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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先生对杨府的太夫人还是有一丝忌惮的,点点头后并没有出去,反而退回了大堂之中。
红绣虽然觉得邹先生一个外人站在这儿听太夫人说给孙女们的话不太妥当,但是见他没有避开的意思,也不好开口赶人,便不再犹豫,扫过几位神情各异的小娘子们,这才开口道:“老夫人说了,六娘子对手足姐妹无友爱之心,还毫无规矩在学堂里和姐妹拌嘴,太没有规矩了,罚净肠胃三日,抄写女则一百遍,明日起开始禁足至三娘子出嫁前日结束。”
红绣一口气说出了太夫人对六娘的处罚结果,杨艾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青白一片,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而其他的小娘子们,都不怎么喜欢杨艾,听到杨艾被罚得这样重,她们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是眼中却分明是这个意思,一屋子的姐妹竟没有一个人求情。可见杨艾的人缘多么差了!
而杨艾却不晓得反省,她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忿,她不就是和杨芝那丫头争了几句吗?祖母干什么要罚自己?跺了跺脚,也不理会桌子上的书本和笔墨纸砚,撅着嘴就冲了出去。
“六姐姐虽然有错,可受这样子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最后呐呐开口的还是才回到家没几日的十娘子杨蕙,她虽然年纪不大,对杨艾这个庶出姐姐的印象也不怎么好,但是总归是大房的女孩儿。
红绣一笑,“太夫人说了,她罚六娘子这么重也是为了她好。现在教她懂得规矩,知晓进退,总比以后嫁人被婆家责骂丢杨家的脸好。”
一屋子的小娘子听到“嫁人”、“婆家”字眼都脸红低下了头。
红绣又对邹先生福了福道:“八娘子也被罚禁足一月;还有七娘子方才在花园里落水晕厥;太夫人说了这段时日府中事务繁多,断断续续会有客来,娘子们要为长辈们分忧,还要时不时见客,所以明日的画课之后,学堂暂停两月。”
邹先生只想着七娘子落水之事,他来杨家教授小娘子书法,除了杨清奉上的重金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杨芙,如今杨芙落水肯定一段时间不能来上课,他也不耐烦教授这些小丫头片子。只是心中终究是不高兴的,皱眉道:“好好的小娘子怎么会落水?尊府的奴仆真是太失职了。”
红绣可是太夫人身边一等的大丫头,平日里听着的奉承可不少,突然被人这样说理自然是又羞又恼的,她在太夫人身边见多了各色人等,对邹先生这种自诩“风流士子”的人最是瞧不上眼,什么曾为了一幅前唐的名画,便将怀孕的美妾赠人的;什么时候和二官人杨清以及其他的几个所谓文人开“文会”招了哪家勾栏瓦子的花魁作陪等底下人传的流言都是从来不断得。
丫头怎么了?丫头再低贱也是人,总比这些道貌岸然个的家伙干净!红绣掀了掀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先生这话可不对,谁敢保证事事顺遂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算尊贵如天家也不敢保证的,何况是我们杨府?”
随即不再理会气到的邹先生,转身对着娘子们福了一福,就径直离去了,丢下一屋子又惊又喜的女孩子们,除了杨蓉有些担心邹先生,其他的小娘子们对于这么久不用来上学自然是高兴的,哪怕每日里还是少不了做功课。
邹应在一群学生们面前丢了脸,气得脖子都红了,一个贱婢,竟然敢讥讽他?摔了袖子当即就气哼哼地离开了。
四娘子瞪了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菱角,看她领着一群小丫头小跑进来开始收拾笔墨纸砚了,她才吃吃笑了道:“想不到红绣姐姐连邹先生的面子也敢落,果然是祖母身边的人呢。”
杨蓉却咬着唇不忿地道:“就算是伯祖母身边的人,也太没有规矩了点,邹先生可是您阿爹的友人呢。”
杨茹眼光闪动深深地看了杨蓉一眼,这个杨蓉,她的那点小心思以为瞒得过人?杨茹心中嗤笑,却什么都没有说。自从邹先生开始进府教授她们书法,二夫人就特地叮嘱过她,待邹先生面上尊敬就好,更要看紧十娘,若是有什么不对,要快快回报给阿娘。杨茹并不知到夫人这么说的原因,但是在她阿爹阿娘之间,她明显更加相信她阿娘二夫人一些的。
“四姐,一定要去看七姐吗?”九娘杨芸最是好动,难得散了学,她才不想去看杨芙的晦气脸,还不如去花园子里扑蝴蝶抓虫子呢。
“你呀,就知道玩。等探完了七娘你再去玩也不迟呀。”杨茹点了点妹妹胖乎乎的嫩脸,回头对着一屋子的妹妹们道:“不如我们一道去瞧瞧七娘吧。”
去了杨芊和杨艾那两个刺头,众人都是杨茹为首,众小娘子们忙应了留下小丫头收拾笔墨纸砚,遂一道往荷风院后的小抱厦里去了。纵是像杨萩、杨荨等觉得什么礼都不备空手去探不像话,也不敢多说什么来。
杨葭盘腿坐在南窗下的胡床上正想着事儿,就听见对面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杨艾的叫骂声。
杨葭脸一皱,忍耐了片刻后听到叫骂声更响了,还夹杂着小丫头的哭泣和尖叫声。虽然杨葭知道杨艾素来要强脾气不好,也时不时冲丫头婆子们发火,但是今日这小丫头的叫声也太凄惨了点。
她侧耳一听,听到对面尖叫的是杨艾另一个大丫头绿蕊的声音,“血,好多的血,死人了……“
杨葭脸色一变,赶忙下了胡床穿上了鞋子撩开珠帘打开房门穿过厅堂去了杨艾的屋子,果然一地狼藉,平日里娇俏的红蕊此时跪倒在地上,额头上一个大血洞,血汩汩地直流!一屋子的小丫头都吓傻了,就是杨艾都吓到了,她没有想到小熏炉会砸破红蕊的头。
杨葭不敢耽搁,眼明手快地掏出帕子就按在了红蕊的额头上,抬头吼道:“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回了大夫人和二夫人?”
