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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演员们穿着大衣,面容疲乏,一个接一个走了。男人们和女人们三五成群从小螺旋楼梯上往下走,在昏暗中,一顶顶破旧的帽子依稀可见,一条条起皱的披肩和卸装后的一张张群众演员的灰白、丑陋的面孔。 舞台上,边灯和布景照明灯全都熄灭了,王子正在听博尔德纳夫讲一件轶事。 他想等娜娜。 当娜娜终于来到时,舞台上已经一片漆黑,值班消防队员提着灯笼在作最后巡逻。 为了不让王子殿下绕道从全景胡同走,博尔德纳夫就叫人打开了门房室通往剧院前厅
的那条走廊。 沿着这条通道,小娘儿们乱哄哄地奔走,她们都非常高兴,因为这样在全景胡同正在等待她们的男人就可以被避开了。 她们你推我搡,不时回过头来看看,到了外边才舒了口气;然而丰唐、博斯克和普律利埃尔却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嘲笑那些装得严肃的男人们。 他们还在游艺剧院的门廊下踱来踱去,这时候小娘儿们已跟着她们的情郎从大街上溜走了。克拉利瑟特别机灵,她对拉法卢瓦兹严加提防。拉法卢瓦兹果然还没走,在门房室里呆着,同一些先生坐在布龙太太的椅子上死命地等着。 他们每个人都仰着脸,眼巴巴地等着。 于是,克拉利瑟就躲在一个女友的身后,一下子溜走了。 这些先生们眨着眼皮,看到那些旋涡般的裙子从狭窄的楼梯脚下过去,他们等了那么长的时间,看见她们一个个走过去,却没有认出一个人来。 那一窝小黑猫贴着母猫的肚子睡在漆布上,母猫伸长爪子,怡然自得;而那只大红公猫则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伸长尾巴,用黄眼睛看着那些逃走的女人。“请殿下往这边走。”他们到了楼梯底下,博尔德纳夫指着走廊说道。在走廊里还挤着几个女群众演员。王子跟在娜娜后面,缪法和侯爵殿后。 这是一条狭长的小巷,在剧院和相邻的房屋中间,屋顶是倾斜的,上面开了几个玻璃天窗,潮气从墙壁上渗出。 过路人踏在石板地上发出的响声,像在地道里行走的声音。这里堆满了应该放在阁楼里的东西,有一个木工台,门房常在上面刨布景架,另外还有一堆木栏杆,晚上放在剧院门口,供观众排队入场。娜娜经过一个界石形水龙头前时,
只好撩起裙子,因为水龙头关不严,水流出来了,淹没了石板地。 到了剧院前,大家互相施礼告别。 后来,只剩下博尔德纳夫一个人时,他耸耸肩膀,对王子的蔑视,对王子的所有评价全被这个动作充分表达了。“虽然他是王子,还有点缺乏教养。”他对福什利说道,但并未详细解释。 福什利和罗丝的丈夫被罗丝领来,她想带他们两人到她家里,劝他们言归于好。缪法伯爵一个人站在人行道上。 王子殿下刚才不慌不忙地扶着娜娜上了他的马车。 侯爵跟在萨丹和她的配角后面走着,跟在那对不正经的男女后面他非常兴奋,高兴地心里抱着一线得到萨丹青睐的希望。 这时候,缪法的头脑发胀,决定步行回家。 他头脑里的一切斗争停止了,一种新生活的浪潮淹没了他四十年的观念和信仰。他沿着一条条大马路走时,夜间最后几辆马车的车轮的辘辘声,好像是呼唤娜娜名字的声音,简直把他的耳朵都震聋了。 在煤气灯光照耀下,他眼前似乎出现了娜娜那晃动的裸体,出现了她那柔软的胳膊和白皙的肩膀;他认为他被娜娜占有,只要他在当天晚上能占有她一小时,什么他都会抛弃掉,什么都会被他卖掉,也在所不惜。 他青春时期的情欲终于重新燃起,一股贪婪的青春烈火在他冷淡的天主教徒的心中骤然燃烧起来,也在他成年人的尊严中骤然燃烧起来。
昨天晚上,缪法伯爵偕同妻子和女儿,一起来到了丰岱特庄园,只有于贡夫人和她的儿子乔治呆在庄园里,他们被她邀请到庄园来住上一个星期。 他们的房屋是十七世纪末建造的,四周是方方正正的大围墙,房子外观朴实无华;但花园里却绿树成荫,几口池塘里的水都是清水,从山泉流来。庄园坐落在从奥尔良通往巴黎的公路旁边,树木葱葱绿绿,宛如一片碧浪,打破了这个平原地区的一望无边的农田的单调景色。十一点钟,午饭的钟声敲响第二下时,大家便聚到一起,慈母般的微笑在于贡夫人脸上浮现,她在萨比娜的脸颊上吻了两下,说道:“你知道,我已经习惯于住在乡下……看到你来了,我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在你以前住过的房间里,这一夜,你睡得好吧?”
