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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远远地注视着沙子,沙子像一片树叶似的在那里悄无声息地飘来飘去。沙子从一个空座位不停地向另一个空座位转移,沙子每次坐下时,她都要通过某一位时髦女子的头发才能继续看到沙子,她看到的是沙子灰暗的前额,但是沙子的前额比广佛的声音要明亮多了。广佛的声音让她仿佛看到一个男人在黑暗里咬牙切齿。所以她警惕地感到那声音不怀好意。因此当广佛对她进行忠告时,她无可非议地将这种忠告理解为诅咒。广佛对她结局的预言在她听来如同麻雀的叫唤。那时她在心里想着自己的美容,她已经没有机会让广佛知道她已经和一位眼科医生取得了联系,这个联系在一个月以前就开始了。那位眼科医生会使她更为楚楚动人,医生只需在她的眼皮上轻轻划上两刀,她就会拥有生动的双眼皮,这个不久来到的事实会轻而易举地粉碎广佛的预言。尽管广佛就站在她近旁,但她没情绪去看他,看着鬼鬼祟祟的沙子使她觉得更为有趣。但是不久之后她就发现那人其实不是沙子,而是森林。森林与沙子的神态如此接近,她还是第一次发现。那个时候她已经走到大厅的门口了,她看到沙子就在前面走着,所以她就叫了一声,然后她才发现那人其实是森林。接着她从森林喜气洋洋的脸上感到,森林似乎十分乐意被错认成沙子。与此同时她看到前面有几个穿着紧身裤的时髦女子,彩蝶之所以注意她们是因为她们的臀部如同被刀割过一样裂开了,裂开的模样很挑逗,因为里面的内裤色彩斑斓。
七
这天晚上,森林用小拇指敲开了沙子的屋门,这个举动为他的这次拜访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他进屋以后就在沙子的床上坐了下来,床摇摆了几下。然后他用一种诡秘的微笑注视着沙子。沙子显然已经意识到森林的这次拜访不同以往,所以他十分警惕地与他保持两米的距离。然而森林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告诉沙子有关广佛的消息。他告诉沙子只用一颗子弹就将广佛断送了。那颗子弹很小,因为弹壳被一个孩子捡去了,所以森林现在只能向沙子伸出小拇指。
“就这么小。”接着森林传达了广佛的遗言。广佛临终时的重托显然使沙子感到有些棘手,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地询问了广佛的骨灰现在何处。森林便拍了拍两只胀鼓鼓的上衣口袋。沙子才知道他把广佛带来了。于是沙子将一张十多年前的报纸在桌上铺开,森林就走过去把两只口袋翻出来将骨灰倒在报纸上,倒完以后森林用劲拍了拍口袋,剩余的骨灰弥漫开来,广佛的一部分就这样永久地占有了沙子的房屋。那个时候他们两人同时嗅到了广佛身上的汗酸味。
森林重新坐到沙子的床上,刚才那种诡秘的微笑又在他的嘴角出现。森林告诉沙子,彩蝶上午把他错认的经过。但是沙子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微微一笑。因此森林便提醒他,彩蝶的错认有力地暗示了他们的接近。然而沙子立刻予以否定,因为他一点也没看出这种所谓的接近。森林便不得不揭穿了沙子在东山婚礼上的行为,随后他充满歉意地说:“我不是有意的。”这无疑使沙子大吃一惊,但他立刻用满不在乎的一笑掩盖了自己的吃惊。然而他并不准备去否认,他迟疑了片刻后对森林说:“那不是我的代表作。”“这我知道。”森林挥了挥手,他告诉沙子他今夜来访的目的并不是要贬低沙子的天才,而是……他请沙子把剪刀拿出来。
但是沙子以沉默拒绝了,于是森林就从裤袋里拿出了一把小刀,他将锋利的刀口对准沙子,问:
“看到了吗。”确定了沙子的点头以后,他便告诉沙子,这把小刀已经割破了二十个时髦女子的时髦裤子。他这样做是因为他仇恨所有漂亮的裤子。然后他坚信沙子也有同样的心理,并且认为当他割裤子听到咝咝声时所得到的快感,与沙子听到剪刀咔嚓声时的快感毫无二致。他再次请求沙子把剪刀拿出来。
沙子现在完全理解了森林妻子在东山婚礼上的嚎啕大哭。他微微一笑后从口袋里拿出了剪刀,他也问:
“看到了吗?”“看到了。”森林回答。接着他说虽然小刀和剪刀的形状与大小都不一样,但是:“它们一样有力。”沙子听完以后并不立刻回答,他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了两只大木箱。他打开木箱以后让森林看到了两箱排列得十分整齐的辫子。他告诉森林它们中间每一根都代表着两根辫子,因为他从来都只是剪一根辫子的,而另一根:
“她们会替我剪去的。”
这个情景使森林感到羞愧,于是他十分坦率地承认自己远远落后了。“问题并不在这里。”沙子这样说。但是森林表示他一下子还不能正确地理解这句话,所以沙子就只好明确地指出:森林不过是一个复仇者,而他却是一个艺术家。
