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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强回过头,才发现她的眼睛里已淌下泪。
兰子忽然说:“早就有人说过,这几个亭子的风水不好,不是正南。”
她喃喃地说:“是啊,难怪总有事。”
清洋街上很乱,叫卖声、招呼声、说笑声、汽车喇叭声,混成一片,太阳像个无影灯,将刺眼的光线散射下来。她眯起眼,忽然说,哪边……是北啊?
湿桂花
■ 冯 慧
1
星期五下午,杨恰妮的母亲来电话说身体有些不舒服让杨恰妮抽时间回来看看。杨恰妮知道母亲准是跟儿媳妇丽娃闹意见了,让她回家好给她诉诉苦。其实天底下最难处的就是婆媳关系了,两个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女人因为一个男人而走到一起来了,脾气秉性都不了解却要在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屋里生活。你想想那个摩擦能小吗?这些年母亲只要跟丽娃闹意见就要把杨恰妮叫回去跟她唠唠叨叨地数落丽娃,非要杨恰妮给她开导半天才解气。
杨恰妮的姊妹很少,她只有一个弟弟叫杨佳伟。杨佳伟年轻时找女朋友的条件就一个,要漂亮,别的都是次要的。谁要给杨佳伟介绍女朋友,杨佳伟一见面只要是女方不漂亮,或者不算漂亮不管对方条件再好,根本谈都不屑谈的。因为没有找到对眼的,杨佳伟快三十了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过去,杨佳伟确实有这个条件挑剔女方,二十多岁时的杨佳伟长得很英俊,而且在市二轻系统搞工会工作,吹拉弹唱都能来点,很吸引女孩子。当然仅具备这些条件杨佳伟还不能这么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杨家很有钱。杨恰妮的祖父解放前在汉口开了一个规模不算小的糖果商行。文化大革命中虽说杨家受了点冲击,杨恰妮的父亲也早早离世了,可是粉碎“四人帮”后退了房子又退了钱。尽管杨恰妮的母亲说,她被抄走的首饰还远不止这些,可是有关部门毕竟还退了他们汉口繁华路段洞庭街的房子还有八万多元现金呀!八万多元在八十年代初期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那时一个普通的青工工作许多年还只能拿三十八元五角的工资,带上粮贴的二元五角才勉强够四十元,你想想八万元是个什么概念?有八万元做底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后来杨佳伟在一次全市职工汇演中发现了丽娃。那时丽娃才刚二十岁,代表纺织系统跳独舞,水灵得一掐一咕嘟水。杨佳伟是主办单位请去搞摄影的,看见丽娃后顿时把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都忘了,眼光再也不能从丽娃的身上挪开了。关于杨佳伟跟丽娃的事,杨恰妮的母亲是又满意又不满意。满意的是丽娃长得实在是漂亮,这很给已经没落的杨家脸面上添彩,不满意的是丽娃的家庭出身不是很好,她的父亲是个工人,母亲又没有工作。再者丽娃在国棉某厂工作三班倒又脏又累。可是杨佳伟已经是非丽娃不娶了,看着儿子这么大年纪才找到意中人杨母只好带着遗憾答应下这门亲事。
杨恰妮的祖父原籍是汉阳县的一个普通乡下人,后来跟老乡出来到武汉摆个地摊卖卖时令瓜果麦芽糖什么的赚点小钱,晚上就睡在老乡们搭在铁路边上的大棚里。小买卖做了几年后,杨恰妮的祖父从地摊到水果摊,从水果摊又商店,从商店又到商行成了同行中小有名气的商家。生意虽然是做好了,可是场面上的人仍然不太瞧得起他,因为他是乡下人是爆发户。于是,杨恰妮的祖父就送他的儿子上了洋学堂,要从后代改换他的门庭。杨恰妮的父亲大学毕业后,就直接到洋行当了高级职员,后来又娶了有家庭背景的杨恰妮的母亲。以后的杨家就逐步改换门庭了,变得洋派起来。比如杨恰妮的这个名字就是父亲给她取的,而不像汉口一般的女孩子叫红红呀丽丽呀什么的。文化大革命时,杨恰妮为自己的名字自卑得不得了,几次想改成什么红呀兵呀军呀的都是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而作罢了的。
大家闺秀出身的母亲很想改造丽娃,从丽娃进杨家起,母亲就对她进行了许多的调教,比如吃饭的时候嘴不能发出响声,坐要有个坐样不要把两个腿分开坐,笑的时候要抿着嘴,不要张开大嘴露着牙齿哈哈大笑等诸如此类的训导。刚开始进杨家门的丽娃对婆婆是很买账的,婆婆家有钱有教养还有洋房住,这是当时许多女孩子觊觎的目标,丽娃很珍惜。刚结婚时杨佳伟对丽娃爱的不得了,两个人吃遍了武汉三镇的名餐馆,玩遍了市区玩遍了四周的郊县,丽娃幸福得令许多女孩子眼晕。
