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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穿行在茫茫白雾里,头发和眉睫在十步之内便被雾气打湿。要见谷野神秀,必然是奔向东南方向,我陡然感觉,有某种巨大的力量从侧前方的高处俯冲而下,如同一只发现猎物后全力扑击的猛禽,带着惊心动魄的汹涌杀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手里的长刀舞成一片光幢,挟着藤迦直冲向前。
白雾里不知埋伏着多少凶险,或者后退一步、闪避一步,就会恰恰跌入忍者们设下的埋伏。
这是在黎明即将到来的枫割寺,一个二十一世纪日本法制社会的著名佛寺里,不过却没有警察、没有法律、没有枪械,只有倒退二百年之后的冷兵器厮杀格斗。并且,我面对的是毫无理性更没有人性的忍者,一群被教授以武功的“奴隶”。
“是‘声色犬马鬼面伎’?”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藤迦的思想,不必她开口说一个字。
杀气散了,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狭窄的十字路口,顿时感觉不妙,因为这很明显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布局。虽然在东瀛遁甲术里,不一定是这个名称,但凶险格局完全相同。
“小心……对方好像……比谷野——”
我低下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思想,别说话,敛气疗伤,或者我们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四面楚歌局”脱胎于汉军师张良的《仙机卷》,当年韩信就是用诱敌、设伏的手段,将霸王项羽引入了四面八方没有可供隐蔽遮挡的垓下,牢牢困住。
如果没有这些挥之不去的白雾,我应该能发现布局者就在附近的某个制高点上;如果没有带着重伤的藤迦,我可以发挥轻功,以快制高,先把布局者格杀;如果……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当一阵枯涩的弹拨乐器声从正前方一路传来时,十步之外,雾气里隐约出现了一队脸色雪白的女人,全部赤裸着左肩,露出白花花的胳膊。
鬼面伎是忍者门派的一种,“声色犬马”四个字,则是被中国人后加上去的,因为这一派的忍者,最擅长把真正的杀机隐藏在装神弄鬼后面。
“我快要……死了……”藤迦苦笑起来,伸手撩开脸前的头发。手上是血、脸上是血、头发上仍旧是血,只是她似乎突然变得有了精神。
“一千年……想想真是足够漫长了,漫长得让我开始厌倦了生命,厌倦在蜗居在蝉蜕里的日子。现在,我终于能够随意地舒展身心,遨游于天地之间,可以去寻找师父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
她的语气流畅了许多,但我明白,如果一个人重伤之下猝然好转,肯定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没有经过漫长等待的人,不会理解一下子脱困时的喜悦,师父说过的‘当头棒喝、一朝顿悟’,我现在终于领悟了……”
那队女人笔直地向我走过来,身上的白衣随风飘展。
下一秒,是真正杀戮的开始,即使是挥刀冲下这群手无寸铁的女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左侧、右侧、身后也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我并没有扭头去看,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正前方,因为我在任何情形下,都不会选择转头或者退后,只会一直向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你还没有告诉我哪里是迷宫的入口呢?”我的刀尖,指向身前两步的地面。
“入口……”藤迦迷惘地反问了一句。
从她的思想里,我只看到错综复杂的迷宫,却没弄清迷宫外围的情况。至少应该存在某一个封闭着的门户,以阻隔海水的进入对不对?就像在邵黑的遥感中,那两扇应该是由莲花钥匙打开的门。
“对,入口——”
锐器划破空气的声音骤然响起,不过却是在我身后。我鼻子里闻到的,是夹杂在十几种动人檀香里的腥味——淬炼过剧毒的刀刃发出的独特气味。
我向前猛冲,那队女人的白衣呼啦啦地飞扬起来,衣服下面显露出来的并非美妙迷人的胴体,而是一大群面孔狰狞、刀锋耀眼的侏儒杀手。近距离的格斗迅速展开,没有任何顾忌的杀戮,让我逐渐忘记了真实时间的存在。
以杀止杀、以暴止暴,本来就是原始社会里赤裸裸的生存原则。不可否认,日本民众当中,也有热爱和平、喜欢与中国人平等交往、友好互助的正常人,但身边这群野兽一样的忍者里面,却绝不存在那种人。
“对,我没看到进入迷宫的入口,但师父说过,沿寒潭向下,一定能找到‘海底神墓’……他从《碧落黄泉经》上领悟到的,已经全部传给十大弟子,却真的并没有提到入口……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痛……”
藤迦挣扎了一下,一蓬不知属于侏儒还是女人的热血扑面而来,喷在她的肩头。
“难道……我并没有完全……破解那块‘海神铭牌’?”