接着,还没等到萨比娜回答,她又转向爱丝泰勒,说道:“这个小姑娘也是一觉睡到天亮吧?……过来吻我一下吧,我的孩子……”
在一间宽敞的饭厅里大家已经坐了下来,饭厅窗户都面
向花园。 大家坐在大餐桌的一头,互相靠得很紧,这样显得更加亲热些。 萨比娜兴高采烈,此时此刻她对年轻时代的回忆被唤起:在丰岱特她曾经住过几个月,在那里作过长距离的散步,夏天的一个夜晚,不小心掉进一口池塘里,在一个衣柜里发现一本旧骑士小说,冬天她坐在葡萄枝点燃的火堆前读这本小说。 乔治已经有几个月没有看见伯爵夫人了,他觉得她有点古怪,容貌似乎有些变化;相反,这爱丝泰勒象根瘦竹杆子,却显得更加平平常常,沉默寡言,很是呆板。大家吃得很简单,只吃了带壳煮的溏心蛋和排骨。 于贡夫人是个家庭妇女,她抱怨肉店太不像话,送来的肉合她意的没有一块,她只好一切都到奥尔良去买。 另外,这次客人们吃得不满意,要怪他们自己,因为他们姗姗来迟,错过了好时节。“你们真是没有常识,”她说道,“我从六月份起就一直盼望你们来,眼下已到了九月中旬……所以,你们瞧,没有什么景色可以欣赏了。”
她用手指指了指窗外已经开始发黄的草地里的树木。 天空阴沉沉的,远处在一片淡蓝色的雾气笼罩中,一派恬静、寂静景色,令人感到惆怅。“啊!
我还得等几个客人,“她继续说道,”客人来了我们就会快乐起来……乔治邀请的客人首先是福什利先生和达盖内先生,你们可能认识他们吧?
……还有德。 旺德夫尔先生,在五年前他就答应我要来的;今年他会下定决心来吧。“
“很好啊!”伯爵夫人笑着说,“那怕只邀请到旺德夫尔一个人也好!他非常忙。”
“那菲利普呢?”缪法问道。“菲利普请过假了,”老太太回答道,“等他回来时,你们也许就不在丰岱特了。”
咖啡端上来了。 大家一下子又谈到巴黎,斯泰内的名字又被有些人提到。 听到这个名字,于贡夫人轻轻叫了一声。“顺便问一声,”她说道,“斯泰内先生,那个胖子是不是,就是前一天晚上在你家里遇到的,是个银行家?……这个人真是不光彩!他在离这里一里远的地方,为一个女演员买了一座别墅,就在舒河后面,靠近居米埃尔那边!这个地方的人对他都很反感……我的朋友,这件事你知道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缪法回答说,“哦,斯泰内在附近买了一座别墅!”
乔治听到她母亲提起这件事时,正在低头喝咖啡;他抬起头来,瞧了瞧伯爵,他的回答令他感到很惊讶。 他为什么这样公然撒谎呢?
而伯爵呢,年轻人的动作他也注意到了,他以怀疑的目光瞧了他一下。于贡夫人继续说得更加详细了:这座取名“藏娇楼”别墅,沿舒河而上,一直到居米埃尔,再过一座桥,就到了。 这样走,多走整整二公里;不然,就要涉水过河,要冒着落水的危险。“那个女演员叫什么名字来着?”伯爵夫人问道。“啊!对了,有人向我提起过她,”老太太喃喃说道,“今天早上园丁告诉我们的时候,乔治,你也在场……”
乔治装出一副记不清楚的样子。 缪法一边用手指转动着一把汤匙,一边等待乔治回答。 伯爵夫人对她丈夫说道:“与游艺剧院的女歌星娜娜相好的那个人是否就是斯泰
内先生?“
“娜娜,正是她,真是讨厌!”于贡夫人气愤地说道,“在‘藏娇楼’里有人等她来呢。园丁告诉我的这些情况……你说对吗,乔治?园丁说她今天晚上就来。”
伯爵惊讶得身上轻轻打了一个哆嗦,乔治抢先说道:“哦,妈妈,园丁不了解情况……刚才车夫说的情况恰好相反,后天之前不会有任何人来‘藏娇楼’。”
乔治竭力做出神态自然的样子,一边用眼角观察伯爵对他的话的反应。 伯爵这时又转动起小汤匙来,看样子他放心了。 伯爵夫人目不转睛地凝望着远处花园的淡蓝色薄雾,似乎不再听他们的谈话。 随后一丝微笑浮现在脸上,她的思路跟着突然唤起的秘密想法转动;这时爱丝泰勒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听到大家谈到娜娜的情况,她的白皙的处女脸上,没有丝毫反应。“我的天哪,”于贡太太沉默了一会,她恢复了纯朴善良的脾气,悄悄说道,“我不该生气……每个人都要活下去嘛……这个女人,如果我们在路上遇到她,不和她打招呼就行了。”
大家散席时,她还埋怨萨比娜伯爵夫人今年不该让她等得那么久。 但是伯爵夫人连连为自己辩护,来迟的过错被她推到丈夫身上;有两次连箱子都收拾好了,临走前他又变挂了,说有紧急事情要处理;后来,看来旅行计划完全要告吹了,他却又突然决定来了。 于是,老太太又说,乔治也一样,两次说要来,结果都没能来,后来她已不指望他来了,结果在前天晚上他却突然来到了丰岱特。 大家走向花园,两个女
人则走在中间,两个男人则走在左右两边,他们低着头,静静地听她们讲话。“不过这也不打紧,”于贡太太说,在她儿子的金色头发上她吻了吻,“小治治真乖,这次他肯来到这个偏僻的乡间,同妈妈在一起……这个好乔治,我没有被他忘记。”
下午,她感到焦急不安,乔治刚刚离席时,就说头脑发沉,似乎慢慢地变成剧烈的偏头痛。 快到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