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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站在殿中眯眼看着她,鬼使神差地看了落座在殿中的尹陵,却发现他的目光有些闪烁,时而低垂时而跃动,只是他每一次变动却都有一个目的地,珠帘。
尹陵与“碧城”似乎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牵连。可是她实在是想不出来上一世究竟与尹陵有过什么交集,他名动天下之时,她还只是个孩童,她长大成人的时候,他已经退隐去了朝凤乐府……只是这中间纵然有千丝万缕,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功夫计较了,因为殿上琴声已经袅袅地响了起来。“问天”一舞正式开始——
此舞叫做问天,所选的舞式却是低垂而铺张的。司舞们穿的衣裳宽袖如云,衣摆上系着精妙绝伦的扣带,司舞每一次变换姿势都能带来扣带的稍稍移动,就像是踩在云上一样。可是步伐虽轻,司舞却无一人抬头,明明是“问天”,司舞们却是低垂着头望向地面,黑发几乎要拖到了地上……尹陵对舞总有着近乎鬼魅的见解,问天不看天,初看风牛马不相及,只是当琴声一个变调之后所有的步伐加快,竟带来一股说不清的苍茫浮沉之感。每一次差一分就将倒地的舞式,就像是滚滚凡尘中凡夫俗子的挣扎,生不能及天,死不足为人知,碌碌浮生,不道伦常,问天何用?
这舞跳起来其实非常累。
碧城虽然休息了半月,只是身体毕竟大动过筋脉,幸而这次弹琴的是神官府弟子。他们的琴声总有一种带人入境的能力,能让人虽痛却不是不能忍……一曲舞罢,碧城几乎要趴到在地上,等到最后一抹琴声消散在殿上,她深深吸一口气打量尹陵。
这一次尹陵的目光并没有落在“碧城”的身上,他在看西昭使臣。他唇边带着一丝笑,细长的眼睫弯成了月牙,眼底一抹光亮说不清是揶揄还是嘲讽,状似不经意似的淡淡略过两个脸色已经泛白的西昭使臣的脸,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勾了勾嘴角。
碧城遥遥看着那两个使臣一副随时会倒地口吐白沫的模样,倒有些同情起来。尹陵要是存心想给人添堵,恐怕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可怜了那个年纪比较大的白胡子使臣,他拿杯子的手都已经遏制不在地抖动起来……
“各位以为如何?”谢则容终于开了口。
东齐与大盛使臣连连点头道:“早闻燕晗礼乐举世无双,今日一见怕是终生无悔了。”
谢则容露出一丝笑意:“燕晗礼乐不过虚仗些年月,各位带来的司舞也是精妙至极。”
一曲舞罢,所有司舞照例是要退回侧殿的。只是今日的状况似乎有些特殊,谢则容既没有示意司舞们留下也没有让他们走的意思,如此就像是被人参观的猴子似的站在殿中,看着殿上的违心恭维。
殿上的场面倒是极其融洽的,看不出一丝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模样。
碧城悄悄朝苏相投去一眼,却发现他正笑眯眯看着谢则容,待到谢则容与各国使臣一番寒暄之后,他忽的站起了身缓步到殿中,缓缓跪在了地上。
“臣有罪。”他道。
所有的丝竹之声顷刻间消散,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殿中。
谢则容的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他道:“苏相这是为何?”
苏相的身体用力前倾,几乎要整个人俯跪在冰冷的殿上了。他道:“臣身为丞相,却犯下了滔天之罪,万死难恕臣之罪过。今日百官齐聚,三国来使为证,臣……特来请罪,请降下罪责,诛臣九族。”
一番话,苏相用低低的声音说出来,带来的效应却是整个正殿之上响起无数窃窃私语之声!
在正殿的高座上,谢则容的面色有一丝疑惑,却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他的脸色就阴寒了下来。
他道:“苏相想要列罪己状改日也可,莫要扰了来使兴致。”
苏相却抬头目光如炬,盯着殿上的谢则容道:“不,臣有罪。”
谢则容冷笑:“看来今日苏相是别有用心。”
“臣是来请罪的。”
“孤不打算听。”
苏相眼里凛冽的光一闪而过,道:“臣并不是向陛下请罪,臣请罪的对象,是碧城公主。”
一语出,满堂静默!
碧城惊诧地瞪大了眼,心跳如雷,因为这一声碧城公主。
“大胆!”片刻的寂静之后,朝堂上响起了一个宫人尖锐带着颤意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堂里显得突兀无比。
没有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如果可能,这点上甚至不会再有一声呼吸声——能入殿分上一点两点席位的皆是朝中重臣,是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他们岂会不懂这一声“碧城公主”背后的意义?谢则容之所以能坐上这皇帝之位是因为他是先帝唯一的公主的东床驸马,是先有皇后碧城,而后有他谢氏帝王。苏相称呼皇后为“公主”,言下之意是彻底否决了谢则容的皇帝之位!
那声大胆最后一个尾音滑坡寂静的时候,殿外倏地涌入了无数带刀的禁卫。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赶到苏相面前,队伍中已然分成了两派,其中一队人马把苏相团团围了起来,挡下剩余禁卫的刀刃——
他竟然早有准备!
