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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4年第6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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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卢家村到北垛镇上,储玲芳是由其父送来的。一只大箱子,一个大网兜。箱子里装的,自然是储玲芳的衣裳。也许还有一点钱。储玲芳的父亲,比之郁磊以前在卢家村所见到的,是更瘦更小了,瘦小得像一只虾米。他扛着箱子,给人的印象,他像一只蚂蚁。不,他比蚂蚁更小,更弱。也许一不小心,他就会跌倒,然后被比他身体大好几倍的箱子压扁压烂。他扛着箱子,一边还不停地咳。咳咳咳咳,咳咳,他像是在喊着劳动号子。网兜则由储玲芳自己拎着。他们父女两个,从密密的桑树林里钻出来,受到了北垛中学近三十名师生代表的夹道欢迎。校长满面春风,好像是要送女和蕃。人人脸上笑开了花,大家把送储玲芳上苏州市戏曲学校,当做一件特大的喜事来办。校长作了简短发言,大家全体鼓掌。校长希望储玲芳同学进入戏曲学校后,能刻苦学习,以优异的成绩向党和人民汇报。而储玲芳呢,一脸的羞涩,无论大家说什么,她都是低头微笑不语。看得出来,她昨晚没有睡好,脸色有些灰暗,眼圈也略见青黑。不过她对自己进行了精心的修饰,衣服是干净的,看得见折痕。头发抹了些油,只要认真打量,也是不难看出来的。当然,如果和她靠得再近些,还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雅霜的香气。这个小美人在她土气而又苍老羸弱的父亲的陪衬下,显得像花一样鲜艳娇嫩。 
  储玲芳,给我们唱一段吧!有人提议。 
  这时候朝霞满天,储玲芳的父亲说,也许今天,最迟明天,就会下雨。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他说,这是老古话。他抬头看看天,又低头埋怨女儿说,叫你带伞,你不肯,要是下起雨来,怎么办呢?他一边说,一边咳,让听的人也都想凑个热闹,咳上几声。 
  校长同意储父对天气变化的预测。但是校长认为今天下雨的可能性不大,让储父大可以放心。至于有人要储玲芳临别唱上一段,校长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要唱,也得等储玲芳同学放假回来的时候再唱,他说,到时候,学校专门邀请她来,向全校师生作一次汇报演出。而现在,校长看了看表,说时间已经不早,开往苏州的班车,已经发车在即。大家还是赶紧送储玲芳同学上车,要是误了车,不能及时报到,将会给戏曲学校以很不好的第一印象。 
  储父将女儿送到车站,算是完成了使命。事实上也是,储父又累又咳,身子更弯了。他能将一只箱子从卢家村扛到北垛汽车站,已经是鞠躬尽瘁了!下来一程,储玲芳将由郁磊负责护送。这一安排,是储父和校长商量的结果。储父因为有病在身,又没文化,连公共厕所上的男字女字都不认得,若是由他将储玲芳送往苏州,也许反而是个累赘。储父手持车票,在校长面前扬了扬,向校长求助,说是否能请一位老师把储玲芳送到学校?校长起初面有难色,目光巡视了一周,与郁磊老师四目相对,便心中一亮。有了!郁磊老师,你愿意送储玲芳同学去苏州么?这当然正中郁磊下怀。但他此刻心慌意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嘴上居然谦虚了一下,说,还是请别的老师去送吧! 
  郁磊的言不由衷,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万一校长真的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别人,可如何是好?一边的皇甫卫星,也暗暗地替郁磊着急。要是错过了这样的机会,郁磊起码要痛苦上一个月。皇甫卫星于是挺身而出,说,郁磊,你不要推三阻四!储玲芳是你发现的苗子,现在这个人才要到苏州深造,送她的重担,当然得由你来挑!你赶快提起箱子,快快带她上车!你把储玲芳送到戏曲学校,如果有空,就去一趟苏州新华书店,帮我买两本书。一本是《李金发诗选》,还有一本是何其芳的《预言》。你钱够么?皇甫卫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到郁磊手上。 
  汽车发动了,喷出难闻的汽油味。储玲芳靠窗而坐,郁磊坐在她的身旁。大家都看到了,储玲芳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串串滴落下来。而车窗外的储父,也老泪纵横。他一哭,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看上去辈分突然又高了,绝对像是储玲芳的爷爷。父女俩车站一别,仿佛永诀。如此离愁别恨,让在场的所有人动容。校长的眼睛看上去有一点儿红,提醒了人们他事实上正是属兔子的。 
  汽车开出大约五里路,储玲芳才掏出一块豆绿色的手绢,把眼泪擦干。郁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储玲芳,则始终都不侧脸看郁磊。她只是偶然目光闪电似地扫一下郁磊,并未让后者觉察。 
