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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牛车走的缓慢,越过这个山坳再走上小半个时辰就能回到杏村。石小满在镇上又买了许多东西,毕竟最近一段时间都不打算再出来,所以牛车虽小但还是被塞得满满当当。
动物对于某些事情天生敏锐,老黄牛停在半路上怎么也不肯走。石小满怒了,跳下来忍不住指责:“牛兄弟,再不快点咱们今晚就回不去了!”
可是黄牛兄一动不动,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某处出神。
石小满循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只是半人高的草丛,没什么稀罕的。可是偏偏这头牛就是怎么也不肯动了,甚至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呼了石小满一脸。
石小满拗不过它,终于还是过去一瞧究竟。
这一看不得了,她睁大眼睛愣愣地僵在原地,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忍不住叫出声来。
周围青葱的草木都被染上了斑驳血色,里面蜷缩着一个人,身子还在微微地颤抖,衣裳破烂浑身的伤。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蹲下身想问问他没事吧,然而在看清这个人的脸后——
“啊!”
石小满惊叫一声跌在地上,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不可思议地盯着地上的人。
这,这人不正是孟寒吗!
第2章 谷雨(二)
说实话石小满对孟寒一点好感也没有,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的。
但是当看到那样一个人躺在自己脚边,浑身的伤只剩下半口气,她怎么样也没法做到视而不见。
一直到牛车把人拉回了家里,石小满拼着一口气把孟寒抬进屋子,才开始有些后悔方才是不是冲动了。
孟家刚刚出了那种事,现在家里还不太平,据说孟老爷下落不明,而她竟然把孟寒救了回来。万一哪天官兵抄到她家里来……石小满想想就更后悔了。
孟寒尚处于昏迷状态,脸上身上尽是淤青血迹,尤其是头上有个地方伤得很深。一路上都在不停地流血,石小满看不下去用手给他捂着,结果沾了满手的血都没见止住。
她没办法只好把村里的老大夫请了过来,大夫给看过后只是轻飘飘地说道:“都是皮外伤,只是头上这个伤不太好办,就算好了怕是也会落下遗症。”
石小满问道:“什么遗症?”
“不好说。”老大夫摇了摇头,一边给开药方一边叹息,“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也可能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都说不准。”
大夫开了几幅伤药,又留下一卷纱布叮嘱石小满怎么清洗处理伤口,石小满都细心地一一记下。
她这回出去是赚了些钱,可还没在怀里捂热乎,待老大夫开口时心疼地数了三百文递过去,一脸的舍不得。
石小满依照大夫的嘱咐烧了热水,趁水没烧开的工夫又去解开孟寒的衣服。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哪里见过男人的身子,虽然刚下手时犹豫不决,然而当看到他胸口一片片的乌青淤血时就什么想法也没了。
这得多大的仇?身上连一块完好的地方都找不着!
她拿干净的毛巾放进热水里打湿,再拧干,一点一点细心地给他擦拭伤口。然而脑子一转想到那天他的恶劣行径,又忍不住加重力道在他胸口上一摁,只听一声闷哼传出。炕上的人眉头死死地蹙着,未干的血迹挂在脸上可怕又可怜。
石小满清洗了一下毛巾,低声嘀咕:“活该。”
可是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甚至给他清理头上伤口时更加的小心谨慎了。
谷雨本就是多雨的节气,滋润庄家泥土。石小满的房子后面有一条溪水,雨水落在水面上打出清脆的声响,叮咚不停。
昏昏沉沉之间,孟寒只觉得有人在他身边不停地忙活,温热湿软的东西贴在伤口上舒缓了一部分疼痛。他这才觉得身上到处都在疼,是一下一下的钝痛,好像全身被拆散了重装一般。尤其是后脑上的伤口,使得他整个头脑都是混沌的,看不清身旁的人,但是周围清香沁人的气息愈发清晰。
他努力睁了睁眼,石小满正端着水从屋里走出去,留下一个侧面。漆黑如墨的头发简单地梳在一侧,露出细润莹白的脖颈,再往上是一张娇俏清丽的小脸,不得不承认委实是漂亮的,比他爹刚娶进门的妾室还要好看几分。
孟寒躺在土炕上努力回想,只觉得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熟悉。
等他刚刚想起来时,头上忽然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石小满拿出大夫开的止血化瘀药,给他按在伤口上慢慢揉开。手下毕竟也是一副男人身体,等药涂完后石小满整张脸有如被火烧了一般,匆匆忙忙地给他缠了纱布便出了房间,就着屋檐下的雨水洗了洗手。
雨下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停了,石小满把沾血的衣服收拾起来,拿到屋子后面的溪水里洗干净。回来的时候见孟寒已经睡得安稳了许多,起码不再难受地蹙起眉头,她把衣服搭在竹竿上,收拾了东西准备做饭。
这时候太阳已经垂落西边,只剩下半点余晖将落未落,映衬得天边一点微微光亮,天地昏黄朦胧。
石小满常年一个人生活,做的饭菜不说色香味俱全但也绝对好吃。这两天刚是竹笋成熟的时候,她图方便只煮了半颗嫩笋,蘸着麻油酱油吃,味道却是鲜美可口。
炕上的人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石小满故意站在炕头把笋咬得脆响,仍旧不见他有反应。索性搬了张椅子坐在边上,一边吃饭一边端详这个半死不活的人。
模样青肿难辨,人品恶劣低下,简而言之一个字就是渣。
石小满叹息,她到底为什么要救这种人?