“咯”的一声,她嘴里陡然喷出一口鲜血。这一瞬间,我又斩杀了两名侏儒,但同时发现,自己正陷在越来越多涌现出来的敌人阵中。白衣女人的武器,是腕底藏着的半尺长峨嵋刺,刺尖上的精光不断地在我眼前闪动着。
“或许是吧——”我长叹一声,长刀削断了一柄横向旋斩的弯刀。几经冲突,自己仍没有离开十字路口的交叉点,有布阵者在高处指挥,任何时候,攻击的忍者们都不会失去阻击的方向,这也就是当年自负“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霸王项羽最终被死死困住的原因。
“那么,我还不能……死……”藤迦的身子灵活之极地一闪,从我腋下钻出来,攀升到我肩头,并且迅速直立起来。
我不希望这是另一种“回光返照”的表现,右臂发力,连斩四人,左手也夺到了一柄长刀。
“一点钟方向,向前。”藤迦低声叫着。
一点钟方向是灰乎乎的墙壁,但我毫不迟疑地冲了出去。她在高处,看到的应该就是阵势的最薄弱处。
刀锋入肉,没有任何人的惨叫声,所有的忍者都变成了标准的哑巴,或者是天生没有痛感的畸形人。
“一点钟方向,布阵者在十五步之外。”
藤迦的声音刚刚传来,我已经屈膝弹跳起来,带着她的瘦削身体,一起左转,脚尖踏过一队黑衣女人的头顶,平跃十五步距离。
第四部 超级武器 第四部 超级武器 2风林火山(上)
( 本章字数:5178 更新时间:2009…7…16 17:49:11)
我感受到了藤迦身上不断滴下来的热血,来不及做任何想法和判断,因为四面潮水般涌过来的刀光,前仆后继地缠绕着我的双刀。
“一点钟方向,十五步——”
“十点钟方向,九步——”
“两点钟方向,五步——”
连续转折三次之后,我又斩杀了十一人,脱手掷出左手长刀,贯透了一个红衣女人的胸口。不是我有意大开杀戒,实在是身不由己。日本忍者能贯穿政权更替、军事战争的全部历史,足以证明这个地位特别的族群,有其不可替代之处,尤其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忍杀气。
五步距离,恰好是两柄长刀对接的长度,我看到了一个极其瘦削干枯的黑衣人,脸上戴着一张漆黑的金属面具,只露出熠熠闪光的双眼。他的背后,插的不是常见的武士刀,而是红、白、蓝、绿四杆颜色各异的三角旗帜。如果不是在残忍血战之中,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中国京剧里的武生打扮,惹人发笑。
他的两侧,各站着两个脸色涂得煞白的女人,身材极其接近,只是穿的衣服分为红、白、蓝、绿,袍袖肥大,随风飞扬。
我意识到这几个人站立的位置,就是“四面楚歌局”的核心中枢,整个阵法的发动,都是依靠黑衣人的旗帜运转的。可惜,没有长距离攻击武器射杀他,只要中枢一死,所有的侏儒与女人就会失去了攻击方向,自然溃散。
“你还好……吗?”藤迦的声音夹杂在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声里。
“当然!”我冷笑着,抹去不知是第多少次溅在脸上的血,刀锋一闪,将三步外蠢蠢欲动的一个侏儒前胸贯穿。这些老鼠一样变态可憎的矮小忍者,随时都会借着夜色的掩护,给人造成致命的一击。
“不杀了那个阵主,今晚就是最后的结局了。”
很奇怪,在雪片一样的层层包围中,我们还能平心静气地交谈。
白雾更浓了,除了远远近近的人影,根本看不到任何枫割寺原有的建筑物。东瀛遁甲术里,最重要的掩人耳目的手段就是这种有形无质的雾气,但高明之极的忍者,却能穿透雾气,看清敌我双方的一切动向。
“我知道,不过对方已经布设了‘缩地成寸’的手段,看似五步距离,实质可能在一百步之外。”攻击突然停止,给了我和藤迦喘息之机。“缩地成寸、瞬息千里”都是奇门遁甲中的高明功夫,如果不懂破解,贸然进攻,谁也无法料到这段距离里有什么样的凶险埋伏。
藤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翻身落地,脸色蜡黄,双眼里的光芒也正在逐渐黯淡下去。
我重现揽住她的腰,低声问:“他们要的是什么?你心里的秘密吗?”
如果她心里还藏着被人觊觎的秘密,或者痛快地舍弃掉,才能摆脱目前的困境。
“没有——”她凄惨地笑着,干裂的嘴唇上留着丝丝血迹。
我读到了她的思想,的确除了那幢古怪的立体迷宫建筑,再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那么,在埃及沙漠里,谁杀了谷野神芝?谁偷了他的心?他吃下去的十九颗佛舍利呢?又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困扰我和苏伦很久了,我不肯相信出手的会是藤迦,苏伦更是怀疑,詹姆斯博士,才是真正的凶手。
藤迦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挺了挺身子,忽然反问:“佛舍利?世上根本没有佛舍利,至少枫割寺没有,‘亡灵之塔’里也没有。”
我楞了楞,谷野神芝清清楚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