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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血本无归,哪里那么简单?”
这消息原本也不是什么机密,夏省之现在想起来还想笑,他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便在这屋中踱步,一副自若模样。
“不知是怎么个血本无归法,在下倒是好奇起来,夏兄可否解疑?”
林钰问得直接,夏省之也懒得跟他卖关子,便说道:“四川自流井的名声,想必林公子听过吧?这是个小地方,可最近在盐商之中却很出名。自流井,开一眼井,而卤水自动冒出,地势之利。蜀地出井盐,以火井出名——”
火井,盐井之中很特殊的一种。
曾有记载,打一口井,而地下冒出七八丈高的火焰,而下有卤水可炼制成盐。
盐井里为何冒火?只是因为有“气”。其实这便是后世所说的天然气,开凿出盐井的时候,乃是气与卤水共存,卤水冒出地面,气也跟着冒出来。
早在几百年前,便已经有天才的先人研究出以锥形盆覆于井口采气煮盐的办法。
“四川火井,多半采气燃烧,在盐场当场煮盐,连柴禾火炭都一并省去,以气煮盐,省事至极。”听得出,夏省之语气之中很是欣赏,毕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以气煮盐,很是不凡,不过现在表情带了几分幸灾乐祸了,“四川火井,成也其气,败也起气。一个月之前,自流井——”
夏省之停了声音,也停住了脚步,看林钰又抬头来看他。
他想起来自己当初知道这消息时候的惊讶,却又想起自己多番的算计来,只轻微地一俯身,嘴唇一勾,吐出两个字来:“炸了。”
自流井,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川用天然气煮盐是一千多年前就有了的,自流井的历史跟文里的时间不对,不过为了剧情需要所以提出来了。
另外盐井里不止出天然气,石油也出,但是当时技术条件不成熟,所以没能利用起来。天然气的利用范围也很窄,很小(几乎没有)一部分是民用生活用,大部分当场煮盐就用了。
☆、第十章 闹剧
自流井,炸了。
直到回了荣国府,林钰还没从这个消息带来的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以气煮盐,早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按理说前后经验都很足,又是这么多盐商齐力开盐场,定然请了老手艺的人来,绝不可能出事。就算真有什么疏忽,也不可能闹到几乎整个盐场都炸了——
夏省之说,盐商是半夜炸的,正是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那时候一切已经准备停当,整个盐场的井已经打好,只差一会的工序便能出卤了。之前的几口井都没出什么好卤,众人寄希望于第二天,哪里想到就是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这一天晚上,在自流井新盐场即将建成的时候,出了这样的岔子。
大半夜地,黑魆魆的盐场里,忽然便爆出了一团火光,一个井炸烧起来,掀翻了另一口井,一个接着一个,整个盐场所有的火井全炸了,烧了!
那一个晚上,是整个自流井的噩梦。
火光照得整个自流井周围跟白天一样,无数人心血转瞬付之东流,哭得最厉害的,只能是那些个损失惨重的盐商了。
这一场火,烧了足足有三天,怎么也灭不下去。
有算命的说,那是祖宗们的诅咒,这一个盐场开不得,闹得人心惶惶。
气,本来便是地下出来的,从井口冒出来,要把那井口堵上才能灭了火。
整个盐场的地面都像是被烙铁一样,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心思,才将这些盐井给盖起来。
最后这火是灭了,可是整个盐场也跟着废了。
没有人再敢提开盐场的事情,像是怕得罪了什么。又因为那些算命先生和道士们的话,四川别的盐场也都人心惶惶,乐山、犍为、成都府、重庆府乃至于荣昌富顺等地,盐场全部暂关。
不几日,流言便已经满天飞,一会儿说是哪个盐商家出了怪事,见到了胶鬲和李冰的神魂,一会儿又说是做梦梦见了一口盐井里冒出个大怪物来……总之是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出来了,四川盐商之中哪个不提心吊胆?
这盐场的事情,太突然了,没有任何的准备。
盐商们认钱不认神鬼,可下面的盐工们要命,不敢开工。不是没有盐商逼他们去盐场干活,可这些个苦命人都起来反抗,谁也不想死,人一多就胆壮,闹到官府那里,连官府都妥协了。
四川这一个月,几乎没产出一粒盐来。
整个盐市上,盐价走高。四川盐场出事,别的盐场的盐价陡然上扬,夏省之原本这几船私盐都是早就运上来了的,忽然之间出了四川这档子事儿,他手里这几船盐价值可就不一样了。
盐商们想要从夏省之这里发财,可夏省之是头狼,有钱不留给自己赚,那简直是傻子。
所以夏省之没有任何愧疚和犹豫地,直接坑了之前那一拨盐商,这才有林钰在棠花苑遇到夏省之一事。
只是夏省之的话没有说完,这些都是林钰自己推测出来的。
林钰甚至怀疑夏省之背后有靠山,不然哪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不害怕报复?盐商们又不是吃素的,若是林钰当年遇到夏省之这样的人,第一个想法应当是斩草除根,这样的人绝不能留。他都算是盐商之中少见的善类了,却也这样想,那别人呢?