时光荏苒,世界变化的很快,杨家所有的优越几乎在一夜都消失了。市场经济的发展,时代的进步,区区八万元在普通人家也不算是什么大数目了。现在的人说,万元户是贫穷户,十万元才起步,百万元才算富。杨家那八万元在一般人眼里都不算什么了,那么杨家还有什么好神气的呢?再者,杨佳伟所在的二轻系统更是一个要死不活的单位,像杨佳伟这样的普通干部每个月拿上个几百元就像半下岗一样。丽娃所在的国棉厂就更不用说了,国家一再压顶锭,丽娃她们厂许多女工早就在几年前下岗了。这些年丽娃也找过别的工作,只是丽娃太漂亮了,杨佳伟对她出去也不太放心,再说普通的工作丽娃也吃不得那种苦,就干脆在家耗着吃着杨家的老本,然而杨家的日子早没有往日的滋润了,只是撑着一个架子罢了。所以婆媳天天相处摩擦就多了起来。
杨恰妮回到洞庭街的老家时,母亲正戴着老花眼镜看《武汉晚报》呢。老房子屋里的光线不是很好,但宽大的窗户,雕花的铁窗栅栏表现出这栋老房子曾经有过的高贵身份,这里曾经是法租界,房子有着欧式的高大空间,只是中国人居住后把它们不伦不类地改造了。母亲已经七十出头了,一头修剪很好的花白头发和一张保养很好的脸。母亲年轻时是很考究的,做衣服一定要到兰陵路的首家或是江汉路的名店去做的。就连文化大革命时她的衣服也显得得体大方。杨恰妮的母亲退休前是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会计师,到现在每月还有上千元的退休金。父亲在世时,对母亲是很娇惯的。母亲伸出的手甚至比杨恰妮的手还白皙细嫩。文化大革命父亲病逝前对十二岁的女儿杨恰妮最后嘱咐的一句话就是好好照顾你母亲。单凭这句话,杨恰妮对母亲责任甚至高过母亲对她的责任。早年杨恰妮的母亲曾给她算过命,算命的人说杨恰妮是桂花命,桂花命是个什么命?算命的说了两句诗:欲求尘外物,此树是瑶林。
杨恰妮踩着法租界老式的发出吱吱的声音的木地板走近母亲叫了一声,姆妈。母亲抬起头来看见杨恰妮来了,连忙把报纸放下叫了一声恰妮,眼圈竟红了。杨恰妮吓了一跳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母亲用纸巾擦了擦眼睛说,恰妮,我可能活不长了。今天中午我去小便发现尿液里有血丝。我要是去了,你要照顾好佳伟……
姆妈,您不要太神经过敏了。杨恰妮打断母亲的话说,明天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再说。您也是七十出头的人了,你看咱们这个楼里有几个婆婆有你身体好的?到了这个年龄了腿脚还那么利索,说上哪就上哪去了,眼睛还能看报纸的。你还要求自己怎么样呀!不要一点小事就自己吓唬自己,心理学家说有许多病人的根本原因就是心理上的疾病。因为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又属于娇气不谙家事的女人,杨恰妮是老大,在治理这个家的某些方面几乎充当了母亲的角色。
母亲受了杨恰妮的抢白反而觉得精神爽快了许多,起身给女儿冲了一碗桂花糊,然后看着女儿喝糊跟女儿拉起了闲话。恰妮,我昨天出去看见六六了。六六现在可是今非昔比了。她染着红头发,开着小车,车上还带着一只狗。看见我连忙停下来,跟我说蛮长时间没有看见我了。唉,母亲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女人呀,干的再好不如嫁的好!六六是杨恰妮小时候的同学叫何小柳,何小柳小的时候家里姊妹多也很困难,父母就连名字都懒得给她起了,排行老六就叫何小六。后来上高中了,六六才根据同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何小柳了。但是大家还是喊她六六,何小柳的大号是老师叫的,或是同学们在加重语气时用的。六六小的时候跟杨恰妮关系最好,放学时经常不回家而是在杨恰妮家把作业做完了再走。她家人多,连个做作业的清净地方都没有。再者六六喜欢在杨家呆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杨恰妮家条件好,常有零食糖果之类的东西吃。这对六六也是一个很大的吸引力。那时的六六常常对杨恰妮说,恰妮,我要是能托生在你们家里,我现在就情愿去死。高中毕业时,杨恰妮下乡了。而六六跟她的一个姐姐同时毕业,按政策规定可以有一个留城,六六寻死觅活地要留城,最后她姐姐只好下放了。
再后来,六六上了轻工技校以后分到市打火机厂了。在上技校时,她们学校跟另外一所商业学校联欢时,六六意外地发现了高中的同班同学荀波。六六对荀波死缠烂打最后结为夫妻。六六之所以对荀波那么中意是因为荀波家是华侨,家庭条件很好。荀波上了几年商校后,国外的亲戚们出资在汉口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店,由荀波来经营,几年下来,荀波早就腰缠万贯了。夫贵妻荣,六六的生活当然就一步登天了。早几年六六就辞掉了打火机厂的工作,在家做全职太太,一心一意地享受生活了。杨恰妮跟六六的关系就是在六六跟荀波结婚后淡薄下来的。而这其中的原由杨恰妮不便跟母亲说。
晚饭时丽娃回来了,看见杨恰妮很高兴。连忙说,姐姐回来了,我去加几个菜。杨恰妮连忙拉着她说,又不是客加什么菜呀。杨恰妮跟弟媳妇的关系一直不错,杨恰妮比丽娃大上十岁,因为是老大很善解人意,又不像母亲那样挑剔。特别是母亲跟弟媳妇出现矛盾时,杨恰妮总是劝慰母亲,从不说丽娃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