若是再让村子里的别人知道,她这日子恐怕会过的更加不容易。石小满就在这一边惆怅一边后悔的内心谴责中睡了下去,土炕被人占了,只能趴在桌子上凑合一晚。
然而在数不清第几回从桌子上滑下去时,石小满彻底暴怒了。把炕上的人往里面推了推,她就势躺在外头,只占了一点地方,拉过被子一角这才安安稳稳地睡去。
气温愈发地暖了起来,天色也亮得早。
石小满从睡梦中转醒,头脑尚未清醒过来,只觉得身上似乎被人紧紧地捆着,十分难受,贴在皮肤上的体温热得不正常……
等等。
石小满蓦地睁大眼,转头去看身旁,果然一张青紫不堪的脸距离自己不到两公分,并且他的手脚死死地扒在自己身上,还有越抱越紧的趋势。
“你……给我滚!”石小满恼羞成怒要把人踢开,可是孟寒竟然死死地抱着他,力气大得她无能为力。
石小满挣了许久未果,对他怒目而视,“我好心好意救了你,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
然而孟寒听不到她的话,蹙起眉头又往她身上挤了挤,嘴里咕咕哝哝地说着什么,模样看起来很不好受。石小满这才注意到他呼出的气体都是热的,脸颊上有不正常的烧红,摸了摸额头竟然烫得惊人。
他一边紧抱着石小满一边低声呢喃:“冷……抱,暖和……”
石小满微微无力,“你究竟是冷还是暖和?”
孟寒听不到石小满的话,他只知道身旁的人十分温暖,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传到自己身体里,温温软软的抱着很舒服。
于是就忍不住地想攫取更多。
石小满原本善心大发想让他抱一会儿就算了,然而这不识好歹的竟然开始动手动脚了起来……
他的手猝不及防地滑进石小满的里衣,贴着光滑温热的皮肤向上摸去,石小满大惊失色,连忙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你干什么!你你,流氓!”
孟寒委屈地皱了皱眉,满是伤口残破的身子蜷缩起来,可怜兮兮地呻/吟:“冷……”
“……”真是,太闹心了。
石小满连哄带骗地让他松开自己,看了看他泛红的脸颊,又检查了一遍身上有无感染炎症,这才去后面的溪水里打了一桶凉水。回去后孟寒估计已经烧糊涂了,嘴里胡言乱语说着什么,石小满赶紧拧了湿毛巾覆在他额头上,又把家里能盖的东西都翻了出来,足足给他盖了好几层。
饶是这样他也一点不见好,两个时辰过去了温度只高不低,石小满没有办法,又去了徐婶家一趟。
恰巧徐盛不在,石小满向徐婶说明了来意后,徐婶大方地给她盛了一碗自酿的酒。石小满接过连连道谢,不敢耽搁地走回家中。
徐婶从小给了她不少帮助,是石小满在杏村最依赖的人,若是没有她,恐怕石小满也不会决定留在这里。
回去时孟寒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眼睛紧紧地闭着,浑身发颤。一回生二回熟,石小满把他被子掀了,给他整个身上都仔细地擦了一遍酒。可是这个人不老实,手总是不安分地乱放,气得石小满想拿绳子把他绑了。
身上擦过后,石小满犹豫踟蹰地扫了他的下/身一眼。闭着眼睛心一横把他裤子脱了下来,胡乱擦拭了两下就匆匆拿被子盖上,脸上已经如火烧了一般。
转过身给他重新换了湿毛巾,见他脸上的潮红已经不再那么明显,神情也缓和了许多,石小满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
她站在炕头将人细细打量一会儿,大概是大夫开的药好,孟寒脸上的淤青明显消下去许多,不再如昨天那般吓人。只是仍旧看不清模样罢了。
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人忽然变得脆弱,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石小满忍不住念叨:“看来你人缘实在不太好,一出事便有人落井下石,关键时刻竟然连朋友也没有。如果不是看在老黄牛的面子上,我可没闲工夫救你。若是你醒来了还像平常那样恶劣,可是要天诛地灭的。”
不过根据前几回见面的经验,石小满根本不对他知恩图报有半点希冀。
只盼着他养好了伤赶紧离开,别再给她招惹麻烦了。
然而这样的念头,在孟寒醒来时被打消得一干二净。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