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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水的芙蓉,一生与水不离不弃……
早已知道,如果他是芙蓉,那么他会做他赖以生存的那片水泽,因为天上地下,只有他,是他唯一的知己,也是唯一一个掏出心来对待的人。
再后来,他出征欲界天,一去就是几百年。临行前,织锦也到了水晶宫外送他,波光潋滟,映照着他熟悉了千百年的那张容颜,淡似浮云的微笑,至今仍在他心湖中悠悠荡漾着,难以忘却……
原以为,此生和他结下了不解的因缘,就真的可以不离不弃……不曾料到,再回来时已人去楼空,遍地残红,连一丝花气都捕捉不到。
芙蓉城里的芙蕖还一年年无忧无虑地开,即便那个说要回来的人已不在了。
当时明月在,可照彩云归?
到头来,终是天人两隔。
悠悠天地,冉冉浮生,最怕是,那离了水的芙蓉,还能活么?
泄愤似的,龙帝用力掷出了手中的瓶子,白瓷的酒器,远远地划过一道白影,如同一个沉重的叹息没入水中。此时才发现,在月照不到彼方,江水竟是如此沉暗。
“天帝月昭,如果织锦有什么不测,我决不会放过你!”一字一句,决非戏言。
“不会放过谁?”骤地,一个柔和的声音从身后冒了出来,龙帝心里凛然,回头一看,便对上那双可湮灭红尘的墨色深瞳。就近看来,那黝黑的眼珠仿佛浸在清水中的黑琉璃,清清亮亮的,似有水波流过,眸光流转,冷丽不可方物。连向来对美之一字感悟甚低的龙帝,都不得不承认,狐辰王杨墨尘确实有一对艳绝天下的眼睛。
此时,微笑正静静写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哼。”龙帝别过头,赌气不答,那天的事还很让他恼怒,何况现在处于冷战中,更是不屑和他说话。
墨尘见他这模样,也知他个性别扭,是决不会主动示好的,当下也就把他的冷面孔不当回事。反而有心撩他说话:“那次天翔祭上,我是有意和青帝说话的。”
果然,这话题引起了龙帝的注意,他稍稍把头转过来一点了。
墨尘又道:“因为第一次见到青帝时,我真的大吃一惊,他笑起来很象我的一位故人,你知道是谁么?”
歪打正着的,墨尘说中了龙帝心中想念的人,他渐渐放松了警惕,想了想说:“……杨筝?”
“对。”墨尘靠着船檐,低头看着日夜奔流不息的江水,“那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不该忘的事情,有些已远离自己的,需要去找回来。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朝着龙帝,他微微笑了,“既然来了,总相信我们会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红尘无限,但我们有的是时间,你说是么?”
“嗯。”点头一笑,泯灭了所有愁云惨雾,龙帝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墨尘觉得是时候岔开话题了,遂道:“对了,一直想问你,你那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
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龙帝偏着脑袋,想了很久,才慢吞吞说:“九炫他小时侯很叛逆,也很聪明,长大了反而变奇怪了,苯苯的,还有点呆,时常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苯……呆……”墨尘有些意外,睁大了眼睛,想笑却又不敢笑,怕打击了这位父亲大人高傲的心。
也许,那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吧。墨尘心情愉悦地想到:船行的速度不快,他或许赶得上来吧。
生性耿直的龙帝,至今还不知道墨尘在打着什么样的算盘。可怜他,不知不觉中又着了狐狸的道了。
第八话 留得残荷听雨声
龙九炫是在黄昏时分走进这条金陵最闻名的龙门大街的,那时,他经过的每一家青楼,从一笑千金的花魁到端茶递水的丫鬟,都忍不住从雕花的窗子里望多了他几眼。
一个人如果背着那样巨大的一把剑在繁华的街上走,不引人注目才奇怪呢。何况,他还是一个特别招人注意的男子。颀长高挑的身姿,比寻常的南方男子要高出许多,即便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显得鹤立鸡群。一身朴素的深灰色劲装,掩不住满身英华傲气,铮铮铁骨。厚重墨黑的玄铁古剑,就斜斜地背在身后,没有剑鞘,未见锋芒,却莫名地有股令人震慑的气势直压过来。
龙九炫走进这繁华的烟花之地时,刚好碰上街中起了一场骚动,隐隐地,有妇人凄凄切切的哀求声传来。
“莲……莲啊……”
也不知怎的,这个沉稳如山的人瞬时脸色一变,分开拥挤的人群,飞也似朝发声处走去。
菊香院的门前,几个彪型大汉围着两个瘦弱的身影拉拉扯扯。
“该死的老婆子,今天你不把人交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为首的汉子恶狠狠道。
一脸沧桑的老妇护着身旁一个衣发皆白的细瘦身影,悲戚地哀求着:“各位大爷,行行好,莲儿已经神智不清了,你们就饶了她吧。”
“莲儿是我家公子用真金白银买下的,不要说疯了,就是死了也是我家公子的人!来!我们把她带走!”几个彪型大汉一声断喝,就上前抢人。
拉拉扯扯中,眼见老妇仍紧拉住莲儿的手不放,为首的大汉十分不耐,抡起碗大的拳头就往她身上招呼过去。
拳头在半空中定住了,为首的大汉只觉得一只手腕象被铁箍箍住了似的,不能移动分毫。惊怒中抬头,只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他面前,几乎挡住了整片阳光。阴影中,那如刀如刻的五官,年轻却冷俊非常,一双颜色有点浅的狭长眼瞳,正冰冷而又轻蔑地往下望着,那眼神让人想起觅食的猛兽,居高临下地看着在他势力范围中的猎物。
那股排山倒海的煞气,直直从头顶压了下来。
暗地里挣了两下,手腕纹丝不动,豆大的汗珠开始不争气地往外冒了。为首的汉子壮了壮胆,怪叫一声,另一个拳头直扑他的脸。
没有等他打到,龙九炫面无表情地将手一抡,围观的人一阵惊呼,那少说也有百来斤的汉子被带起,重重摔在远处河堤上,一条腿还在那晃悠晃悠。
众人哄笑,余下的几个汉子一拥而上,想仗着人多给他个教训。他也不紧张,一手一个,轻轻松松把他们逐一丢了出去。
喝采声一阵响过一阵,人声鼎沸,众人都在望着他,而他眼里却只映得下那个白衣白发的纤细身影。
是你么?潋?