“我们的不同就在这里。”
沙子仔细分析了森林割裤子和自己剪辫子的原始动机。他告诉森林他并不像他仇恨漂亮裤子那样仇恨辫子,他是因为看到辫子时有一种本能冲动,这冲动要求他剪下辫子。所以他这样做是为了表现自我,因此:
“我是一个艺术家。”接着他对自己的这种冲动作了一个比喻:
“近似东山看到露珠时的那种冲动,但又完全不一样。因为他是生理的,而我则是艺术的。”
提到东山的名字以后,两人都沉默了片刻,表示对东山被毁坏的面容的悼念。现在森林感到无话可说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失败,他不得不承认沙子说得有理。沙子看出了这种对自己有利的处境后,他就提议到外面去走一走,说话的时候他将广佛的骨灰包了起来。然后他们就来到了屋外,在走出那条小巷时,沙子告诉森林尽管他们本质不同,可表现形式还是有共同之处的,鉴于这一点,沙子感到他们的友谊朝前跨出了很大一大步。
沙子的话使森林深受感动,因为这正是他今晚的目的所在。他来向沙子指出他们的接近,无非是为了证明他们的友谊朝前跨出了一大步。现在他感到心满意足,他十分愉快地跟着沙子往前走。他们走去的方向有一条小河。那个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命运已在河边为他们其中的一人设置了圈套。
来到河边以后,森林重提了彩蝶上午把他错认的经过,他这样做无非是证明他们的友谊朝前跨出一大步的另一种说法。森林说话的时候,沙子将报纸里的广佛扔进了那条正在闪烁流动的小河。广佛无声地掉落在水面上,由于报纸依旧包着,它漂浮了一小会,然后在桥的阴影里消失。这个举动使森林大吃一惊,但是沙子指着小河十分平静地告诉森林:
“它会流入大海的。”于是森林就开始想象这条小河如何七转八弯流入了另一条河,这另一条河不久之后又归入别的河流,如此下去无数河流出现了。再穿过无数田野竹林和无数小小的城镇后被运河吞没,运河北上以后进入了长江,长江浩荡东去,流入了大海。在森林想象的最后时刻,那一片蔚蓝色的海面果然出现了。这时有几个民警出现在他们面前,民警证实了谁是森林以后,就把森林带走了。这个过程十分利索,双方都心照不宣。森林在临走时委托沙子常去看望他的妻子。森林在嘱托的时候发现沙子脸上正流淌着得意的神采。于是他就对沙子说:“我不会出卖你的。”这其实是森林的一个阴谋,后来的事实证明森林的阴谋很成功。那几个民警显然重视了森林这句话,所以此后连续三次盘问森林,但森林每次都是坚定地回答:
“我不会出卖沙子的。”
尽管除此以外森林什么也没有说,但他却是十分出色地将沙子展览了出来。
八
沙子是在翌日傍晚去完成森林的委托的,他的这个行动说明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被森林出卖了。那个时候展现在沙子眼中的是一个蓬头散发的女人,那女人半躺在床上,阴沉地告诉了沙子她刚才干了些什么。
她指着床头柜上的半碗水对沙子说:
“我吞下了一碗老鼠药。”
这话使沙子颇为惊讶,于是他就打听她平时的饭量。
“也就那么一碗。”森林妻子的回答使沙子感到她必死无疑,因此他就立刻向她揭示了这个真理。她脸上出现了一只鸟飞过时闪一下的阴影。接着沙子又告诉她森林不久之后就会回来的,这句话显然加深了她内心的痛苦。她说:
“我要惩罚他。”“但那时你已经死了。”
沙子郑重其事地提醒她。
沙子的提醒使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她随即释然了,她颇为得意地说:“我已经惩罚他了。”沙子思考了一下以后,表示同意她这句话。这时候他已经看穿了她的心计,因此他便向她描述了森林回来后的详细情景。他从森林出狱后的激动心情说起,那时候森林有一种想立刻拥抱妻子的强烈愿望,所以他就一路小跑地回家,可是他推门而入时却大吃一惊。因为那时她已经腐烂了,腐烂时臭气冲天。这种久别重逢的情景显然出乎森林的预料,因此他就嚎啕大哭起来。森林足足哭了一整天,他的哭声使邻居毛骨悚然,夜晚来临时他的哭声才算终止,于是他在床沿上悲痛欲绝地坐到深夜。森林是在这个时候毅然决定紧步妻子后尘的,他便站起来寻找老鼠药,可是老鼠药让他妻子一人独吞了。这个事实并没有打消森林心中的决定,森林坚定地走到阳台上。沙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他十分详细地描述了森林跳楼自杀的每一个细节,就是最后鲜血怎样在马路上洋溢开来他都足足说了五分钟。
沙子的描述使森林妻子十分满意,她告诉沙子:
“你和我想得完全一样。”
同时她又指出了沙子描述里的不真实处,那就是她并没有腐烂,即便腐烂也不会是臭气冲天。随即她轻轻叫了一声,这叫声使沙子感到是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