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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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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龙亦笑道:“谨领尊教。即如我是绝俗的俗子,此论甚污尊耳;者香既是个清尚不群的流品,怎么前次又出山的呢?若不经心国政,切己民情,那宫保恩衔,又从何处得来的?只怕我这一问,要问穷你那矫情巧辩了。”二郎拍手道:“在田此问,真要问倒者香。试问者香犹有何说?”王兰仰面大笑道:“此间亦不足难,我说你们是俗子,到底其俗入骨。岂不知出为禹稷,退即巢由,方无愧顶天立地的男子行为。‘彼一时此一时’六字,即可包括无遗。我并非说在田所议非是,无如对我辈而言,可谓言之失当。”
  众人正在谈笑争论,忽见双福拿着衔本上来,回道:“王喜在外求见,说有要话面禀。”小儒闻说,诧异道:“他好好在扬州卫任上,不应到这里来,其中必有原故。快叫他进来罢!”双福退下,少顷领着王喜上堂,见众人请安,站立一旁。小儒命他坐下,问道:“你在扬州卫任上甚好,怎么有闲暇到南京来的?”王喜即将被参情由细禀,又打听出是鲁鸥挟仇,撺掇他丈人揭参的。小儒道:“鲁鹍你毫无芥蒂,怎生叫他丈人参你?我真不解。”
  王喜道:“因为参的勘语是:‘缴纳迟延,有意玩公。”我见各省漕粮,均未缴纳过半,惟扬州卫属已缴了八九,何以反说迟延受参?故着人前往清江,细细访问。后来郑林又有信通知我,方知是鲁鹍的谗言。他为甘老先生有信到南京,又是主人送去的,即迁怒到我身上。据说还叫他丈人参指以家丁朦混捐职官,欲借此牵制主人。倒是曹人人恐得罪了这边与云大人,不肯照直奏参,说什么投鼠忌器,又回不过鲁鸥,才借着这公罪名目撤任。不怕别的,只怕我到标候补,漕帅又寻别故。又有鲁鸥现住在清江署内,分外不能容我,岂非白白送了去,以颈就刃。所以请一个月的假,过来求主人设法解释。”
  小儒听说,当未答言,早恼了云从龙,向王喜道:“曹大生囚信了他女婿搀言,参你去任,可见小人的心是不能问的。我倒推情,准鲁鹍行告病,规避承审不实,及受赃的处分。他不知感恩,反归怨于小儒等人,又波及于你。你只管放心去回标候补,只要你处处小心,不可人意,谅曹火生也奈何你不得。你耐心守这么一年半载,我都仍叫你回扬州卫官的任就是了。曹人生别倚着一朝权在握,便把令来行,他若犯到我手内,寻着他的过失,我亦可参劾仙。”王喜听了,忙立起请安道:“蒙人人恩典,粉身难报。只求曹大人不寻事,只算万幸。”
  小儒笑对从龙道:“在田何如?我说他们都要归怨我与甘老的,竟不出我所料。又奈何不到我们,却迁怒至王喜身上。王喜可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是半天里塌下来的飞灾。”从龙笑道:“我已允下,代他谋覆扬州卫任,还对不过你么?犹要挖苫我,小儒真乃斗筲之器了。”小儒又问王喜,家眷可否同来?王喜道:“来了,到上房叩见太太去了。”小儒点点头,命他暂行退出,好在你尚有几日耽搁,此事可从长计较。从龙道:“没有什么计较,依我这般去做,包你不得误事。曹大生若将你守备参掉了,我保你个提镇。”王喜又谢了,才告退下来。
  王兰闭目摇头道:“在田只顾说得畅快,以朝廷的名器,赌你们的胜负,与适才一丝不苟,侃侃立论,何相背若是之远?”从龙笑道:“你这促狭鬼,专会踹人家的空儿。我不过这么说罢咧!我也无暇同你斗口,避你何如?”便起身作辞。王兰道:“古君子立身不苟,当知立言亦要不苟。你既理屈词穷,焉得不遁!”小儒与众人送了从龙回来,见桌上有封书信,是扬州甘誓寄来的,忙展开看毕,知所说的两头亲事,甘誓已应允了。并写明俟实徵、甘露春闱后,再行纳聘;又约徵,鹍等入京,便道扬州,与甘露同行。小儒递与王兰道:“你的媒人做妥了,预备肚皮吃谢媒酒罢!”
  王兰道:“这两门姻亲,我期其必成,若逆料不成,我前日也不肯轻易作札。难得是现成的事,何妨撮合。闲话休提,我想起一件事来。昨日我走到绢雪斋里,见梅花开得甚好,连岭上红梅,都放了几处南枝。想是今冬天气融和,炸开来的。我们择个日子,要去赏一赏梅花,别要辜负了冬景,冷落了癯仙。”二郎道:“我亦久有此意,因晴日赏梅觉得无趣,待下了头场雪,准备围炉酌酒,见梅雪争辉,方有趣致。”
  小儒道:“楚卿所议甚善,最妙待头场雪后去赏梅。况我这连日也没有空,要打发徵儿等进京。虽不要我代他们料理,因他们是初次春闱,不谙体制,趁此暇日,与他们谈说谈说,以免临时错乱。”二郎道:“这也是正经,然起程的日子尚觉太早。”小儒道:“我意在叫他们赶进京度岁,迟下去恐雨雪多了,路上难走。不然何必这么早呢!”
