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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过山车“我和妈妈分离的日子”,恐怖博物馆“我的性生活”(降低声音以免被我听到),最后一个是,死亡隧道,“我更年期前的女性生活”。
对我来说,科隆布让我害怕的是,我感觉到她在大多数时间里都不会思考。科隆布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好比感情吧,她那么做作、那么虚假,我在寻思,她是否真的有感情。很多时候我都会害怕的。也许,她是真的有病,也许,她是真的费尽周折想知道感情的滋味,为此,她可能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我仿佛看见了报纸的标题:《格勒内勒街的尼禄:一个年轻的女子放火烧家庭公寓。审讯其此行为的原因时,她回答说:我想体会到一种情感》。
好吧,首先,我有点夸张。其次,我没有资格去揭发这个纵火犯。不过暂且不提上面的,今天早上当听到她大呼小叫一通是因为她绿色外套粘上了几根猫毛,我不得不说:可怜的孩子,战斗提前结束了。要是你早点知道这一点,或许会好过一些吧。
(二) 哀叹蒙古人暴动(1)
11。哀叹蒙古人暴动
有人在轻轻地敲我的门。是曼努埃拉,她刚刚被批准放一天假。
“大师过世了,”她对我说,我不能确定她将讽刺和沙布罗的哀歌混为一谈的用意,“既然有空,我们喝茶怎么样?”
这种对动词时态配合一致的置之不理,这种疑问句型中的条件式在缺少动词倒装的情况下的使用,这种曼努埃拉对句型的随心所欲(因为她只是一个可怜的被迫使用外来语的葡萄牙女人),与沙布罗的惯用语有着共同的守旧和过时的特点。
“我在楼梯的交叉口碰到了萝拉,”她一边说,一边顺势坐下,眉头紧蹙,靠在楼梯扶手上,做如厕状,“她看到我后,便离开了。”
萝拉是阿尔登家的次女,是个不善交际的乖乖女。克莱芒丝是阿尔登家的长女,是挫败感的痛苦化身,一个宗教的虔诚者,却只会整日纠缠她的丈夫和孩子们,枯燥黯淡的一天都在做弥撒、履行各种宗教仪式,以及编织十字绣中度过。说到让,家里最小的孩子,一个不可救药的瘾君子,这是一个有着美丽双眸的、整天在父亲身后屁颠屁颠跟着的孩子,小小的他似乎一辈子都将会在父亲的关爱下茁壮成长,想不到一切在他吸毒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他不再能动了。看来就算让这个孩子跟在上帝身后也无济于事了,现在的他动作明显迟缓,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在楼梯里、在电梯前、在院子里都会看到他不断地停下来歇息的身影,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停下来休息的时间也愈来愈长,有时甚至都会在我的门毡上或是在垃圾屋前安然睡去。有一天他站在满是高贵茶红色玫瑰和低矮山茶花的花坛前神情恍惚,我问他是否需要帮助,看到他那缓缓散落在两鬓的缺乏保养的鬈发,在那潮湿的微微战栗的鼻子下的一双泪眼,更让我想到涅普顿。
“嗯,嗯,不用,”他像走路时顿顿挫挫那样特有节奏地回答我说。
“至少您坐一下也行啊?”我向他提出建议。
“您坐一下?”他重复道,惊愕溢于言表,“嗯,嗯,不用,为什么?”
“为了能让您喘息片刻啊。”我说。
“啊,对……”他回答说,“嗯,好,嗯,嗯,不,不用了。”
于是我不得已留下他与山茶花为伴,并从窗口处静静观察他。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从对花朵的沉思中回过神来,小跑着冲到我的房间。我还没等他按门铃,就将门打开来。
“我要活动一下,”他对我说道,没有正视着我,他并不柔软光滑的头发缭乱地挡在眼前,然后,经过一番努力,他接着说道:“那些花儿……叫什么名字?”