夏省之若没靠山,林钰不信。
然而这靠山是谁,却是一个难解的谜了。
荣国府近在眼前,林钰收敛了心思,跟贾琏一同回去了。
今日贾琏受了惊吓,送林钰回去之后便匆匆告辞,他带了个戏班子回来,要讨贾母的欢心,这是林钰给出的主意。老太太喜欢热闹,贾琏去尽尽孝心,至少不会挨骂。后面林钰还给他出主意,让他顺便讨好挑拨一下邢夫人,这样他家那口子兴许就收敛一些。
反正林钰是没打算在这里待多久,若是他那信成功送回到林如海的手里,怕是黛姐儿也不过在荣府小住一阵。
他回来,只坐在窗下开始读书。
张宝儿在他出去之前便去负责送信的事情了,这会儿见林钰回来,便进来伺候,说信已经托人送出去了。
林钰点点头,让他到外面去听消息。
张宝儿又摸不着头脑了,“爷您这怎么老是让奴才出去听消息?又从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哪里知道该打听哪些消息啊?”
“我从不告诉你,是让你动动脑子——你看,爷让你听消息这么久,你不是变聪明很多了吗?”
林钰一本正经地说着,唬得张宝儿团团转。
张宝儿摸着自己的脑袋出去了,估计心里还在纳闷儿自己怎么就变聪明了。
不过今儿这事,说什么打探消息,还真不用他动什么脑子,消息就已经来了。
荣府里琏二爷出去给老太太找个戏班子,说现在不唱戏,养在家里就好,等老太太心情好了再唱,先养着不出事。他又说了一堆的甜言蜜语哄着老太太,贾琏这人会说话的时候嘴巴可甜着,老太太喜笑颜开,赏他些东西,于是贾琏这得意洋洋地回去了。
可琏二奶奶这边早接到下面小厮们说的话,贾琏今儿竟然带着人家刚来荣府的哥儿出去鬼混,还欺负钰哥儿不懂京城风物。
早先王熙凤闻说贾琏带着林钰出去,就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结果后面传说是差点被抓了,吓得王熙凤摔了手里杯子。这没一会儿,贾琏回来竟然若无其事,还跑去讨好老太太。他那心肠,王熙凤还不清楚?
这时候贾琏回来便直接给往那儿一坐,端的是得意洋洋。
他是才从邢夫人那里回来的,平日里他不大原因搭理这继母,只是今日为了不被王熙凤拿住话柄,他刻意去逢迎了一阵,也哄着邢夫人,顺便挑拨了一下邢夫人跟王夫人之间的关系。
毕竟王熙凤乃是王夫人的侄女儿,王夫人又是贾母之下治家握实权的,邢夫人出身不好,又是个填房,虽然是大房的太太,却像是理所应当一样被王夫人给踩下去。她没生养,也没依仗,在荣府里夹紧了尾巴做人,平日便极为艰难,贾琏本来就不是她亲生,自然也亲近不起来。
如今是猛然之间来亲近她,即便是知道贾琏另有所图,为了她自己,邢夫人也得受着。
她跟王夫人表面上平淡,里头较着劲儿,不肯松一分。
王熙凤是她儿媳,平日里对她却没多少敬意,看不起那姨娘之类的,早已经积怨甚深,借得此机会,哪儿能不使劲儿地挤兑王熙凤?
现在看到贾琏这得意模样,王熙凤是气不打一处来,三言两语还没说个清楚,竟然就已经跟贾琏闹了起来。
平儿照旧上去劝,又说这等子不光彩的事情怕还是不要闹大,说出去让人笑话。王熙凤只一巴掌拍开她,又骂了她一顿,活脱脱泼妇模样。
贾琏看得火大,他本更中意平儿这样温婉些能干些的,凤姐管他甚严,向来不敢生事,今日却因为林钰那计策在老太太跟邢夫人这两边讨了个欢心,胆子竟然也大了起来。男人有血性,逼不能逼紧了,偏生凤姐儿太要强,一闹没个完。
贾琏这一屋里闹起来,还闹得大,平儿受了委屈劝不住,哭也哭不出,想要拉去报信儿的丫鬟,可想想又作罢,这事儿没人插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歇呢。
平儿一想,索性叫人去通禀了老太太。
这一下,事情便到了老太太那里了。
林钰这边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张宝儿表情那个生动和兴奋:“听说啊,这琏二爷到了老太太跟前儿竟然直接一哭,表情比那琏二奶奶还活灵,说琏二奶奶欺负他。琏二爷给老太太找戏班子,讨她欢心,说他没有不务正业,只是为了尽尽孝心,无端遇到的那飞来横祸,怎么能怪到他头上?又说连累您是他不对,但并没有拉着您在这时候听戏,棠花苑是文人雅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