绿蕊哆哆嗦嗦地反应过来,正要动脚,杨艾却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道:“不许去!”随即眼神闪躲地看着杨葭道:“你是想害死我呀!祖母才重重责罚了我,若是知道我打破了红蕊的头,定不会放过我的。你是我妹妹的话,就不许将事情张扬出去!”
杨葭气极反笑,之前说杨艾只是掐尖要强还是高看了她,她分明就是愚蠢之极!近身服侍的得用丫头额头破了一个大洞,不说快些让人去通报理事的夫人们请大夫,还想瞒下来?
“六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红蕊好歹服侍了你这么多年,难道看着她流血没命吗?”杨葭冷声道,随即对着跟着自己跑过来得小桃道:“你是我的丫头,现在就去给我禀了大夫人去,再迟点怕红蕊没命了。”
本朝立国之前天下大乱,人口十不存一,世宗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为了鼓励耕种增加天下户口,便强令释放奴婢,驱僧道还俗。甚至还在律法中更改了前唐的人口良贱之分,权贵之家的奴仆也不再像前朝一般能够被主家随意打杀的。六娘子虽然骄纵,却并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的。只是她已经被罚得极重了,若是这个事儿再传出去了,太夫人会不会关她更久?
杨艾想到三姐出嫁,府中宾客盈门,她却要呗关中见不得人凄凄惨惨的,她如何甘心,当即就继续喝道:“说了不许去了!不就是破了一个洞吗?拿帕子捂住了就是了,私底下让向舅妈去请个铃医进来瞧瞧就是了。”
满屋子丫头的脸色都变了,谁不知道平日里红蕊最得六娘子的脸,可是六娘子却这么凉薄,这样的主子是个人都会觉得心寒了。
杨葭只喝着小桃快点去禀告,又让绿蕊几个回神的丫头取水的取水拧帕子的拧帕子。她心中只是苦笑,重生前做了十几年的杨八娘,还不清楚杨艾的心性吗?自私凉薄至极……
“你装什么好人?红蕊是我的丫头,我打了她那也是她服侍不尽心,要你管?你给我滚回你屋里去!”杨艾心中一急,居然用力地推了杨葭一把。
杨葭的手掌撑在地上一阵剧透,她拿起来一开,手掌上扎了好块碎瓷片儿,鲜血直流。杨葭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那根理智的弦猛然断裂,她猛地扬起完好的右手掌,对着杨艾就挥了过去,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打懵了杨艾,也将满屋子的小丫头都惊呆了。
杨艾缓缓地摸着自己有点疼的左脸颊,意识到自己是被妹妹给扇了耳光后,她的气息也跟着粗重起来,她死死地盯着杨葭,突然一脸凶狠地哭喊着向杨葭冲过去:“死丫头,你竟敢打我?你这个没有的东西,扫把星,混账玩意,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却是听到散学不见女儿过去的吴姨娘折返,她瞧着大女儿一屋子的狼藉,一个丫头满头血地晕倒在地上,两个女儿快要厮打在一块儿,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尖声叫了起来。
而才隔着一道粉墙小院子里,来探七娘病的众小娘子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们立时就双眼冒起了光,这杨六娘又闹事儿来了,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杨五娘这样性格的小丫头,阿桥曾经见过的,自卑又自强,容不得她人的一点点反对意见,脾气又暴躁,闯祸了明明害怕还是想拼命地掩饰下去····哎哟,杨家姐妹真热闹呀··
最后求收求评呀···
☆、嫡母快刀斩乱麻
杨葭姐妹几个,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娘子和二娘子外,嫡出的要么养在太夫人跟前,要么跟着嫡母。唯独几个庶出的女儿以及三房的七娘子被安排住在了现如今的地儿,本是荷风院后的一处抱厦里,同荷风院只隔着一片小竹林。因为杨家的规矩,庶出的小娘子满七岁之后便不再跟着生母住,故而这一溜小院子便被辟做了庶出的小娘子们的住处。既然是抱厦,便是真正的小巧,五娘杨芊和七娘杨芙住着东侧的小院,而六娘杨艾和八娘杨葭则住着西侧院。两处小院子只隔着一道粉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