了在童年失落的东西。事实上,我在《晨歌》中所发现的世界比我失去的世界更加丰富,更加充实。
我们注意到《晨歌》里包含着一些支配着或兆示着泰戈尔的世界观的思想和倾向的奇怪预言。泰戈尔平时常常阅读科学读物,研究宇宙的广褒和太阳系产生于原始星云等现代科学理论。在《演变一维持一死亡》这首诗里,这些科学思想和成果与古代印度的神话——实在的三方面,——结合在一起。诗一开始描述造物主梵天在太虚中沉思冥想。他幡然醒悟,高唱着创造的赞歌,在太空填满了远古时候的熊熊燃烧的物质。经过了数不清多少个世纪,这些燃烧着的星云不停地旋转,直到毗湿奴吹起法螺,宣告生命的诞生,火球开始冷却,地球把自身从宇宙的其他无体分离出来,美和善出现了。生命在繁衍,经过漫长的时间,它们感到了生存的乐趣。后来,一种厌倦情绪出现在所有生物的身上。湿婆——破坏之神,睁开了他那火焰熊熊的第三只眼睛。银河,包括数以百万计的太阳、月亮和星球逐渐分崩离析,所有的生物又荡然无存。这是一首令人敬畏的诗歌,传达了印度对时间的传统看法:时间是轮回的,而不是直线的,它描绘了宇宙变迁和人类感应的壮美景象,其中宏伟的交响诗般的音乐旋律和撼动神灵的青春热情是它的艺术魅力所在。
描写猛烈爆炸的宇宙壮观景象的诗,并不多见。《晨歌》中更多是平和优美的诗。在 《回声》这首诗里泰戈尔歌颂了使宇宙万物和谐一致的韵律的作用,这一作用在美中找到了最高的表现形式。两个主题在诗中和谐交融。创造与破坏本身是一个单纯的韵律的两个方面,它们在诗行中延伸。这种信念在《永生》和《永死》两首诗中也鲜明地体现出来。它们是相互补充的。死并不是生命的尽头,而是自我新生的必要手段,它们在一起维持着这一宇宙的韵律。
早期戏剧创作
泰戈尔曾把他的诗句比作一条河流,夏日里奔流不息,雨季中四处泛滥,在冬天则变得萧条冷落。他进而说明,这正是在冬季里他由诗歌转向戏剧的原因。在那个寒冷的季节里,激情似乎已被“冻结”,诗意的自然表达受到了阻碍。于是,他便采用了一种不那么激情奔放的表达方式——戏剧。自然的季节对他的创作确有直接影响。他所有的重要剧作除一部外,都是在冬季里写成的。
1883年,泰戈尔出游到印度西南部的卡尔瓦,在这里他完成了他的第一部重要剧作《大自然的报复》(即《修道士》)。在泰戈尔的整个戏剧创作中,始终保持着调和的基调。他从来不把善与恶截然分开,他没有塑造过一无是处的角色。男女主人公肉体上的死亡如果导致对比较深奥的真理的理解,这死亡本身并不构成一场悲剧,关于这一点,泰戈尔后来在 《回忆》中谈到:
伟大唯有在渺小中才能发现,无限只能见诸于有限,解脱唯有通过爱才能获得……在《大自然的报复》中,我们看到:一方面,村民们与行路人在为生活琐事而奔忙……另一方面,那位禁欲者舍弃了尘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而沉浸在他想象出来的茫茫无限之中。然而,爱跨越了鸿沟。隐士与那一家人相遇了。有限不再显得平凡琐碎,无限也不复空寂无聊。这个剧因而可以看作我的所有作品的一段引子。”
这段话表明了泰戈尔对自己在戏剧方面的第一部佳作 《大自然的报复》的重视,同时又阐释了剧作和诗作的哲理内涵。帷幕徐徐升起,苦行者独坐在洞穴外边,“正在为子虚乌有大唱赞歌”。为了修成善果,他割断了与世俗外界的一切联系。剧本借苦行者之口痛斥人生的种种诱惑、维护自身自由,并以他的大段独白开场:“我在内省的烈火中焚去了感官的引诱。”下一场,这位苦行者坐在路旁,惋惜而嘲弄地打量着芸芸众生。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去去:一位村老和他的老妻;一群正在高声争吵着的村民;两位学者在讨论“粗犷与精细谁个重要”;卖花女郎们手捧花环在等候着各自的情人;一个老乞丐走在路当中。“瞧这个光景!”苦行者感叹道。“真象是荒漠中旋转飞舞的沙子。我再也不会堕入这般可怜的境地,我自由了,我永远自由了。”苦行者陶醉在自己的美好感觉中,他暗自庆幸。
然而,一位小女孩的出现打断了苦行者的沉思,她是无家可归的皮匠拉格夫的女儿,名叫芭善蒂。她想同苦行者作朋友,并把自己看到的美好事物告诉他。“不,不,”苦行者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