“您说的是山茶花吗?”我惊讶地问他。
“山茶花……”他慢慢地接着说道,“山茶花……嗯,谢谢,米歇尔太太,”最后他用近乎惊人的沉稳语气终于把话说完了。
转眼间,他便跑开了。一连几个星期我都没有见到过他,直到今天早上,他从我的门房前经过,羸弱的样子使我几乎认不出他来。没错,那就是羸弱……所有人,我们所有人都会经历的。可是对于这个年轻人,在尚未到达的漫漫人生路上却早已站不起来,而他的身体衰弱得这般明显、这般强烈,看到此番景象,又会有哪个人会没有恻隐之心呢?看看让·阿尔登吧,他是一具只会由一条绳子牵引着的受刑的躯体。我恐惧地想到,他是如何做到使用电梯这一简单动作的,正当这时,贝尔纳·格勒利耶突然出现,紧紧抓住让,像抓起一根羽毛似的将他抱起,这也避免了我的出面干涉。我稍稍地看了一眼这个成熟却愚蠢的男人,他把这个饱受摧残的孩子抱在怀里,然后消失在楼梯尽头。
“听说克莱芒丝快回来了,”曼努埃拉说道,真奇怪,他总能和我无声的思路那么有默契。
“沙布罗让我请她离开,”我一边说,一边想着那句话,“阿尔登只想见保罗。”
(二) 哀叹蒙古人暴动(2)
“男爵夫人最近痛苦得不得了,天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曼努埃拉补充道,她说的是维奥莱特·格勒利耶。
我并不惊讶。在一切即将结束的时刻,真相必将大白于天下。维奥莱特·格勒利耶与抹布相配,就如同皮埃尔·阿尔登与领巾相配,每个人,都被束缚在他们的命运当中而欲罢不能,面对命运也无脱身之计,最终只有在人生这出戏剧的尾声成为真正的自我,即便是曾经抱有某些幻想。在生命即将终结之际,就算是身子贴着细腻丝制高档内衣也并不能给病人自己带来健康而有活力的体魄。
我煮了一壶茶,与曼努埃拉在静默中细细品味着,我们从未有喝早茶的习惯,因此,这个反其道而行之的举动竟带来一番别样的滋味。
“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曼努埃拉喃喃自语道。
是的,妙不可言,因为我们享受到上天的双重馈赠,看到这种循规蹈矩的仪式被打破的神圣感,以及这一成不变的我们共同分享的品茶仪式,一个又一个的下午,使得这仪式像包在现实生活的胶囊当中,从而带给它一种内涵感和坚定性,而在今天这样一个清晨,在规矩被打破的一瞬间,突然凝聚了强大的力量——不过我们如此细斟慢酌,正是因为我们把茶当作是玉露甘泉,是上帝馈赠这个不寻常的春晓的最好的礼物,即便是机械的动作都会变得蓬勃向上而富有生机,浅尝、细品、置斟、续茶、呡呷,个中品茶之态有若新生。而此时此刻,茶道赋予我们对生命轨迹的思考,我们又因为打破此种规矩而体会到额外的使身心分离的神奇之感,因为转瞬即逝但坚强有力的片刻永恒,使时间变得这般丰富多彩。外面的世界怒吼咆哮、沉睡苏醒、战火纷飞、生老病死,一些国破家亡,另一些兴旺发达的不久之后等来的依然是覆灭,万众苍生时刻处在嘈杂、愤怒、爆发和冲击当中而无法自拔,而世界将依然活跃、燃烧、分裂、重生,并且影响着世人的生活。
那么,还是喝一杯茶吧。
正如冈仓天心冈仓天心(1862…1913),日本著名的思想家、美术家与批评家,在近代日本的知识界、美术界拥有极高的影响力,是明治时期知识分子的典型代表。其作品之一《茶之书》自从在美国上市引起轰动后,不仅被引入美国中学课本当中,且被译为多国语言,在整个欧洲广泛传播——译注在《茶之书》一书中提到的,他哀叹13世纪蒙古人的暴动,不是因为暴动带来了死亡和痛苦,而是因为暴动摧毁了宋朝文化中最珍贵的成果——茶艺。我知道茶不是低等饮品。当它被变成一种仪式时,构建出能够以小见大才能的心灵,美在哪里?是在大事物之中,如同其他事物一样,终究都会消逝殆尽?还是在小事物之中,无心索取,却懂得将瞬间变成永恒?
茶道,相同的动作和相同的品尝能够清晰明确地重复,达到简单、真实而又讲究的感觉,适合任何人,以很少的消费,就能变成有品味的贵族,因为茶是有钱人的饮品,同时也是穷人的饮品,故而茶道的特殊优点就在于,在荒诞的人生之路上为我们打开一道宁静而和谐的裂口。是的,万物皆空,迷失的灵魂为美而泣,人间琐事包围着我们,那么,还是品味茶之清香吧。四处一片寂静,听到外面飕飕的风声,看到微微作响、随风飘扬的秋叶,在温馨的阳光下安然熟睡的猫儿。呡茶一口,光阴便会升华。
深刻思想之六
在早餐时
你看什么
你读什么
我就知道
你是谁了
(二) 哀叹蒙古人暴动(3)
每天吃早饭时,爸爸都会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这其中包括各种报纸,实际上,像《世界报》、《费加罗报》、《解放报》都是他必读的,以及每周一次的《快报》、《回声》、《时代》周刊、《国际通讯》等这些杂志。不过我能感觉到,咖啡一杯,《世界报》一份,在珍贵的半个小时全身心投入到阅读当中,这是最令他惬意的事情了。为了能够利用上这半个小时,他不得不提早起床,因为他的时间表总是被排得满满的。但是每天早上,即使是昨晚只睡两个小时,第二天他依然会六点起床,一边读报,一边喝那香浓的咖啡。爸爸就这样每天不断雕凿塑造自我。所谓“雕凿塑造自我”是因为我认为每一次的过程都是一种新的构建,就好比是所有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全部幻化为灰烬,而到了第二天,一切又必须从零开始,如此可见,我们的生活不就是如此吗?在我们的世界当中:必须不停地反复构建我们的成人身份,这昙花一现的不稳定的而又极度脆弱的合成体,穿着绝望的伪装服,站在自己的镜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