按耐下紧张不安的心绪,龙九炫缓缓伸出手,以极温柔的姿式撩起那人低垂的发。
清丽如莲的面容,楚楚动人的风姿,无奈那双大大的眼睛空洞而无神,目光涣散。
不是……
几乎听见自己暗自叹了口气,龙九炫难掩心中万般失望,手也僵住了。
“恩公,恩公……”见到这个救了自己的高大青年愣愣地盯着女儿看,眼神复杂,还一脸失落,老妇人有些胆战心惊地说,“莲儿她认不得人,还望恩公不要见怪,哎哎……莲儿,快和恩公道谢……”
莲儿……莲……潋……
原来听错了啊。那头银丝也似的发和那身白衣倒有些相似,可惜,终归不是他,不是他……
龙九炫耳朵里已听不进什么话了,也不理身旁的人在和他说些什么。喧闹中,他只意兴阑珊地拨开围观的人群,闷闷走了开去。
众人根本不知道他的情绪瞬息万变,只当他英雄仗义不留名,一面叫好,一面让了路给他。连青楼上矜持高傲的清婠们,都探了头来巧笑倩兮,之前只敢偷偷望,现在眼波流转,简直是一副芳心荡漾的模样。
却见那位惩强扶弱的大侠,冷着一张俊脸,走了几步,忽然一个转身,以气吞万里如虎的姿式冲进最近的一间青楼。
……
四下顿时鸦雀无声……
英雄难过美人关,大侠去嫖妓也是人之常情……不知是谁回过神之后对旁边的人小声说道,而楼上的女子几乎个个红着眼睛咬牙切齿怨天怨地:为什么不进来我这间?为什么……为什么……
醉卧红尘。
所有人都看到他进的那间,高高悬着这灿金的四个大字,金陵花魁嫣无心的醉卧红尘。
有人说,曾经见过他进了一间叫“醉卧红尘”的青楼,方才正沮丧的时候,龙九炫忽然看见要找的地方就在眼前,几乎想都没想就冲进来了。
楼子里几个丫鬟,迎面被他吓了一跳,这人高高的个子,身上还背着一柄巨型铁剑,虽然样子清俊,但表情实在吓人。
“这……这位公子,你,你要找那位姑娘?”
“你们有没有看过一个银色头发,约莫十八九岁的人来过?”龙九炫手忙脚乱的比划着。
被问的丫鬟稍稍缓了口气,还好,不是来打劫的。“他啊,我记得五六日前和无心小姐和杨公子一起走了。”
“去哪了?”
“他们三个人雇了一艘船,听说是去京城了……咦咦……公子,人呢?”那丫鬟只觉眼前一花,话没说完,人已没影了。
京城,京城,他去京城了……
日行千里的宝马,没日没夜地狂奔,如此速度,龙九炫还嫌它不够快,一路狠命抽打着。骏马发出一声声嘶鸣,奋力向前狂奔。
快点,再快点,如果慢了,哪赶得上落下的行程?
缰绳在手里被攥得死紧,心里却止不住痛苦地问:潋,你就这么不想见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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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不寿,只因我是那青蚨之子,便怨不得天地了。
很小的时候,当别人还停留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童真中,连喜欢和讨厌都是朦朦胧胧的年纪,龙九炫已倔强地贯彻着自己的喜恶。
讨厌是由来就有的,看不惯那个人总是冷冰冰的面目,受不了他火爆的脾气,最讨厌的是,那个人对他,总有种莫名的疏远感。老早他就怀疑,那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他的父亲,只不过顶着一个父亲的名头,在欺压他而已。所以,九炫狭小的心眼里总装满与他作对的远大计划,一有机会,便付诸实行。
那个时候,家的后院养了一池芙蓉,每年夏季,芙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