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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妻子怀抱里,便跪到母女面前,双手握住赛苗儿的双手,说道:他听说有位名医,
打算请来,事情还很难说,也见过一些特效治疗方法。他这样说着,就抱过女儿,
用双臂举着满屋走;然而,可怕的思绪又不由自主地袭上心头,瞻念将来,眼看这
沉寂无声、这发育不完全、感官封闭的孩子,还有永罚、厌恶、怜悯、世人的鄙视,
等等,都使他不堪重负。他面失血色,双手颤抖,又把孩子还给母亲,转过身去偷
偷流泪。
正是在这种时刻,德·阿尔西夫人紧紧把女儿搂在胸口,表现一种心痛欲绝的
温情,她那充满母爱的目光,也是最强烈最自豪的。她从不抱怨一声,只是回到房
间,将卡蜜儿放进摇篮,也同样哑然无声,一连几小时注视女儿。
这种压抑的激情,有时变得十分炽烈,常常看到德·阿尔西夫人终日缄默,绝
不讲一句话。谁对她说话也不应声,就好像她要亲自体验她女儿所处的这种思想的
黑夜。
她打手势对女儿说话,惟独她能让孩子明白。家里其他人,包括骑士本人,在
卡蜜儿眼里似乎都是陌生者。德·阿尔西夫人的母亲是个相当俗气的女人,她不来
夏尔多地(骑士在园的名称)则已,一来准要哀叹她女婿和她亲爱的卡蜜儿所遭受
的不幸。她自以为表示怜悯心,没完没了地惋惜这可怜孩子的凄惨命运,有一天甚
至说出这样的话:
“这孩子真不如不出世了。”
赛前儿几乎气愤地反驳道:
“假如我是这种样子,您会怎么处置呢?”
瓦匠师傅吉罗叔叔,倒觉得外侄孙女是哑巴没什么大关系,他说道:
“从前我有个女人,嘴太能说了,因此,我觉得世上任何事情,无论什么事情,
都比饶舌好。这小丫头,事先就可以肯定,她永远也不会讲人坏话,不会听人讲坏
话,也绝不会整天喝雷同的歌剧老调,让全家人都听烦了;还可以肯定,她不会同
人争吵,也不会像我老婆有机会就发作那样骂女仆人;如果她丈夫咳嗽,或者比她
先起床去监视工人,她也不会惊醒;她不会说梦话,什么也不会透露出去;什么事
儿她都能看得很清楚;一般聋子,眼睛都特别好使;等她只能用手指计算时,她就
能付账单,有钱就给人家,绝不像房主那样,多小的建筑活儿也挑剔;她本能就知
道~件事非常好,但一般又很难学会,就是做比说强①;她若是把心放在正地方,
不用甜言蜜语,别人也能看得出来。不错,她不能和大家一起说笑,但是在晚饭桌
上,她也听不见反复讲的那些扫兴的事儿;她会长得很俊俏,也能有智慧,但她不
会炫耀;她不像盲人那样,出外散步还得有条狗带路。说真的,假使我还年轻,她
又长大了,那我完全可以娶她;可是现在我老了,又没有孩子,万一你们讨厌她了,
那我就认作女儿,抱到我们家去。”吉罗叔叔每次这样讲,总能带来点欢快,促使
德·阿尔西先生和他妻子一时又接近了。他们俩总是忍不住微笑起来:“这种纯朴
有点粗矿,但令人起敬,尤其与人为善,无论什么都不愿看坏的方面。”然而,坏
的方面就摆在眼前;家里所有其他人都以恐慌而好奇的目光,注视这种十分罕见的
不幸。这些朴实的人乘坐马车,从莫尼浅滩过河到来,在吃饭之前则围成一圈,尽
量观看和论证,兴趣盎然地检查一切,脸上都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低声商榷如何
讲,有时干脆抓住微不足道的一点大做文章,以便转移共同的想法。年轻的母亲坐
在他们面前,把女儿放在膝上,她敞着怀,还流下几滴奶水。如果拉斐尔是这个家
庭的,那么《坐椅上的圣母》就能有个妹妹;德·阿尔西夫人自己意识不到,因而
显得更美了。
第03节
第三节
小姑娘长大了;自然既可悲又忠实地完成它的任务。卡蜜儿只有眼睛为心灵服
务;她出世后刚睁开眼睛,首先就转向光亮,同样,她的头一个举动也是追求光明。
多么黯淡的一束阳光,也能让她欣喜若狂。
等她能站起来,并开始学步了,她对周围所有物品,都有一种非常明显的好奇,
总要走近前仔细瞧一瞧,用手摸一摸,表现出一种搀有畏惧和乐趣的敏感,近乎孩
子的活泼,又初具女性的羞赧。她一见到新奇的东西就跑过去,就好像要抓住并提
为己有;然而,她跑到半路,几乎总要回头望望她母亲,仿佛要讨主意似的;每逢
这种时候,她的举动真像白规:据说白即一看见有点泥土和砂砾会弄脏自己的毛皮,
就放弃要走的路线。
邻家的几个孩子来到花园,同卡蜜儿一起玩耍。她瞧着他们说话的样子简直怪
极了。这些孩子同她年龄相仿,他们说话,当然是尽量重复保姆教给他们的残缺不
全的语句,以张口发出声响的方式训练智力,然而可怜的小姑娘听不见声音,只以
