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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差点给忘了!”卡钦斯基嚷了一声,“我还答应要给伊文的妻子带回一只鹦鹉呢。”说完,他在树枝上的鹦鹉群中认准一只最漂亮的,发出了思想命令。鹦鹉落到了卡钦斯基的肩头上。
迷信的黑人崇敬地望着卡钦斯基。
卡钦斯基发现这一目光,笑了。
“在他看来,”他指了指黑人,“我们是最高级的造物,是能创造奇迹的万能的神仙。人就是这样:他们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要么顶礼膜拜,要么矢口否定。”
“恐怕不单黑人认为这是奇迹呢。”埃尔莎说道。
“其实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奇迹,”杜戈夫说道,“一般的驯兽原则是在动物大脑中激起并巩固所谓的条件反射。而我们的思想传递所取得的成就,只不过是马上就能在其意识中巩固我们所希望的东西罢了。如此而已,”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卡钦斯基,您回想一下咱们最初的所做的试验吧:跟我们现在所能做到的相比,那些只能算是儿戏!”
“您对我们最初的试验还是公正点儿吧,”卡钦斯基答道。“要是没有它们,我们哪儿能有那令全世界叹为观止的动物园呢。”
“什么样的动物园?”埃尔莎问道。
“噢,这可值得去看看!莫斯科城郊有一片大广场,四外都镶上了玻璃,它就变成一个庞大无比、四季常青的花园啦。花园里郁郁葱葱地生长着各种热带植物。在花丛和树木之间出没的有狮子、老虎、山羊、羚羊、豹子,还有小孩——好多孩子一整天一整天地泡在那里,跟野兽玩耍,一会儿骑骑老虎,一会儿又跟小狮子们闹成一团。好啦,我们的这次旅行快结束了。已经看得见我们的房子了……”
这支不同寻常队伍的出现闹得整栋房子人慌马乱。埃玛见有狮子走来,吓得惊叫一声,一把抱起孩子躲进屋去,顶门关窗。老黑保姆发了疯似的尖叫着一溜烟朝海边飞奔。施米特戈夫太太眼一翻昏倒在地。汉斯腿肚子抖个不停,眼看着就要跌倒。马厩里的马感觉到有猛兽逼近,又是嘶鸣,又是尥蹶子,驴子扯着脖子狂叫不已。
但人和兽都慢慢平静下来。埃尔莎说动了埃玛到凉台上来,为了给女友状胆,她开始逗狮子玩。到了最后,甚至连小奥托也鼓足勇气走到小狮子跟前,可就是还不敢触摸它们。
“施皮尔曼太太,”杜戈夫对埃玛说道,“要不要我留一头狮子给您?它不但可以逗您儿子开心,还可以眷您看家护院呢。”
“谢谢您啦,不过……还是请快点儿把它们带走吧!”
杜戈夫大笑起来,他看看狮子,又把视线转移到坐在帐篷旁边的几个水手身上。水手们立即站起来执行思想命令。他们开始收帐篷,备舢板。几头狮子不慌不忙,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石小径下到海岸边,躺到了沙子上。水手们把它们一只只地运到了帆船上。
“你们这就要走啦?”埃尔莎忧伤地问道。
“非常遗憾,我们不能多逗留了。一艘大飞艇正在等着我们。不过,我希望我们愉快的交往不会到此为止。往后我们偶尔还会来拜访你们,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动物充实我们动物园的分园,在哈尔科夫、梯弗里斯和好多其他城市,我们都开设了分园呢。要是你们能上我们那儿去,亲眼看看我们创造的奇迹,那就更好啦。”
埃尔莎鞠了一躬。
杜戈夫走到埃玛跟前。
“而您呢,夫人,您这次没跟我们去打猎,真是一大损失啊。不然您会看见很多奇迹,”杜戈夫往天上看去,海湾上空有好多飞鸟在盘旋,他接着说道:“不过,为了弥补您没去看打猎的遗憾,我现在可以给您表演一个‘奇迹’。”
杜戈夫开始用目光瞪着飞鸟。
只见鸟儿顿时改变了飞行方式,排成了一个三角阵。随后就列着这一队形朝着小房子上空飞来。三角形化作圆圈。圆圈越来越大,越来越远,渐渐在远方消失,仿佛溶化在空气之中了。
埃玛看得一个劲儿拍手。
“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小男孩连连欢叫。
就在杜戈夫一边话别一边逗埃玛和小孩开心之际,施蒂纳与埃尔莎双双走到一旁,他热切地对她说着什么。埃尔莎粉面含羞,看来施蒂纳的言词听得她十分入耳。
“好啦,我们该走了!”杜戈夫说道。
大家下到岸边。卡钦斯基、杜戈夫和施蒂纳坐上舢舨,拿起了船桨。
“再见!”施蒂纳望着埃尔莎喊了一声,划起了双桨。
夕照的阳光下,红彤彤的水滴不断从他手中的船桨上落下,宛如一滴滴希俄斯岛出产的红葡萄酒。舢舨划到了帆船跟前,旅行者们登上大船。顺风帆鼓了起来,锚链哗啦啦地响着……
“再见!”又一声呼喊送到了埃尔莎的耳畔。船上的人们挥动着手帕。埃玛、埃尔莎和小男孩扬起手臂挥手作答。
所有的狮子都排在船舷边,它们用爪子搭在船栏杆上,狮子的皮毛在夕阳余辉映照下,如同金羊毛一般。新的一条阿尔戈船的英雄们①启航了……
【①阿尔戈船的英雄,希腊神话:伊阿宋率一群勇士乘“阿尔戈”号船去寻找神龙守护的金羊毛。】
杜戈夫看看狮子,于是它们突然一齐点头、挥爪致意,似乎也在跟小房里的住客依依惜别。小男孩和埃玛都笑了。埃尔莎也微微一笑,但脸上却无限惆怅。
船帆消失在茫茫天涯,夕阳坠入蓝宝石般的平静海面,海面转瞬就变成了灰蒙蒙一片,而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依然久久伫立岸边,眺望着帆船离去的方向,船在海面上划出长长的一道浪迹。
“是的,也许我们的确该去那儿看看所有的奇迹。”埃尔莎终于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还用说!”埃玛兴高采烈地答道。“我们在这儿待得太久啦!”
这一天夜里,埃尔莎久久没能入睡。直到清晨时分她才昏昏欲眠。朦胧之间她仿佛听见路德维希在呼唤,他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听到了,听到了,亲爱的路德维希!”她在梦中喃喃说道。
但埃尔莎错了。
这时想着她的不是施蒂纳,而是施特恩。
在南国星空之下,在帆船甲板上一张低矮的藤椅上坐着施特恩,胳膊肘支在一头睡狮的脑袋上。月亮已经落下去了,水面上吹来阵阵拂晓前的清风,而他依然没有入睡,还在苦苦思念那位住在海滨孤宅里的贝克尔夫人。
海浪平稳地起伏不已。施特恩把头贴到雄狮蓬松的鬃毛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一道阳光照亮了他们两个——人和狮子。
他们静静地安睡着,甚至丝毫也想不到,在他们的潜意识当中竟然还藏着一个秘密牢笼,囚禁着他们两者身上所有威胁他人的危险可怕的东西,而做到这一点的,正是人类思想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