  公路很窄,两边的树枝,不时地刮着车窗。郁磊于是站起来,把储玲芳边上的车窗关上。这样做,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据说有个人,在高速行驶的火车上,将手臂伸出车窗,结果被一根树枝挂到了。这个人觉得手臂一凉,就缩了回来。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其实自己的那条手臂已经没有了。汽车很破旧,车窗开启和关闭当然不容易。由于隔着储玲芳,郁磊觉得有点儿使不上劲。终于把车窗关起来的时候,把手蹭破了。手上蹭掉了一块皮,血不断地渗出来,很快就红得醒目了。储玲芳要用她的豆绿色手绢为郁磊包扎,郁磊则坚持不要。他的左手,紧捏着自己的右手,捏紧了右手上的伤口。一个要替他包扎,一个不要,两相僵持着。 
  很快储玲芳就晕车了。她脸色由灰而白,终于要求郁磊替她把车窗打开。郁磊放开自己受伤的手,去开车窗。未伤之时,就不太对付得了这老爷车窗,现在要把它打开,又谈何容易!郁磊看看自己的手,放开之后,血又渗出来了。但他暂时管不了它了,为了打开车窗,只有让它流。 
  车窗好不容易打开了,储玲芳也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她吐在郁磊的手臂上,两只衣袖,沾满了秽物。储玲芳的半个身子,都到了车窗外。她伏在呼呼作响的风里,继续哇哇地吐着。郁磊把两条胳膊缩回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储玲芳的姿势,很让他担心,他担心她会忽然被风带走,像一张报纸一样从车窗口飞走。他应该拉住她,但是,他的手很脏,他没有伸出去。 
  储玲芳吐够了,就好多了,她从车窗外面回来,显然已经没事了。她这才有可能用她的手绢,替郁磊擦拭秽物。这时候手绢显得太小了,几乎派不上什么用场。她于是要求郁磊干脆把外套脱下来,她说,到了学校,由她来洗一洗。 
  因此这一天,郁磊一直没穿外套。他穿着一件紫红色的绒线衣,旧的,又小,袖口不仅短,而且破了,像是流苏。两边肘部,也各有一个破洞。他显得十分滑稽。 
  由于车子在路上两次抛锚,因此到达苏州,已经是中午十二时了。储玲芳急于要赶往学校,于是马不停蹄,两人又提了大箱子和大网兜,挤上了公共汽车。 
  到戏曲学校办完报到手续,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学校的午餐供应已经结束。郁磊于是带着储玲芳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小店里每人吃了一碗小馄饨。最初储玲芳表示不吃中饭,她因为晕车,什么都不想吃。她催郁老师快点儿返回北垛。时候已经不早,她担心再晚一点儿,开往北垛的班车就没有了。但郁磊不同意。他认为,正因为晕车,才急需吃点儿东西。她肚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干净了,胃里一定空得难过。况且,他说,你不吃,我得吃呀!我可是饿坏了! 
  在小店后院的井台上洗了手,郁磊感到伤口痛得厉害。但已经不再淌血。两碗小馄饨,各加了一个酱脍鸡蛋。储玲芳不吃鸡蛋,因此郁磊吃了两枚。储玲芳还不吃葱,她把她碗里的葱花,一点一点挑出来。郁磊确实是饿了,他三下两下,就把两枚蛋和一碗馄饨连汤带水搞掉了。他还在碗里加了辣和醋,一股脑儿地吃了下去。呼噜噜吃得很响。将空碗推开的时候,满意地呼出一口长气。 
  储玲芳却只吃了几口。她抬起她明澈的大眼睛,对着郁磊忽闪了几下。似乎在说,郁老师,你还想吃么?你嫌我脏么?你要不嫌弃,就把我这碗里的也吃了吧! 
  郁磊领会了她的意思,把她的碗端过去,让这只缺口的大碗,也成了一只空碗。 
  吃完馄饨,按照学校的要求,又去另一家小店购买了饭盆和菜盆各一只,还有一把调羹和一双筷子。另外还有以下物品:一只洗脚盆,一顶蚊帐和四根帐竿竹(虽然已是深秋,但因为学校建在荒郊野外,蚊虫仍然猖獗,所以学校要求一定要支挂蚊帐),两包饼干和一袋奶粉。饼干和奶粉,是郁磊坚持要买的,他指出,储玲芳等于没吃中饭,等一会儿一定会饿,备下饼干充饥,应该说有十二分的必要。至于奶粉,他建议储玲芳每晚临睡时冲泡一杯,不仅补充营养,而且有利睡眠。你还在长身体,一定要增强体质,才能更好地为革命学习本领,他谆谆教导。 
  储玲芳抱着这些东西回到宿舍的时候,同学们问她,送你来的那个人,是你的哥哥呢,还是你的爸爸?他对你可真好啊!储玲芳保持着沉默,只顾张挂蚊帐。她也许是恪守着她母亲的教诲吧,在张挂蚊帐的时候,是切忌说话的。要是说了话,蚊子就会钻进来。不过细心的同学发现,她一边挂着蚊帐,一边在流泪。同学们很奇怪,说你为什么哭啊?储玲芳终于把蚊帐挂好,开始说话。她说,我不想在这儿读书,我想回去! 
  这个夜晚是新鲜而兴奋的。宿舍里的八个女孩子,集体失眠了。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说话。熄灯之后,她们好听的嗓音,像蚊子一样在黑暗中飞来飞去。值日老师几次过来对她们发出了警告,让她们闭嘴,赶紧睡觉。但是等老师的脚步远了,她们又说开了。有人问储玲芳,那个送你来的人,不会是你的对象吧?你们是不是娃娃亲啊? 
  储玲芳说,胡说,你们不要胡说!他是我的老师。 
  哟,老师啊!他长得好英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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