为他们在做一种动作。她为了表明自己懂了,时常伸出手去,而她的小伙伴们,看
到这种同他们想法毫不相干的动作,都吓得往后退。
德·阿尔西夫人不离女儿的左右。她怀着不安的心情,观察卡蜜儿的一举一动、
生活上最细微的征兆。如果她能推测出,德·勒佩神甫很快就要给这黑暗世界送来
光明,那么她会多么高兴啊!然而,她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要等着一个男人以
其勇气和怜悯心,即将摧毁这种天生的残疾。说来也怪,一位神父比一位母亲走的
路子还对,善于分辨的智慧,能找到痛苦的心灵所缺少的东西。
卡蜜儿的小朋友到了接受家庭教师启蒙教育的年龄,可怜的小姑娘见自己没有
同样的待遇,就显得特别伤心。一家邻居请了一位年迈的英国女教师,她教一个孩
子识字很吃力,就对孩子很严厉。上课时卡蜜儿也在场,她眼睛盯着,惊奇地看到
她的小伙伴那么费劲,真想上前帮一帮。当小伙伴受了训斥的时候,她就和他一起
流泪。
对她来说,音乐课就更受罪了。她站在钢琴旁边,那双乌黑乌黑特别美丽的眼
睛全神贯注,看着女教师,小手指僵硬地活动着。她似乎要问这是在干什么,有时
还触触琴键,但是动作既轻柔又气恼。
人和物体给其他孩子留下的印象,似乎对她毫无影响。她视察事物,也像他们
一样记住。然而,她看见他们指着同样的物体,嘴唇蠕动,相互交换什么意思,她
却无法理解,于是又伤起心来,躲到无人的角落,拿起一个石块或一个木片,几乎
下意识地在沙地上划出几个大写字母,全神贯注地审视,那正是她看见其他孩子辨
读的字母。
邻家每天按时让孩子做的晚祷,卡蜜儿也觉得是个谜,简直是件神秘的事情,
她也跟着小伙伴一起跪下,双手合十却又不知道为什么。骑士把这看成是亵渎上帝,
说道:
“把这孩子给我抱走,别让我看这种猴戏!”
有一天,孩子的母亲则回答:
“我来祈求上帝宽恕好了。”
卡蜜儿早早就显露出这种奇特的能力,爱尔兰人称为双视觉,主张磁感应的人
都宣传让人接受这种现象,而医生在大多情况下要列入病态,这个聋哑小姑娘能感
到她喜爱的人来了,往往迎上前去,而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告知她。
其他孩子不仅怀着几分恐惧接近她,而且有时还以鄙视的态度躲避她。时而还
有这种情况,小伙伴当中,有一个就像拉封丹所说的毫无怜悯心的孩子,走到她跟
前,笑嘻嘻地看着她的脸,对她说了好久,然后让她回答。孩子的小腿一有点劲儿,
就要跳小小的圆圈舞,又唱起老调子:
快进跳舞因,
跳得多么欢……卡蜜儿已长成半大姑娘,在散步场所,靠着长椅独自站在一旁,
看着他们跳舞,随着节奏摇摆起美丽的头,却无意加入跳舞的行列,但是,那么伤
心和可爱,实在叫人怜悯。
这个智力天生有残缺的孩子要做的一件大事,就是和学算数的一个邻居小女孩
一起计算。计算很容易,数也很少,总和不超过十二到十五。但是邻家女孩很吃力,
弄几个数就乱了,掰着指头算不过来。卡蜜儿明白小女伴算错了,想帮帮她,就张
开双手伸出去。家里也教给她最基本和最简单的概念,她知道二加二等于四。一个
聪明的动作,甚至一只鸟儿,也能数到二或三,但是以什么方法我们不知道。在这
种情况下,卡蜜儿本来能数得更多。她的手指头也只有十个,在她的小朋友面前张
开,那样子十分诚恳,就像一个付不了钱的老实人。
女人早早就表现出爱俏,卡蜜儿却毫无迹象表明这一点。骑士就说:
“一个小姑娘不懂得戴帽子,这事儿也真够怪的。”
德·阿尔西夫人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对她丈夫说道:
“可是她很美呀!”
她说着,就轻轻地推了推卡蜜儿,让她在父亲面前走一走,以便让父亲好好瞧
瞧她开始发育的腰身,以及她那还未脱掉孩子气的可爱的姿势。
卡蜜儿渐渐长大,也渐渐喜欢上她看得见的教堂,而不是她不懂的宗教。也许
她心灵里就有这种不可战胜的本能,而一个十岁的孩子在这种本能的作用下,就会
打算穿上粗呢修士袍,坚持追求受穷受苦的生活,这样打发~生。世上有多少漠不
关心的人,甚至有多少哲学家生生死死,但没有一个能解释如此怪异而又实存的一
种现象。
“我在孩提时期,看不见上帝,只看见了天空。”
毫无疑问,这是一句崇高的话,但不知是哪个聋哑人写的。卡蜜儿远没有这么
大能力。在涂成蓝色的白灰墙上,用铅白色粗糙画出的圣母像,好似店铺的招牌;
一名外省的唱诗童子清脆而细微的声音,使石板地凄然地震颤,但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