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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命如此-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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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震响的诸如土地革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炮火所淹没,随之而来的,则是我们这一支蔡姓后人一个又一个更为艰难的岁月。    

  时至今天,我仍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六岁那年的一个冬日,凌晨时分过黄河时的情形。凄冷的晨风里,父母亲带着我与四哥,先在白马寺下火车,然后坐上一辆摇摇晃晃的解放牌汽车的大厢,身上捂着棉被,往故乡进发。过了河就是我的老家,我们蔡姓族人的根了。车辆小心翼翼地通过用很粗的链索将许多船只固定在一起的浮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黄河。河面上,一轮又大又圆的太阳沉浸在河水里,金光粼粼,像火,像血,又像熔化浮荡的铁水。这壮阔的气氛使我终生难忘,也是我幼年里所见到的最为美丽的景色。故乡竟用这样壮美的景色来迎接我!    

  黄河,我们蔡姓族人及其仇人都住在它的身边。如今,仇人并未因为对我们蔡家的一次次重创而活得更痛快、更滋润,相反,他们的日子过得比我们更加酸苦,人也显得更加萎缩。由于仇恨的潜意识,我们蔡姓族人一代又一代鼓励着、生育着,以至于走到今天,十八岁以上的青壮年汉子已有三四十条之多,站在一起竟够得上半个编制连!照理,如果这时候追记前怨,无论如何,都已成举手之劳。然而,我们这些蔡姓后人谁也没有这样做,也不想这样去做。我们是世代的手艺人、生意人,是平民,对我们来说,安安稳稳地活着,似乎比什么都重要。    

  一切都归结为历史。从老太爷开始,几乎整整一个世纪,我们这支蔡姓族人作为世代生活在土地上的农民,都茫然地活动在它不断衰败的历史中。所谓大势如此,后来者诸如我自己,自然也逃不过它事先设计好的命运。


第一部分《吾命如此》二(1)

  父亲出生时家境已衰落了。    

  固执的老太爷仍坚持要让子孙们上学。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富,这似乎是我的先人不变的古训。只是我的父亲这时候已经不能像伯父那样,去私塾里读“人之初”,而是与许多和他一样穷的贫民子弟去上了所谓的新学。四书五经这玩意儿尽管被后人们弃若敝帚,父亲还是因为没读过它而深感遗憾。大概因为这个原因,他这一辈子没有一刻不对太爷和伯父怀着深深的崇敬。他喜欢古老的学问,敬重有学问的人。在我的记忆里,镇子上的教书先生到家里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会放射出异常兴奋的光亮,特别敬重地将人家让到堂屋里的上座,敬烟上茶,说不尽的恭敬殷勤。整日忙碌的他一旦得空便习字练帖。我们一帮小孩子将下巴搁在桌面上,围着看他认真甚至是庄严地书写大字,那情形真是羡慕死人了。所以,从小我就对汉字这东西有一种神秘感。他悠哉悠哉地画来画去,然后念声出来,告诉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又是什么意思。譬如说“人”字,看到它你就像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字这东西,简直太奇妙了。父亲的爷爷,曾以此“砖”敲开富裕之门,带来我们这一支蔡姓族人空前绝后的荣耀,尽管这荣耀让他老人家所做到的,不过是个富有的乡绅而已,但在我们这些后辈人里,谁也比不了他!对此,父亲时常总结,总结之后又总是以民间那句精彩的充满历史智慧的论断作结束语: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但是后来的我们,竟一直在河西,家境似仍在一天天恶化。这使得父亲幼年的生活,过得并不比后来的我愉快多少。一年秋天,他立在窑门外的向日葵底下,给我讲了一段经历。他十二岁的时候,学会用小木片做筷笼儿,拿到铁谢镇的街市上去卖,得几个铜钱,买了盐或者简单的日用品,其余拿回来以贴补家用。老太爷竟因此称赞了他,这成了他最感自豪的幼年回忆!父亲大概以为,这个例子会感动我,能让我早点儿懂事,早点儿承担起家庭和社会的责任。这在讲究实用的儒教文化里,一直是受到奖励的。而在它的背后,则是一个人天然童趣的提前丧失。我的童年,不知不觉中也受了它的左右。    

  父亲十七八岁时候,黄河泛滥,田里颗粒无收。守在家中无异于等死,于是他便跟着伯父一道离开家,同河南的流民一起北上到了西安,由西安的河南同乡会安置进一家火柴厂做了学徒。火柴厂的工作只能果腹而已,这与父亲与伯父背井离乡的实际愿望相距甚远。于是兄弟二人决定,让看起来较为机灵一些的父亲离开火柴厂,继续北上寻找生计。辞别之日,一生为人忠厚的伯父心绪沉重,眼泪汪汪,千叮咛万嘱咐,要弟弟一路上千万当心。前面的路是黑的,生死难卜。    

  父亲携带着几件破衣,就出了西安城。他朝着渭河北岸的方向,一面乞讨一面行走,这一行就是二三百里,过了高坡还是高坡。一路草木稀疏,黄尘蔽日,秋收后的田野,裸露在天空下面。父亲漫无目的却又满怀信心地朝前走。——这几乎成了他一生的状态,也为他的后人——我们这些晚辈们耳闻目睹。他走到了澄城县的地界。    

