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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家里人,这事儿跟家里丝毫没有关系,俺们背后没有任何人指使,所以就啥也没告诉家里大人。”唔,是这样!我报以一声长叹,背后不曾有长胡子的人!
冬日里天亮得迟。一大早快7点时候,两姐妹爬起来揉揉眼睛,匆匆穿衣出门。王有馥急迫着问:“小霞你上哪儿?”
“还要上基地去!”王军霞简短地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啥时候回来啊?”
“说不准,到时候我给家来电话。俺们没事儿,爸你放心!”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王头他能放心否?
崔大林在睡梦中被急骤而至的电话铃声吵醒,他大半夜两点多钟接着了马俊仁从大连别墅里打来的长途电话。马俊仁急切地告知:基地情况万分紧急,我已经收拾不住这帮人了,人倒是还没走都在基地,但是随时都有可能出大事,天一亮,你和老孙务必前来,救马家军于危难之中!切切!
崔大林再也睡不着了。他心生疑惑,这老马黑更半夜长途电话报警,声声告急,又是搞什么鬼名堂7基地发生了什么大事?本来说好明日就要去大连,沈阳这边已通知孙玉森和刘琦做好了准备……不管怎么说,看来明日必须叫老孙一块儿赶往大连救火。在马家军问题上,崔大林、孙玉森、马俊仁的根本利益当是一致的,至少目前是这样。
一大早,也就是12月13日一大早,崔大林即赶去向分管副省长张榕明女士做了汇报——本来是完全无需要向省级首长汇报的事情,由于老马昨晚紧急电话来的不大正常,崔大林就多了个心眼儿,认为还是向上边汇报一下好。官场上的汇报也是通报,有情况你不通报,一旦出事就有重大责任,通报了汇报了,情况便大不相同。崔大林向张副省长说明今日凌晨老马来电话紧急呼救,因而请示领导如何处理,应注意些什么。张副省长当即指示: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应该尽快前去协助处理不宜延误,无论如何马家军队伍不能散,一定要保住这批辽宁的也是国家的宝贵财富。具体实施方案可根据实际情况酌情而定。老马他该治病仍可照常治病。
高明的领导谈意见从来只是原则性的。现在把原则给了你:队伍不能溃散,保住国家财富!这就是领导的意见。
崔大林平日上下班常常亲自驾车。遇上跑长途时候则由司机代劳。这次上大连也是司机开车他坐车。他多年的老朋友,如今的好部下孙玉森也坐在车内,按计划仍有新教练刘琦上车同行。在我的记忆里,崔大林的轿车是一台黑色的奥迪,在车速快一点的情况下,他们8点左右从沈阳出发,300多公里,赶到大连应该不过中午。
马俊仁心事重重,一大早就驾车来了基地。昨晚上,他跟前边几个人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基本上没睡成。不过半夜功夫,他眼瞅着憔悴了许多。这辈子他经历了不知多少大事小事奇事怪事喜事悲事,而被他手下弟子狠狠地造一大反,实在还是生平头一遭。他怎能睡得安稳?虽然他料不到基地已是鹤去楼空,但他总是隐隐预感到要出大事情。
车停稳,曲云霞独自出楼来开门。这位一向不善言词的实诚姑娘,偏偏在这时候,对极端苦痛中的教练幽了一默。看来她并不曾有过那种生是马家军的人,死是马家军的鬼等等悲壮的情感。这时她很别致地站在楼外门口,微笑着对马俊仁说:“马导,你早:你不觉得今儿早上基地有啥新变化?”
马俊仁何等聪明之人!他一听这话,觉得弦外有音,顿时意识到肯定出了什么乱子。便狐疑地上下打量这栋楼:“咋了?”曲云霞又接着调侃一句:“你不觉得冷冷清清吗?”马俊仁惊得一愣:“人呢!”
曲云霞说:“昨夜里都走光了。”
马俊仁登时怒形于色:“你这个老队员你这个队长为啥不管?你当时干什么去了!”
曲云霞一赌气说:“我当时睡觉了,我啥也没看见!你别把气撤到我头上!”
马俊仁:“开什么国际玩笑!她们怎么走的?”
曲云霞:“我光听见搬东西还有汽车响,别的我咋能知道?”
马俊仁不信任地:“你真不知道哇?辞职报告上你为什么签上了自己的名?那白纸黑字儿不是你写的?事先你肯定啥都知道,你为什么不报告你?”
曲云霞委屈地说:“马导,我是签过名了。可是说真的,事先我的确不清楚她们要这样走,哪儿来的车,预先怎么定的,我一点儿也没参与。临到跟前儿,半夜里人就哗哗都走完了,就是想报告也根本来不及,人家自己要走,你怨我啊!”
马俊仁发出一声浩叹。他沉默了。是啊,事到如今,凭什么怨得着一个曲云霞呢?他抬头凝望这座静悄悄的大楼,心头涌起百般滋味。想不到英雄一世,大风大浪无所惧,如今竟栽在王军霞这帮小丫头手上,栽在自己亲自缔造的队伍中。
良久,他自言自语地感慨道:“昨晚上我不该走啊!”
