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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儿等候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不过当年的谢则容可并不是这样狼狈。
几日不见,他去做了什么,让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事到如今,许多遮掩已经没有必要。碧城已经不想再装疯卖傻,她并不想与他多有接触,就索性慢悠悠路过了他朝内寝方向走。只是还没有走两步,就听到身后淡淡的声音。
他说:“听说你送了苏瑾出宫。”
“是。”
“你恨我,真到想与我同归于尽的地步?”
碧城停滞了脚步,久久,才回头道:“在我刚刚成为越歆的时候我的确想把你碎尸万段以慰我父皇在天之灵,不过……我现在对你的的恨意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多。我不想与你彻底为敌,让虎视眈眈的东齐和其他几国有可趁之机,可是你已经拒绝了我和睦相处的条件,不是么?”
谢则容低笑起来:“你说的和睦相处,是让我万劫不复。”
“退位让贤,均分兵权,稳固超纲,还政于皇裔,我绝不让人伤及你性命,命还在,哪里会万劫不复?”
“那你呢?”
碧城一愣,低眉不语。
谢则容缓步到了她身旁,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他低语:“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毫无芥蒂?你明明,知道孤要的究竟是什么。”
久久的沉默。
碧城忽然发现其实现在的局面是一局死棋,两方下棋之人所求和观棋之人所求居然各不相同。她想要楚氏江山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想要这重活的一世无怨无悔,而谢则容不仅要君临天下,更要她忘记这一切的过往成为多年之前的那个楚碧城。这根本是一个死胡同,就像是已经死掉的枯木,如何逢春?
“谢则容。”她轻声开了口,第一次毫无情绪,甚至怀着一丝柔软望向他的眼睛。她道,“我……生下来就是燕晗公主,往日有多少骄纵,当年就被你碾压到多少重地狱,起初是慌乱,后来就是恨,可是再到后来我却渐渐明白这世界并非只有黑白。可是我真的不敢了,我想把你挫骨扬灰,在阴暗与挣扎中活了许多个日日夜夜,差点就淹死了……”
“碧城……”
“你可能不知道,差点就要被寒冬湮没的人见着阳光,有多庆幸。哪里还敢再回头看一看能否再回到池子里?”
“碧城,我……”
“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碧城沉默埋下了头,把这最后最真的一句话吐了出来。其实,归根到底,她终归还是懦弱的楚碧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恨也好,爱也好,责任也好,她只想快些把这一切都了结。然后今生今世来生来世再也不去触碰它。
谢则容的神色终于渐渐沉寂成了绝望,他苦笑了一声松开了碧城的肩膀。差点就要被寒冬湮没的人见着阳光有多庆幸,他当然知道,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种感觉。在这许多年的噩梦中,只有当年坐在墙头花里笑的少女才是他唯一的解药,一次次把他从血腥与灰暗中拯救出来。所以即使是自欺欺人,他也不愿意把她忘记。
而如今,她却说她不敢了。
“是尹陵?”他轻道。
碧城微阖了眼睑,道:“是。”
“他是西昭太子,西昭居心叵测,你当真以为他一无所求?”谢则容红了眼眶,唇边却是讥讽的笑,他道,“重活一世,你还想要吃第二次亏?”
碧城低道:“他不会。”
“如果他会呢?”
碧城不再开口,她已经有些累了,两日没有服用花鸠,虽然还不至于毒发,可是身体却的确渐渐地开始容易疲劳。她不想再与谢则容争执,绕过他进了寝宫。
寝宫门阖上的一瞬间,谢则容的声音传来。他说:“孤不会放弃。”
碧城在门里吃力扶着桌沿才不至于倒下,听见外头的声响不由苦笑。明日之事,她虽把所有的计划都算了一遍,可是却有一样事情是她算不了,也不敢去大张旗鼓打算的。沈御医的毒。苏瑾说是身体渐衰的假死之药,可这药究竟什么时候发作,发作的时候会是何种情况,是真死还是假死却不得而知。
大婚之日还没有到来,她不敢轻举妄动乱了全盘棋局。所以她只敢暗地里派人去盘查了沈御医长兄为何入狱之事,结果让她大吃一惊,沈御医长兄夫妇的确是因为阵前叛逃才锒铛入狱,只不过判处他们入狱的人并不是当时的将军谢则容,而是——御驾亲征的先皇。如此一来,沈御医所作所为便都有了解释。他的仇人并不止谢则容一人,还包括楚姓皇族。
沈御医长兄因先帝而死,致使小八陪伴她两年,沈御医暗自下毒;姜梵因救她神衰早亡,致使信任神官桀骜之龄继位对她见死不救;苏瑾父亲是她下令所杀,致使苏瑾与沈御医合作终究下成了这不知名的毒……
这世上因果循环,终究都有报应。
迷蒙一夜。大婚之日终于到来。
碧城是在宫婢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中苏醒过来的,她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见到的是房间里已经有十数个宫婢端着各式各样的洗漱用具与妆容之物跪在床头。为首的茉芽见她睁开了眼睛,笑得弯翘了眼睫:“皇后娘娘醒了!快把药端来!”