  澄城,新编县志里这样记述它:    

  澄城县古称北徵邑、徵县。北魏时定为澄城县,沿用至今。……澄城地处陕西渭北高原东北部,前拱原阜,后依山陇,大浴河襟左,洛河环右;县境东邻合阳,西界蒲城、白水,南毗大荔,北接黄龙,境内沟壑纵横,坡陡谷深,……多干旱灾害。四条干沟将县境土地分割为三梁一原。    

  这样的自然环境实在是太封闭、太落后了。唐代大文豪杜牧为澄城县生态的严酷还专门著文,发出这样的历史浩叹:    

  ……徵者,俗讹为澄耳!其地西北山环之,县境笼其趾。沙石相礴,岁雨如注,地皆淫滟不测。徵之土,适润苗则大获。天或旬而不雨,民则蒿然四望失矣。是以年多薄稔,岁绝丝麻、蓝果之饶。固无豪族富室,大抵民户高下相差埒然。……兼之土田枯卤,树植不茂,无秀润气象,咸恶而不家焉。民所以安和输赋者,殆由此。倘使澄亦中其苦,则墟矣,尚安比之于他邑乎?嗟乎!国家设法禁,百官持而行之,有尺寸害民者,率有尺寸之刑。今此咸堕地不起,反使民以山之涧壑自为防限,可不悲哉!使民恃险而不恃法,则划土者宜乎墙山堑河而自守纪律矣,燕赵之盗何可多怪乎?    

  简言之,杜牧这段话大致表达了两个层面的意思:其一,澄城境自然条件恶劣。雨水勤的时候,能得到一些收成,但遇干旱,乡民便像若有所失的蒿草一样,仰望着四方的天空,渴望雨的到来。所以,这个地方的农户之间,贫富的程度,基本相当。其二,澄城县境地势险要。人们为了躲避官府的盘剥和盗匪的劫掠才居住此地,如不是这样,谁还能将家安在这样的地方呢?    

  在黄土高原,这样自然环境的县境,可以说相当特殊,也十分典型。我想,其后我可怜的父亲至少翻过了两条深沟大壑,又北上了四十里。也许正是这一道道沟壑的阻隔,我的父亲惊喜地发现,在这横竖都是黄土沟壑的洼地里,居然有一个古槐葱茏、庙厦林立的小镇——刘家洼。    

  刘家洼,一提起这个名字,我就心颤,因为它是我心灵的休憩之地。在我心灵的深处,从没有放弃过对它的怀恋和追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它那种既陈旧又温馨的气息。活在那里的人群中间,就像活在一本故事书里。我生在它的怀里,也许将来也会像合上书本一样,安息在它的怀里。父亲最终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刘家洼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这里一定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但是,苦命的父亲选择刘家洼这个地方,实际上也为他的子孙选择了一种更加苦难的命运。


第一部分《吾命如此》二(2)

  当时的刘家洼镇子里,人烟稀少、一派安闲。镇子由一横一竖的“丁”字型街道构成。街道两旁的房舍多为高大一些的瓦屋,看样子,大都年代久远。街面上,女人们穿着土布的遮裙,男人们穿着破旧的长袍,仅从其衣饰上就可以看出此地之偏远。而从时间的坐标看,比起霄烟纷飞、饿殍遍野的洛阳道,少说也要晚发展半个世纪。不过,在它的落后里,却也另有一种不可多见的恬静。我父亲最先遇到的,可能是东槐院里的刘和平他老太爷。老人家依然是长袍马褂,一根长长的辫子拖在脑袋后面,牵头毛驴,从街西往街东,蹒跚而行,并不时回头望一眼坐在街角的乞丐,也就是我的父亲。已近傍晚,下着小雨,天色过早地黑暗下来,镇子里的店铺与饭馆都一一关门打烊,街面上显得凄冷而空旷。尚且年少的父亲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也许他就是想在此度过一个饥寒之夜吧,因为自在西安告别伯父后,他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这时,一个老者从店里踱出来,他是这个镇上的老木匠。镇子大庙檐下那一簇簇栩栩如生的镂空木雕——那些个给我童年时期以无限美感的飞鸟走兽——大都出自他的手艺。老木匠看我的父亲年少惜惶,便将他带进店里。这位老人,不愧是刘家洼的第一好人。灯火之下,他见我的父亲长相聪明、言谈得体,便当即决定收他做学徒。这的确是父亲的运气。三年过后,因为天资聪明灵巧,再加上超乎常人的刻苦,父亲很快便学成出师,并最终代替了老人,成了方圆数十里颇有名气的木匠。从此,我的家便成了世代相传的木匠之家。我的兄长和侄孙们也因此大都以此为业。如果仅是穿衣吃饭,这天傍晚的机运不仅对他,对我们这些晚来的儿女们,也都受益无穷。    

  父亲从此成了真正的手艺人,虽然做木匠也只是个实在的生计之道,永远不会使人大富大贵,只能养活家口而已。不过,好的木匠实在可堪称民间艺人,尽管因其作品过于实用而被人忽视。在澄城的县志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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