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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责罚双喜,存留你的脸面。你倒在我面前放肆,打骂丫头,下发别人。我只问你,叫双喜去向媚奴兑取银子,又吩咐他不许说出什么,媚奴自然不肯发给他,仍推到奶奶不在屋里,不便专主,他也算情理兼到的了。你反横着心肠,前去与他吵闹揪打,自家先失了主子体统,还争竞人家什么呢?你说媚奴瞧不起你,此时你又瞧得起我么?我知道你现今做了姨娘,不比在我身边,很长了身分。你去问问人家姨娘,可似你这般没有规矩?若说你不愿帮着奶奶当家,难道府内的事,非你不可么?我给你体面,才派你帮着奶奶照料一切的。从此就开除了你,也没甚希罕。近来你各事很不安分,渐次好要爬到我顶上来了。想必因老爷宠爱着你,叫你这么的,我倒要去请问老爷一声。趁着此时你还未生下男女,不如开发你出去,你也称心,我亦耳朵里清净。”方夫人便喝叫小丫头子,到前厅请了老爷进来。
兰姑见方夫人十分动怒,忙走上来笑着推红雯出外道:“好妹妹,你回房去罢。我家媚奴不好,少停我责罚他,再到妹妹那,边来谢罪。你说不愿帮我当家,哎哟,好妹妹,我不曾得罪你呀!怎么你为了媚奴,连我都恼了。府中许多事务,叫我一人怎生开发得下。再则妹妹你是明理的人,这么大热天引着太太生气,你心里也不安。”便连推带拉将红雯送出房外,又使眼色叫双喜一同出来。
红雯见方夫人动了真气,要请小儒进来。他也惧怕方夫人当真要撵他出去。又知道方夫人脾气,向来执一,说行必行。小儒各事,又顺着方夫人性子,不敢违拗。便借着兰姑推他出来,跑回房中,坐着生气。自己原想捉弄他们的,反被方夫人这一顿羞辱,将来何以见人?直气的哭了。使劲把桌上的陈设,一阵乱抛乱掼,又将双喜恶骂了一顿。闹了半晌,和衣倒在床上暗泣,晚间连饭都不曾吃。
兰姑推出了红雯,又转身进来,笑对方夫人道:“太太何必动此大气,有伤身体。他向来心地胡涂,随口瞎说不知轻重。少顷我过去开导他,叫他到太太面前来叩头。太太若此时请了老爷进来,反将这点小事闹得大了。太太也犯不着又使老爷生气。-,’方夫人叹了声道:“并非我好自生气,你亲眼见着的,这般狂妄,令人难受。对我尚且如此放诞无礼,可知别的人更不在他眼里。你来了多年,可有半句闲话么?现在出了他这么一个出色人员,将来府中内外人等纷纷效尤,何能处治?近日我冷眼看着,他益发狂的不成人样了。睡至午正,还没起身,不高兴头也不梳,大衣也不穿。这几日,连我的早安都不来问。只有老爷进了他房内,随即浓妆艳抹,有说有笑。夜间关上房门,嘁嘁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甚至四更以后,听得他那边房里犹有声息。那种下贱的行为及那浪样子,实在难以入目,这也不必说了。早间你见赛珍和他不过取笑的话,可该他那般回答赛珍么?他发作姑娘,即是发作的我。此刻又和媚奴闹了起来,这件事本不怪媚、奴。虽说是自家人,媚奴有经手之责,焉能不问个明白,乱兑银子?正是媚奴心细的处在。他即说瞧他不起,又与媚奴要交手揪打,被别人家听得成何体面?人还要说我没有家法呢!我目下悔之不及,大不应劝老爷收他作妾。早知道发出去配人,倒还干净。我只说他是我身边长大的,比新买回来的人都要循规矩些。又因收了他,可替你服侍老爷这一番职任,谁知老爷都被他引诱坏了。若依我的意思,即时叫了他家亲丁来领回,另行配人。否则发交官牙子,卖缴原价。那不过做的克毒些,也不怕老爷不行。惟恐知道情由的,深晓他十分不妥,万难存留,犹有那不知道的,即要议论我不能容物,多分是正室怕偏房夺宠,故意借着这段题目打发出来的;将我提拔他那一场美意,不要活活的埋没煞了么!况我们这般门第人家的姨娘,发出去另行配人,亦不大雅相。而今受这些无枉之气,.不是我自家害了自家么!且又是我的丫头,分外打住了我的嘴,难以启齿。我若早知他这贱人不成器,牙缝里出蛆,也不劝老爷收他做偏房了。我说这句话,人岂不要扳驳我,他自幼在我跟前,不知他性格么?我因他不过生得伶俐,说话尖刻些,这也不算什么坏处。那知他目下大为改变,将来尚不知闹出什么新闻来才罢。”兰姑又极力从旁劝说,方夫人始渐渐气平下来,扶着小丫头回去。
