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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昀,那曲《浔阳夜月》晚上可以再弹给我听吗?〃
兆鳞紧抓着承昀的手,说时眼里带着炙热。
我又不是弹给你听的。。。。。
承昀心里说道,却不敢抬头看兆鳞,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过河后,就发现了院子的木门打开了,庆祈提着灯笼站在门口。
〃公子,我本要去接你,但袁公子说不必了,叫我在门口等〃。
庆祈一脸的委屈,不是他想失职的。
〃进去吧,刘叔准备好饭菜了吗?〃承昀轻声安抚道,只怕兆鳞是用命令的口吻跟庆祈说的。
〃袁公子带来了两坛酒,刘叔刚杀了鸡烧菜,不知道做好没有〃。
庆祈应道,刘叔闲来无聊,养了好几只鸡呢,养了四个月了,正是食用的好时期。
〃你也饿了,去吃饭吧,我和兆鳞先尚书房去,饭菜做好了就送上来〃。
承昀做了吩咐,平日里这个时候已经在吃饭了,庆祈在长身子,不经饿。
〃好,公子〃。
庆祈高兴回道,牵过了兆鳞的马,往马厩走去。
他年龄很小就被承昀买来做小厮,承昀待他很好,便也养了几分娇气,少了几分主仆之别。
院子里的过道挂亮了灯笼,屋内也灯火通明,承昀在前头领路,带着兆鳞前往书房。
书房的灯火也点亮了,怕风,把窗户掩住了一扇,庆祈做事倒是十分的细心认真。
承昀的书房非常的开阔,除了密麻的书卷外,还有一张朴质的书桌,两张椅子。书房用一具大屏风隔出了一间厢房,厢房里边铺着草席,席上有张矮桌,竟神似于古人的摆置,颇为有趣。
厢房里的窗户开得又大有高,靠在窗前,可以看到满天的星光。
承昀端着烛火进厢房的高脚灯架点亮,兆鳞也不请自来的进入厢房,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没想到这里倒是别有洞天〃。兆鳞十分的喜爱这间厢房,不时的伸手这边摸摸那边碰碰。
〃天气好的话,可以在这里观看星辰〃。
承昀说道,他端正地在兆鳞对面坐下,反倒他更像是客人,而坐姿随意的兆鳞却是主人。他其实没曾想过该如何招待兆鳞,他自从离开藩王府后就鲜少招待过人。
〃你这里,只要天气好,随便一处高处,都能看见满天的星辰〃。兆鳞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跃身到身侧的窗前,将头探出窗外,仰望着天空。
承昀的屋子本就是建在空广的平地上,无遮无拦,站于窗口,满天的星光便一览无余。
〃可是人眼能辨别的东西毕竟十分有限,必须得借助器物的辅佐〃。
承昀微微一笑,想起了兆鳞家中的那间书阁,那书阁里有常用的天文器具。回想当年,父亲在王府中便建有观星阁。
〃你这里位置极好,只要在你家屋顶上建观星阁,上置仰仪、浑仪,便能自若的观测日月星辰的运转〃。
以承昀的博学,应当在天文方面也有所涉及吧。
〃你家中,不是连浑仪也有吧?〃
承昀迷惑得看着兆鳞,这人总是让他吃惊。
〃民间是鲜少见到,但也不是说就没有,我几乎都收集全了〃。
兆鳞笑道,他对于日月星辰的观测,并无多少兴致,但对奇异的物件却颇为好奇,也因此收藏了不少珍奇。
〃这些物件,私自拥有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承昀说得忧虑,心里已不是吃惊而是担忧。
若是日晷、漏刻之类倒还常见,这人竟将浑仪、仰仪之类的都当珍奇收集全了,官学与朝中所独有的物件,私下收藏难免要惹来是非的,这人难道是不知道吗?
〃难不成你要去告我一状?〃
兆鳞这样的回答让承昀陷入沉默。这人就如此的信任他?