他暂时还不会往深里多想。人的反思需要时间需要生活最真实最严酷的过程。昨晚走不成就不出事了?昨晚她们中止暴动矛盾就不存在了?兵变并非偶然,今朝不爆发,迟早要轰然。
马俊仁步履沉重地进到楼里,强打精神在各处走了走。偶一翻动室内剩余物品,就发现了队员们疏忽大意遗留下来的一件物品。这是用白纸剪成的小纸人,上面清楚地书写着“马俊仁”仁字,胸口密布钢针猛扎而洞穿的痕迹,它被队员们死死地压在床褥之下,其状惨不忍睹。这是中国农村老百姓古往今来常用的咒人土法。乍见此凶物,马俊仁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心中生生作痛。师生反目竟到如此地步,事情残酷竟到如此地步,他无论如何预想不到。他不知道该怨恨谁该咒骂谁,一时间竟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恩将仇报啊,欺师灭祖啊!巍巍大中华,绵绵千百年,找不出这样对待师傅的徒弟啊!
他预计,崔大林、孙玉森他们已经出发上路,正在紧急向大连靠拢。马俊仁期盼着他们快快出现,好帮他共同收拾这糟糕透顶的残局。一瞬间,他又担心他们的出现,因为今天的处境太失面子太栽了,他不知道怎样向社会交待这个责任,怎样去解释这次事变。更可怕的是,这帮队员尽知他的全部秘密,她们会不会一反到底,搞新闻发布?如果那样又如何是好?眼下尚且不是最坏的结局,如果不严加控制放任自流,事态定会进一步恶化。当初,刘东事件发生以后,马俊仁等人并不曾十分在意刘东本人的前途和命运,而今可好,刘东那边风波刚过幸未出事,这边倒哗啦啦一下子跑了一大群,比起一个刘东不知道要厉害多少倍。昨天晚上谈判时老马反复强调马家军千万不能此时捅出乱子,谈得口干舌燥,最后,还是出事了!
马俊仁心如刀绞锥扎。他曾经对我真切地回忆说:“队伍出事以后,那些天我真难受啊,当时人都走了,我一点儿办法没有,我一夜一夜睡不着,刚迷糊着一小会儿,让恶梦给吓醒,刚迷糊着,又让恶梦给吓醒!早晨我不等天亮就起身,站在别墅外头,就那么站着,我没地方去啊,眼跟前是黑乎乎的大海,多少次我就想,这还活个啥劲儿啊,老赵哇,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丢死人呐!我马俊仁他妈的不活了,我跳海,跳海死了算毯!我几次走到大海边,在海边我一站几个小时,愣让大冬天那海风把这脑瓜子吹得生疼,我要让它把我吹个透!我想不通,我有什么错?我想死,可我又不能这样死啊!不死我又活不成,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一次又一次,我哭都没泪!一次又一次我没死成,算是留下现在这条命……”
我相信老马的话。1994年12月13日那天早晨,马俊仁经历了平生以来最沉重的一次打击。我为他的不幸而深深地悲痛。
于是我们再次发问:是谁重创了马家军?
王军霞和张林丽在13号那天从渔村家中出来时,太阳才刚刚升起。她俩心中牵挂着滞留在雅居宾馆的那14位姐妹,不敢稍有懈怠。真不知张丽荣、刘丽等人昨晚是怎么凑合着入睡的。这样的经历对于她们中的每一个人来说,搁谁身上都是一桩大事,甚至要比她们在赛场上打胜一个世界冠军的事情还要大。现在天亮了,究竟是哪一种人生命运在等待着她们?众姐妹竟一无所知。
两姐妹的脚步急急如风。小步幅,高步频,平时走起路来也总像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正去办。她们的双腿早已养成了无法矜持的频率习惯,王军霞这一特点尤其明显,一如舞蹈演员走路必须挺胸收腹踏着八字脚那样,人的习惯都是职业铸成。你看篮球运动员总是大步慢晃足弓富有弹性。射击运动员每逢说话很平气镇定,你不问话他不言声。游泳运动员在生活中也时不时虚抖双臂常把肌肉全放松。健美运动员正相反,双臂偏要两边架开半握拳,似乎唯时时紧张起来才有纠纠雄风。自行车运动员总是挺不直腰杆子,往往脊梁如弯弓少有不罗锅驼背的。足球运动员上下肢动作特协调,但总以为四周空旷所以一说话面部表情很夸张。排球运动员平日里小臂做手势偏多,随手打孩子一巴掌过三天还喊疼。汽车摩托运动员上了岁数那作风就像一位老工人,生活机械而严谨。体育记者陶醉于名牌衣物,走到哪儿都显得比其它门类的记者活跃。体育职员喜欢拾掇精美纪念品往往微笑着把小玩意偷回自己家。田径教练嗓门大而十有八九声带沙哑。举重运动员哪怕是上了岁数也忍不住伸出一双大手在空中恶狠狠地抓,仿佛到处都是钢铁的杠铃。体育教师在全校总是学生们最害怕的人,却因说话太直又不是主课,自身地位总也升上不去。体育理论工作者一生中相对著书少而随时随地都可以畅谈不止。体育专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