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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慢慢步入了皇祠,终于见到了谢则容。
谢则容静静站在殿上,一身帝袍被祠内供奉先祖的烛火照射得逞了暗金色。他眉目间已经全然不复之前的狰狞,反而噙着一丝温和笑意,遥遥朝着碧城伸出了手。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碧城略略皱眉,却还是把手交给了他,跟着他缓步行走到了祠堂深处。在那儿,数列宫婢举着灯,朝中重臣安静地站成了两排,在最前头一册是史官拿着卷轴,另一侧是站着新任的大神官、大祭司姜泱。
寂静中,烛火明灭发出细微的声响,片刻后宫人拖长了声音道:“跪——”
两侧官员纷纷跪地,紧接着柳莺与碧城也跟着跪了地,殿上只剩下两个人没有动作,一个是本就不用下跪的姜泱,一个是乱臣贼子,谢则容。
宫人却像是没有见到异状一样,举着卷宗细声细气念:“我燕晗百年基业,有公主蕙质兰心,今逢东床,天公成美……”
这些陈词滥调碧城听过不止一次,年少无知之时她也曾经幻想过“天公成美”究竟是怎样的天作之合,轮到她的时候,她身旁会有怎样伟岸的一个男子陪她跪在祖宗灵位之前,在楚氏先祖前立下重誓永不相负……可是事实上,她身旁那个人是站着的,他眼里是桀骜,心中是反叛,他从来都没有归顺之意,大概所谓道不同,不过就是这样。
漫长的宣读终于近尾声。殿上没有一个人对谢则容立在当下有所意义,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他是跪着还是站着,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够左右他了。
祭礼不过是为了两件事,一,在先祖证明下由史官记下当时盛况;二,国玺交由大神官,并由大神官亲自主持婚礼。不过这第二件事已经不存在,因为谢则容已经是燕晗的皇帝,所以等到所有的仪式完结之后,宫人便收卷高喊:“起驾,前往祭塔——”
“等等!”碧城在最后关头开了口。
谢则容的目光一凛,道:“今日是你我大婚,莫要胡闹。”
碧城眯眼一笑,道:“今日楚家先祖在上,本宫下嫁,燕喜公主失而复得,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让历任先祖知晓我楚氏燕晗双喜临门?”
“燕喜公主?”“真是燕喜公主吗……”“嘘——那日殿上……”群臣窃窃私语起来,每个人脸上神色有有些异样。对于那天议事殿上发生的事情,其实许多人私下都有讨论,宫中把不便“活着”的公主皇子通过“病亡”来收场其实并不少见,可是“病亡”之后又回朝纲的却是罕见。特别是如今当政的圣上并不姓谢,若是这燕喜公主身旁有楚姓皇子……这事,没有人敢去深究。皇帝把她软禁,是换了个方法告诉所有人,纵然她血液中流淌的是楚姓血液,也没有人能证明她就是早就“亡故”的燕喜公主。谁曾想,今时今日皇后竟然选择在这样的场合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了。这天,难不成真要变?
谢则容神色不改,只是轻道:“你我大婚,这等小事改日再处理,如何?”
碧城沉默。
这殿上大臣都陪着她一起沉默。
少顷,谢则容轻轻牵起了碧城的手,低缓道:“孤本不愿意让你的希望破灭,如今看来,长痛不如短痛,孤便让你看一看你的‘燕喜’表姐究竟是什么人。”
谢则容朝身旁的宫人微微点了点头,那宫人便早有准备一般急匆匆朝殿外跑去。
殿上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悄悄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出去的宫人领着一对宫婢入殿。臣子们面面相觑,每个人眼里都浮现了一丝震惊——只见“燕喜公主”被几个宫婢扶着,一步一步走得极其慢。她并不正常,这几乎是不用遮掩就能发现的事情,她的目光涣散,脚步迟缓,一双手无力地垂挂在身体两侧,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一般,任由身旁的宫婢带着她到了殿上,然后幽幽看着祖宗灵位。
碧城静默看着她,并不言语。她早就叮嘱柳莺要装作懵懂模样,所以她这副表现,她并不意外。
谢则容低沉的声音传来,他说:“告诉大家,你叫什么?”
柳莺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谢则容道:“本宫楚棋。你可以称一声堂姐。”
谢则容一怔,锐利的目光袭向碧城。碧城早有准备,冷冷笑了:花鸠之毒能让人神志不清渐渐变得呆傻,而稀释后的花鸠则会让人如同喝醉了酒的人一样酒后吐真言。谢则容恐怕就是用这个方法知道了柳莺的真名,却不会想到她如今的神智因为她的两碗药,尚算清晰。
这一步棋,谢则容算错了。
谢则容久久没有言语。然后,忽的笑了。
他道:“燕喜公主能够回来,实乃我燕晗之幸。”
柳莺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谢则容轻道:“人生在世,对缘浅而情深之人最大的喜事莫过于生离而重逢,死别而相聚。孤有一份大礼送上,为公主接风。”
碧城的心跳忽然乱了几拍,一股不祥的感觉渐渐侵入了骨髓——果然,没过片刻,殿上居然又进来了几个人。那些人脚步极轻,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为这肃穆的殿堂平添了几分亮色——朝凤乐府的……司舞?怎么回事?