就在承昀在袖下握紧拳头,看着站于窗口的男子无可奈何时,庆祈端着酒菜走了进来。
〃好香的烧鸡〃。兆鳞兴致勃勃地坐回席位,摩拳擦掌。看他那副模样,还以为他多久不曾闻过肉香呢。
不过刘叔手艺一流,也难怪兆鳞闻到香味就食指大动了。
庆祈将酒菜摆上,还先递给了兆鳞筷子,兆鳞果然毛躁的夹了块烧鸡。
将酒倒好后,庆祈看着吃津津有味吃着烧鸡的兆鳞觉得好笑,便偷偷笑了笑。
〃袁公子,马上挂着的烟花我怕被夜雾弄湿了,拿进了屋里头〃。
庆祈一向是个细心的人,发现兆鳞带了烟花来,不可思议,不过还是很好的去处理了。
〃没事,今晚要燃放的〃。兆鳞笑得像个孩子,他都差点忘了他还带了袋烟花。
〃太好了,我好久没见过烟花了〃。庆祈高兴极了,都忘了不该在客人面前失态。
〃烟花?这是怎么回事?〃承昀轻呷了口酒,酒很烈,微拧了下眉头。
〃你不是想看吗?〃兆鳞笑道,大口喝着酒。
承昀想起了元宵那夜兆鳞确实说过要带烟花,他还以为只是一句胡话。
〃‘百鸟朝凤'?〃承昀狐疑得看着兆鳞,他知道兆鳞这人神通广大,但总不至于连许神机才能制作出的烟花都能获得吧。
〃安心喝酒吧,吃饱喝足后再燃放,反正呆会儿你就知道了〃。
兆鳞笑得十分得意,他真该感谢周兴,制作了七彩烟花,虽比不上许神机的神作,但也是世人鲜少能见到的。
即使兆鳞如此说,承昀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只在于烟花,更在于十几天前随口说的话语,兆鳞竟真的去实施了,这人为何要对他如此慇勤。
兆鳞带来的酒香浓醇厚,为表对刘叔烧制的美味感激,兆鳞特意多携带了一坛,是给刘叔喝的。
承昀酒量不济,只呷了两三杯,便不再喝了,他喜欢喝的是清淡的酒。反观兆鳞却几乎把那一坛酒都喝光了,脸色不改,但已有些醉意。笑吟吟的抓着承昀的手,叫嚷着放烟花,然后摇摇晃晃地朝院子走去。承昀被他抓着手,看他那幅醉态,真担心他会绊倒在地。
兆鳞虽然是醉了,但神智还是清楚的,出了院子,唤来了庆祈将烟花取来,兆鳞亲自将它安放在庭院里,手持着油灯将引线点燃,然后晃悠悠地返回外廊等待烟花燃放。
烟花放出第一束时,庆祈便惊喜得欢呼,把还在厨房里忙活的刘叔也给引出来了。
那烟花先是几束五彩花直冲半空,随后突然一束束的彩花带着啾啾声次第的在高空绽放,仿佛百鸟鸣唱一般。
庆祈高兴的手舞足蹈,承昀愕然地看向身侧的兆鳞,兆鳞嘴角上扬笑得颇为得意。
〃鸟叫声并不难,难的是那只多彩凤凰,你要留意看了〃。兆鳞在承昀的耳边轻轻说道。
承昀仰视着夜空,看着色彩斑斓的烟花与星空溶为了一体,有亮及暗,带着逐渐微弱的鸟叫声隐匿于夜空。骤然,一束光芒冲向了云霄,〃啪〃一声在星空中绽放,那是只七彩的凤凰,有着火红的身子和七彩艳丽的尾巴。
一时之间,天地间仿佛了声响,虫鸣声也远去了,一直惊呼的庆祈也没了声音,就连刘叔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但为只愕然的,是承昀。
他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位穿着节庆礼服,腰系珠宝革带的郑王世子,站在高高的阁楼上,仰望着夜空中的凤凰,与父亲的宾客们,一起发出喜悦的欢呼声。
那时的欢笑声似乎还在耳边,父亲的笑容也还在眼前。
星空暗淡了,那只七彩凤凰消逝于夜空,犹如那样的一个美好的记忆。他并非不怀念,而是十分的怀念,怀念美好的惋惜,思念被囚禁的慈父,感喟人生的无常。
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了,承昀想抬手轻拭眼角时,兆鳞的手竟摸上了他的脸庞。
〃你看起来似乎快落泪了〃。兆鳞低低地说,他的手掌很温暖,动作很温柔。
承昀一时忘了该拨开兆鳞的手,他只是抬头看着兆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像不像你当年所见的?〃兆鳞笑着,他早就料到承昀会喜欢的吗?
〃你从何处得来的‘百鸟朝凤'?〃
承昀问,他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许神机还有什么人能制作出来这样壮丽的烟花。
〃机遇,国子监里有位奇才会制作,只可惜不是九彩凤凰,只是七彩〃。
兆鳞笑道,他也很想见见燃放九彩的凤凰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只可惜他见不到承昀所见的,就如同他不能去知晓五年前承昀做为藩王世子的生活。
〃七彩也是十分稀罕,你得到它并不易吧〃。
承昀说时并不看向兆鳞,适才兆鳞留于他冰凉脸颊上的暖意还在,让他颇为不自在。
〃说难也不难,你喜欢便好〃。兆鳞打了个哈欠,此时夜色已深,酒酣意倦。
〃去早些歇下,明日还要早起进城〃。
承昀知道兆鳞明日要在凌晨起身返回城内,兆鳞已经倦了,要早些去休息。
〃你不是说要弹《浔阳夜月》?〃
兆鳞问,他果然是醉了,适才见他言谈自若,还以为醉得不厉害。
〃你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吗?〃
承昀拒绝,没有半夜弹奏琵琶的道理,何况夜已深,也该早些去休息了。
〃那好,下回可不能再拒绝〃。
兆鳞再次打了个哈欠,他是真得困了。
〃庆祈,你到我屋里头取套被褥〃。承昀吩咐庆祈,庆祈还在兴头上,乐呵呵的跑开了。
〃你醉了,我扶你去厅堂〃。
承昀伸手想搀扶下兆鳞,兆鳞却大手一伸揽了承昀的肩头。
〃那壶酒你都不喝,你喜欢什么样的酒?桂花酒如何?〃
兆鳞问,承昀想搀扶兆鳞,但兆鳞以他能自己走为由,拒绝了。
他确实没醉得要人搀扶的程度,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回厅堂,人一挨上罗汉床,没一会儿功夫便睡去了。
他酒品不错,别人喝醉酒不是多话就是发酒疯,他倒是不会,安安静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