僵持。
苏相却不为所动,他缓缓挪动了些距离,朝着殿侧珠帘之后的人影低沉道:“公主,老臣失察,让先帝被人阴谋陷害葬身他国,让公主牢中两年受尽苦楚遭此大辱,让我燕晗江山落入狼子野心之人之手,实乃万死之罪,请公主责罚!”
殿上一片寂静。
原本站在殿中的司舞们已经被这变故吓得愣了神,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纷纷跑到了议事殿的角落里,碧城却反应不及呆呆站在殿中,眼睁睁看着苏相恭恭敬敬地朝珠帘后的人行了个大礼,以最谦恭的臣子姿态跪倒在殿上。他的眼里有一抹浑浊的光芒,带着一丝丝雀跃的疯狂,几乎要把珠帘看穿。
而就在珠帘不远处,谢则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表情,只有下无尽的冰寒。他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踏下阶梯。
良久,他勾起一抹冷笑道:“不知苏相所谓狼子野心之人是指谁?”
苏相抬眼道:“狼子野心之人,自然是花言巧语骗得先帝御驾亲征,却勾结邻国暗中伏击诛杀先帝之人。你说还有谁呢,谢将军?”
“你现在所说的话,够诛好几次九族。”
苏相道:“先帝在天之灵死不瞑目,老臣虽死无憾。”
“是么?”谢则容冷笑,“来人,把这逆贼——”
“谢则容!你当真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么?你当真以为已经杀尽了贤良,我燕晗朝中再没忠良?”苏相忽然扬起声音,浑浊的眼里忽然绽放出万道精光,“来人!动手!务必生擒!”
苏相话音刚落,忽的禁卫中原本与僵持的局面陡然间转变!
剩下坚守的禁卫忽然倒戈,竟齐齐举刀袭向谢则容!
“啊——”女眷们已经有人尖叫出声,这声音把外头的禁卫吸引了过来,却被门口的禁卫守着不敢轻举妄动。
碧城被这一声尖叫惊得找回了神智,还未作出举动便觉得手腕上一凉,一股力道把她拽离了殿中位置——“你傻了么!”耳畔响起的是尹陵严厉的声音。
碧城匆忙抬头,却见着尹陵的心思并不在她身上,他在看“碧城”。
没有人想到在外守着的禁卫会有这样的变故,这几乎不可能。可是苏相做到了。做得滴水不漏。
朝堂上的百官已有不少在发抖,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局面的转变,有几个冲上前想要保护谢则容的没出几步就被当堂斩杀。
谢则容被无数刀刃钳制在殿上,目光冰寒道:“苏相这是要反?”
苏相这才徐徐站起身来,目光扫视了一圈殿上百官,冷笑:“谢将军这话错了,老臣是为了匡扶我燕晗国本,要反并且已经反了的人,是谢将军你吧。”
“大胆逆贼!你——”官员中有人气得站起身来,却被刀刃逼得不敢再多有动作。
“各位稍安勿躁。”苏相低笑,目光投向坐在使臣席座上的东齐,“吴大人,不如您来向各位解释一下,谢将军都与朱墨国皇帝做过些什么。”
那位吴大人闻言轻轻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份书柬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拆开了,道:“我东齐前身朱墨承皇在位之时曾与贵国有领地之争,承皇无子而窦,四年前我东齐新皇得天下,自承皇故居之中得此书柬,是贵国谢将军上书承皇,共谋弑君之事。如今燕晗与东齐交好,我皇不愿燕晗天下落入贼人之手,故命臣带书前来以正视听。”
一句话出,满堂静默。
谢则容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碧城看着那封信笺,想要用力吸进一口气缓解心中的狰狞却发现根本做不到——那封信,那封信就是当初让先帝送命的匕首。刚入牢的时候她也曾傻傻想过也许这两件事未必关联,知道后来渐渐死了心。如今……终于被活生生撕裂了开来。
苏相接过了信笺,淡道:“谢将军,你谢家三代忠良,却无一善终,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谢则容冷眼看着殿下刀剑。
苏相轻道:“兔死而狗烹,本就是帝王之道。可惜你天赋异禀才智超群,先帝错在不该一时不忍想留你大用,养了豺狼在身侧。看来你是早早知道了你全家遭朱墨诛杀的原因吧?”
谢则容沉默。
苏相低道:“对,是先帝纵容。”
谢则容低垂下了头。
先帝纵容……朱墨诛杀谢氏?
碧城惊骇地僵直了身子,可是却看不清谢则容的神色。如果没有意外这燕晗的天下本来就会属于谢则容,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让他为什么多此一举,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谢家三代忠良,谢家旁系甚至是守燕晗皇陵之人!在燕晗,人人提起谢家军皆是称一声天恩浩大百姓之福,自燕晗开国谢氏一族便是楚家江山铁打的刀剑!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议事殿外,无数刀剑声已经响起来,苏相自然不可能笼络整个皇宫的禁卫,他恐怕只是赌这一把而已。
可殿中的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