兰姑俟方夫人去后,便将夏季的月费、犒赏银两发出,叫新挑上来的飞香,唤那家丁进来,照数领去。因媚奴现在做了副手,一切伺候等事均派了飞香承管。兰姑又叫上媚奴,切实的数说了一顿道:“前日我怎么嘱咐你,叫你切不可同他一般见识,累我被人议论。纵然他各事占强,我既肯甘心忍受,你也落得不问。怎么才两三日工夫,言犹在耳,你即闹出事来?又惊天动地的,使太太知道。幸而太太圣明,深知他有心欺负我这边。倘或太太信他一面之词,责罚了你,叫我置身何地?还要被他背后笑破了口呢!我因你尚明白懂事,才叫你帮我料理,我即可偷空到众位太太处说说话儿消遣。又千叮咛万嘱咐的比譬你听,恐你一时心内不平,生出争论。饶不着你还同他闹了,叫我怎么放心走开,你倒不是替我的手,更添我一层记挂了。今日闹已闹过,已往不究,嗣后你若再闹出闲言闲语,那可不怪我要回明太太,给你没脸的。”
媚奴被兰姑说得哑口无言,红着脸低头拈弄衣角,半晌答道:“奶奶说我,我不敢强。起先他来的时候,我也好好分剖他听,都怪双喜说的不明白,亦不曾得罪他。后来他破口骂我娟妇,我方同他口角。奶奶明见,当丫头的虽然微贱,这句话却当受不起。”兰姑道:“他破口骂你,原是他无理。好在太太已呼斥过他,算代你争回面孔。太太又吩咐他,以后不许过问各事。设或他竟老着面皮,偏要夹在里面问张问李的,不论什么事,你下次都不要问,尽管发给他去。即是不应发的,你发了自有我承认,太太也不能说你,我都不抱怨你就是了。”
且说方夫人回转自己房内,十分不快,即将套房门关闭,不准红雯由他正房经过。“我见了这贱人分外生气,可笑他而今连我都不服了”。晚间小儒进来,方夫人将日间的事细说,又问着小儒怎生处置,“因他现在是你的人了,不得不先问你一声,别说我有心容不下他”。小儒听了,一言不发,起身到红雯房内,埋怨他太为过分。“怎么太太你都冲撞起来,你不见奶奶来了这几年,又生了森哥儿,还不敢违逆太太呢!若是太太真动了气,要撵你出去,我可是阻挡不下的。你和别人争竞,情犹可原,怎么同太太使性子?我劝你老虎顶上别要捉苍蝇去罢”。
红雯正在一肚皮没好气,又闻小儒说到方夫人若要撵逐,即难挽回。仔细一想,果然不错。又见方夫人将耳门关起,分明是气我不过,立誓不准我见面了。适才老爷说的话,必是太大同他说的。太太竟是明日翻过脸来,叫我出去,怎生是好?此时红雯心内,反害怕后悔过来。欲要去陪方夫人的小心,又没有人来劝,我面光光的怎么自家好走去呢?面上又不好现出悔惧的形色,岂不被老爷看轻了去。反夹耳连腮数说了小儒一番说:“我受了众人的气,又被太太一场羞辱,正无处叫屈,你也不问个谁是谁非,顺着人家的话来抱怨我。我亦知道,在这府中难以出头,不如死了,让人一窝儿承受,倒还干净。”说着,又撒娇撒泼的,捶床拍枕痛哭。急得小儒连忙走过,按住红雯口道:“我不过这么说罢,亦是好意劝你,听不听事小,也犯不着又生气。若被太太房里听见,明早更有话说。”即叫双喜上来,服侍姨奶奶安睡。自己也宽衣睡下,复又婉言安慰了红雯一番。
次早,小儒起来,到兰姑房内,央他在太太前,代红雯介绍,过去叩头陪礼,免得彼此不好见面。兰姑笑道:“叫我去做和事老儿,倒使得。你却要说明了,还是怪太太不好,还是怪红夫人不好呢?”小儒笑道:“人家正正经经的来央及你,你倒取笑人。我看都没有不好,只有怪你不好,昨日不能从中解劝。”兰姑道:“呸!好没良心,这些话该你说么?你去问问,昨日不是我劝着太太,只怕你那心爱的如夫人,还要多捱些没趣呢!不然我也不至于从中苦劝,还碰了太太许多瞎钉子。一因是我房里媚奴,引出来的事;二因我们现在是姊妹,那怕人家待我不好,我总要顾起面孔来;三因妹妹是你得意的红人,过于受了委曲,你口里说不出,我知你心里怪痛的呢,我乃体贴人的心意,又瞧着你的面子,不能不劝一声。昨儿你没有说着,我即思量到今儿去劝妹妹,往太太那边陪礼。谁知你走过来,反怪我,倒是我白操心了。爽性做个坏人,不去劝他们和事,仍要挑着太太搜寻他的短处,不过前后领你怪罢咧,你又能奈何我的么!”小儒笑道:“你是好人,你是真正好人。再没有别的说话,可以奉屈去劝一声儿了。没见你事尚没得做成,倒先居功自恃。倘然你说不和好,才与你算账呢!”说罢,一路笑着去了。
兰姑梳洗完毕,来至红雯房内。先代媚奴告了不是,然后劝他到方夫人那边谢罪。红雯明知兰姑是小儒央来的,犹自假意不行,被兰姑再三劝说,始将机就机的应允,同着兰姑至方夫人房内。方夫人才起身净面,红雯上前叩了头,自己认了不是。兰姑又代红雯,说了多少悔过的话。
方夫人见红雯亲来认罪,究竟是多年主婢,情同母女,气早消了一半,只说道:“你昨日那般目中无人的行为,仔细去想,可应该么?尤其你更外不合。今儿你既知道自悔,我也没有什么的,只要你从此改过,不再犯昨日的狂病,就是了。”兰姑见方夫人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