  正说着,见三佳儿匆匆进来道:“江府里打发人来报信,说江老火人今儿午刻殁的。现在合城的官绅,都去候殓。请爷们示下,好预备轿马伺候。”众人听说,吃了一吓,忙叫快备轿马到江相府去。三桂儿答应了声,急急出来,传话人众伺候。小儒等入内更换衣冠停当,外面轿马已齐,众人上轿,跟从上了马,直奔江府而来。未知江丙谦殁后有何事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江相国返仙归地府云制军治水论河源
  话说江丙谦自劳乏成疾,病势日增,又添了咳嗽诸症。请了医家来,皆束手无策;但嘱早备后事,以防不虞。江相也知道自己难以复起。这日早间,觉得神致稍爽,命人扶着坐了起来,喝了一口水。将汉槎唤至床前,授以大义,叫他书写遗折。汉槎不敢违命,心内如刀割一般,忍着泪遵照父亲口说的意思,写就奏草,送与江相过目。,江相点了点头,命收过一边,有暇即可誊清。又将汉槎叫走近两步,勉励他“居官要清,爱民要切,由高曾祖考以至汝父,五世为官,皆兢兢业业,幸无陨越。汝若能承先绪,方不愧江氏子孙。我即死在九泉之下,亦可暝目,无憾于宗祖”。汉槎此时万箭攒心,又不敢哭,只有低低的应了一声,那眼泪早扑簌簌乱滚下来,忙躲开用手帕偷拭。
  江相又请了江老夫人过来道:“你我夫妻原冀白头偕老,同享百龄上寿。不意我大限已终,只得抛撇下你去。然回想我们数十年夫妻,相敬如宾。.你又是诰命一品夫人,膝前有子有孙,也不算苦了。我死之后,你可无庸过于悲伤,致损身体。”江老夫人听了,哽噎着道:“你那里寻出这些话来,不过年灾月晦,少停几日即可全愈。没的这些话,倒叫人难受。况现在各处聘请名医来诊视,俗说药遇有缘人,碰着那有缘的,可以一药而起。你刖要这么胡思乱想,耗费精神,不是医生说,还叫你静静的调养呢!”
  江相微笑道:“那里怕死就能不死么!这些医家不能治病,何能治命。吾知吾命不可复生,纵求得海上仙方,都是没用的。且人生百年,都有一死,只要死得其所。我辈生于承平之世,圣朝无阙,谏书日稀,不必效文臣死谏;边疆安谧,烽火不惊,不必效武臣死战。又荷圣恩隆渥,位冠百僚,尚幸勉供厥职,未有遗羞,此心即可质诸鬼神,虽死犹生也。”,
  说罢,又命人抱了奎郎过来,伸出手摩抚了一回,叹道:“此儿生有骨格,将来可大昌江门,远胜于乃父多多,须善为抚育之。”回头把白青叫过,亦规诫了数言。又向素馨道:“你是出嫁的女儿,我本可放心,因你既在我面前,不得不吩咐你几句。总之为妇之道,敬奉翁姑,匡助丈夫,乃妇人第一要事。舍此而外,皆为末务。况你自幼熟读列女等传,颇明大义,也无须多嘱。唯有我死以后,你母亲必然悲苦,你当善体母心,多方劝解为是。”素馨听说,不由泪下如雨,几乎哭出声来,勉强在喉内应了一声。
  江相又吩咐,“身后不可奢侈,只要尽礼”。汉槎恐父亲劳碌太甚,再三请睡下稍歇。再看江相两颊发红,目光已定,忙叫人捧过参汤,汉槎亲送与江相口边。江相摇摇头,推开一旁,微微一笑,口内朗吟道:
  我本大罗天上客,来从人世了因缘。
  吟毕,笑犹未止,即溘然而逝,享年七十八岁。
  江老夫人急上来摸按叫唤,已不中用了,忙命众人穿换冠带。此时亲丁人等,各分男左女右,齐跪于床前叩送。一面着众家丁送信亲友。然后房中方举起哀来,可怜汉槎直哭得死去活来,音微喉哑;江老夫人亦痛哭不休。琼珍恐婆婆年老,不禁伤感,反忍泪同着素馨近前劝住,亲扶江老夫人到退门里少息。
  前两日,各色匠役人等早传齐伺候,一得了信,众家丁分头督率裱糊门扇,搭盖棚亭。顷刻,内外如银装世界一般。后进又高搭丧棚,所有帏幔祭献诸物,色色俱全。
  少时众亲友纷纷皆至,伯青即请王兰,二郎照应一切。择定入殓时辰,叫了僧道等众来伺候。眷属由江老夫人起,均遵制成服。汉槎赶着申报丁忧,又托云从龙代递江相遗折。众亲友俟殖毕,始作辞而去,只有小儒等人未散,又劝慰了汉槎一番,无非节哀尽礼的话。汉槎与小儒商议,留下二郎帮同伯青照察丧中各事;梅仙、五官管理外面迎宾送客,收礼登簿诸务。小儒回去,即遣人送了他三人的铺盖来,以便住在江府。所有丧中繁文,自然按礼中度,毋须交代。
  单说云从龙专呈江公遗折去后,过了几时,奉到恩旨:深念江相在世公忠爱国,赐谥文勤公。又恩赏一品荫生,俟伊子汉槎服阕后,仍以道员送部引见,听候选用。又赐祭一坛,即着该督前往致祭。
  从龙先着人去送信江府,随后亲自前来主祭。汉槎忙迎接入内,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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