果然,这称呼又改回了皇后。
不消片刻,一碗浓郁的药被端到了碧城床边。
碧城吃力地支撑起身子接过了药碗,一口一口把苦涩的药咽下喉咙。她已经偷偷往柳莺那儿送了两日药,今日这第三碗她必须自己喝了。苦涩的药顺着喉咙慢慢往下,之前一直混沌的意识渐渐开始复苏。等她彻底清醒过来,太阳已经悄悄爬上了窗棂。
“娘娘,该梳妆了,吉时快到了呢。”
吉时么?碧城静静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轻轻点头。该来的终究会来到,这一场棋也终于到了良辰吉时。
很快地,五六个宫婢就把她包裹了起来,上妆,梳发,精美发髻上被插了玲珑的步摇,额上用朱砂笔细致地绘上了繁杂的花钿。她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她们在她的身上摆弄繁杂的装饰,约莫一个时辰后,最为繁复精美的朝凤嫁衣终于穿到了她的身上。
宫婢们面面相觑,愣愣看着殿上面无表情的碧城。好久,茉芽的声音在殿上兴奋响起:“娘娘……好漂亮……”
碧城迟迟回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也愣了一愣。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奇怪,越歆的身体终究不过十四岁,即使她用妆容强装出十六七模样,可终究还是有些不同的。十四岁还显稚嫩的脸配上这一袭朝凤嫁衣,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这模样,其实与她记忆中她身穿朝凤嫁衣时略有不同。
紫阙宫外忽然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喜乐与鞭炮声。
所有的宫婢都回过神来,兴奋道:“快!快!吉时到了,快替娘娘准备出阁的新鞋!”
不一会儿,一双绣着龙凤呈祥的新鞋被送到了碧城面前。碧城犹豫片刻,穿上了,在茉芽的搀扶下出了紫阙宫。紫阙宫外停着一顶精细的轿子,轿子不大,倒有些像是她当年溜出宫的时候在民间见着的大红花轿模样。她坐到轿中被几个宫人抬着,周围尽是喜庆的丝竹之声,这感觉……着实有些奇怪。
她在轿子中忍无可忍掀开了轿帘,问:“茉芽,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路怎么那么奇怪?
茉芽捂着嘴轻笑:“娘娘有所不知,这龙凤新鞋踏新门,大红花轿抬新娘,丝竹喜乐迎新人俗是俗了些,不过是民间的老习俗,虽然比不得咱宫里的排场,不过可是陛下明人细细寻来的呢。陛下说娘娘见惯皇家威仪,偶尔尝尝民间小趣也不错。”
碧城放下了轿帘,在拥挤的小轿中神色暗了些。
尝尝民间小趣是假,谢则容这样做恐怕是不想她想起上一次的大婚场景才是真吧。
只是有些东西可以变动,有些却是不可能变动的。比如但凡公主出嫁,都要先去皇族宗祠拜别先灵。而今日会在那儿的除了文武百官,还有一位已经被记载“过世”之人,燕喜。
燕喜是假的,这事天知地知,她知道,谢则容也知道。
不过,输赢未定。
97
宫中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喜事了,每个宫人都有些雀跃。按照民间习俗,大红花轿是要从女方家中抬到夫家门前,新娘从出房门的那一刻起脚便不能着地,一路花轿一路喜乐,颠簸着满满的欢喜一路到终点,再由她的夫君亲自把她从花轿上抱下来,挂着红菱一路来到行礼的殿前,那样,才算在夫家落了根,着了地。
如今出嫁的是燕晗的公主,嫁的是已经登基的圣上,横竖不过是从一宫搬到了另一宫。更何况皇家嫁女自然不可能真的和民间一模一样,所以这其中许多繁文缛节都已经省略不计,比如新嫁娘头上的红盖头。
碧城身穿朝凤嫁衣,听着外头喧闹的喜乐,心出乎意料的安静。出门之前,她喝下了一碗花鸠,之前的迷蒙已经减退了不少。她掀开了轿帘悄悄朝外张望,却只见到一片红锦几乎要蔓延到天际……
这是她第二次嫁给谢则容,两次心绪若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第一次是绝望,第二次却是无望。很多事情已经走到结尾,即使她并不愿意,也已经朝着天意慢慢带着燕晗这一驾马车朝前走了。身负毒药,身披嫁衣,虽然事到如今她也免不了有许多遗憾,却并没有悔恨。
花轿在漫长的颠簸之后轻轻停靠在了地上,宫婢小心翼翼掀开了轿帘道:“娘娘,皇祠到了。”
到了么?
碧城收敛了目光,在所有人的瞩目中缓缓下了马车,眯眼扫视皇祠外的文武百官。在燕晗宫中,除却祭塔之外还有一处是非朝中大事朝臣不得靠近的,就是这供奉着楚氏先祖的皇祠。当年“楚碧城”嫁谢则容并没有入过祠堂,是因为谢则容根本不愿意朝楚氏皇族伏低做小。而如今……
碧城慢慢步入了皇祠,终于见到了谢则容。
谢则容静静站在殿上,一身帝袍被祠内供奉先祖的烛火照射得逞了暗金色。他眉目间已经全然不复之前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