司舞们理论上应该在祭塔等候,只是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皇祠。为首的步姨的眼里也噙着一丝疑惑的目光,她跪在殿上行完礼,朝着谢则容道:“不知陛下召我前来……”
“步月。”谢则容轻声叫道。
步姨俯身叩礼:“是。”
“你入宫也有些年头了吧。”谢则容轻道,“孤听闻你十数年前入宫,与一个叫蘅芜的女子相交甚好,堪为知己?”
“是。”步姨迟疑抬头,严重疑惑神色更重,她道,“我曾与她是同寝,相熟。可是她已经……”
“她如今也来到了殿上。”
“啊——”步姨惊诧地抬起头来,惊喜的目光在所有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最终摇了摇头,“陛下可是在说笑?这里头哪有她?她已经……”
谢则容却淡笑着并不答,只是问柳莺:“公主早年也曾阴差阳错成为乐府司舞,可还记得与步月同房的蘅芜?”
柳莺神色一滞,悄悄看了一眼碧城,道:“十几年前的事了,本宫记忆早就模糊,并不记得十分清楚。”
“的确,时间真是过去太久了。”谢则容微笑点头,问一旁史官:“关于可有记载蘅芜?”
史官踟蹰良久,终于抱拳行礼道:“家父任史官时曾有书面记载,朝凤乐府谢棋,以四等司花之身入得宫选,位列宫中乐府司舞之首,而后机缘……后逢巨变,更名蘅芜重入宫闱,终于明珠不蒙尘,重获皇族身份,封号安平……又名,燕喜公主……”
柳莺脸色煞白!
一个人,记忆再是模糊,怎么可能连自己曾经的名字都记不清?
除非,她根本就不是本人,只知楚棋,不知谢棋,更不知谢棋还叫做蘅芜!
殿上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这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是喜上加喜,可是现在却俨然成了欺君之罪,这个燕喜公主究竟有什么目的?
谢则容柔和的目光落在浑身僵硬的碧城身上,一字一句道:“孤本来不想你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可是……事与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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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本来不想你失去这最后一个亲人,可是……事与愿违。
碧城捏紧了拳头,却并没有表露出怒色。她的确疏忽了,被谢则容反将了一军。他做事从来就不会只作一重打算,今日如果她不提柳莺之事,他想必并不会发难,假如柳莺真的神志不清,他恐怕也不会传召步姨彻底拆穿她……他习惯在一场事故中扮演着双重角色,一边站在阳光之下让吸引所有人目光,一面却有假设自己失败,为自己准备一场截然相反的新战。而现在,明显他是假设了柳莺并没有被花鸠控制。并且成功了。
柳莺是否是真的燕喜公主已经不再有人怀疑。
谢则容的笑容稍稍变了一丝味道,他朝着柳莺露出点嘲讽的角度,道:“冒充皇裔,欺君罔上,图谋不轨,你说,孤应该如何处置你?”
他想杀了她,永绝后患。碧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匆忙拉住了他衣摆,朝他摇了摇头。
谢则容眼里的暴戾退却了些,神色却并没有变化。
“你为什么要护她?她根本就不是你血亲。”
碧城低道:“今日你我大婚。”大婚之日,岂有见血之礼?
显然,这说辞取悦了谢则容。他冰凉的眼眸中渐渐闪烁起明快的光芒,嘴角也微微上扬出几分弧度。“那便先看押吧。”谢则容低道,眼睛却连余光都没有分给柳莺,他盯着碧城的眼,牵着她的手急匆匆朝殿外走去——
“等等——”
殿上忽然响起柳莺尖锐的声音。
谢则容皱眉止住了脚步,碧城却静静等待。她之所以没有慌乱是因为还剩下最后一重可能性没有被扑杀,柳莺冒充燕喜公主是尹陵授意,谢则容逼她承认的方法虽然算是步步为营,却终究是外力。她了解谢则容,可是更了解尹陵,尹陵绝不会让她的生死存亡捏在区区一个柳莺身上……尹陵是乐府执事,他甚至是燕喜公主的师弟,步姨与燕喜公主曾是同房他岂会不知?
除非一开始他就是故意设局。
她从一开始便坚信柳莺必定有其特殊之处。只是这特殊之处柳莺显然连她也不打算告诉。
如果她推断没错,柳莺可能……知道真正的燕喜公主的下落。
殿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才还脸色惨白的柳莺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所有异样的神情,娇笑着挡在了谢则容面前。她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燕喜公主,你谋逆之罪早已落实,我在宫中这几日,你更是日日端来让我神智模糊的药物,我是假的也就罢了,我若是真的。”她眼色一凛,厉声冷喝,“你就是谋害皇族之罪!”
寂静。
少顷,谢则容淡道:“押下去。”
“住手!”碧城冷道。几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