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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摇手道:“不不好了,二老太被套住了。”王氏见来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很吓了一跳,忙道:“二老太怎样?”那人摇头道:“被被套住了。”王氏摸不清头尾,只听得来人说“套住”二字,向那人脸上啐了一口道:“滚你娘的蛋,什么事大惊小怪!又不知说的那一家话,多分被你妈的东西套住了!”倒是慧珠心内明白,又见来人仓皇失措,定然出了大事,母亲错怪他了。忙止住王氏,叫来人不必着急,有话慢慢的说。那人停了片刻道:“太太不要骂我,二老太在前面看我们扫地,忽然走进几个人来,似公人打扮,也不问清白,取出一根铁绳把二老太锁起。我吓得赶紧送信来的,太太倒骂起我来,真正屈煞了人。”王氏听完,吓得面如土色道:“不知我家又犯下什么事了?”
话未说完,外厢早拍桌敲台,大闹不止。王氏硬着头皮急急的走出,慧珠,小凤随了出来,洛珠、小怜从睡梦中惊起,同到门边窃听动静。王氏至前面,果见几个公差将二娘锁住,坐在椅子上,大声道:“好大个娟家,官的公件都不睬,难道躲着不见面就罢了,还要我们搜捉么?”王氏向众人道:“诸位爷是那座衙门里来的?”内中一个老年公人道:“你是什么人,来问我们的事?”王氏道:“我是他家的亲眷,所以走出来问一声,请诸位说个明白。”那公差道:“你听清楚了,我们是江宁县里来的,奉了盐法道尤人人密谕,说你家窝屯流娼,引诱子弟,饬我家太爷,立提宋二娘,聂慧珠,聂洛珠到案讯办,现有朱签在此,快把两名小娼妇交出来,万事皆休,不然就是你这亲眷,也可带去问一堂。”王氏笑道:“不过说他家窝屯娼妓,我只道犯了九族全诛的罪,才要带累我这亲眷呢。不瞒列公说,聂家姊妹前两日动身到镇江烧香去了,大约有几天才回来。诸位急了也没用,若不相信,请到里面搜一搜。”慧珠听到此处,连忙同了小凤等人开了后门,到林小黛家暂避。众公差道:“放屁的话,就是真烧香,也要专人去叫他们赶紧回来投案,不然我们也不好回去销差。”
王氏听众人口角稍松,到后面封了四十两银子,送与众人做个茶资,准于三日后赴案。众人做好做歹,方才应允,起身叫了乘轿子来,与二娘坐到县里去。王氏对二娘道:“宋奶奶,料想你是不能不去的,家中各事我代你照应,好在等他们到了案才能提讯,你去罢,我随后叫人送衣服铺盖到官寓里来。”二娘气得直挺挺的坐在椅上,闭着眼,连口都不开,听了王氏的话,点点头。众人把二娘拉拉扯扯的拖到轿子里,将铁绳缚在杠上,押着轿如飞的去了。到了衙门,先将二娘送至官寓,然后回明本官,聂家具限三日交慧珠,洛珠到案,现在镇江烧香去了。
这里王氏见众差已去,寻至林家将上项事对慧珠等说了。慧珠急得痛哭道:“若上了堂,定见要受羞辱的。不如先寻个短见,倒干净,免得出乖露丑。”洛珠也要寻死,小凤劝道:“姐姐,妹子,不是这样说法。俗云:兵来将挡,水来土压。他说我家窝屯引诱,有何实据?就是输到底,也是辨白一场,断不能束手待毙。大家定定头绪,要商量个主见,三日后如何办理?也不能把二奶奶一个人丢在那里吃官司。”王氏道:“蒋姑娘这话很在理,但是三日后又要来提人的,却怎样去发付他?”小凤道:“一时也想不出个主意来,你老人家先把衣服铺盖送与二奶奶,还要带几两银子去,安排各费,人才不吃苦呢。”王氏点头称是,忙将二娘各物检点,又封了五十两散碎银子,叫人送到官寓,嘱咐二娘放心:“我们都要想个善策,同他打官司呢。”林小黛也帮同他们筹画,议论纷纷,一时难定。谁知来了几个救星,又闹出一场大是非来。
却说陈小儒等人出京,沿途趱行,到了王营弃车登船,走了三天,这日已抵南京码头。小儒与汉槎商议,仍将家眷暂为借住几日,领了凭即行掣眷赴任。船泊了岸,汉槎先着家丁回府送信,方夫人坐了大轿,随后小儒、汉槎也坐轿齐向三山街而来。伯青、王兰亦各自回家。云从龙封了一所公馆,与二郎暂住,再议回乡之行,梅仙也只得住在从龙公馆内。
那边王氏等人筹画了两日,毫无一策,急得走头无路。慧珠、洛珠只想寻死,倒是小怜想起个主见来道:“我们这件事情,差不多的人听得是盐法道里的访单,断不敢干预此事。须要找个火头脑的路,才压得住他。我想江老夫人是个阿弥陀佛的人,也看见我们过的,若去求他缓颊,不怕他盐法道、江宁县不敢不依。何况江老大人现居相位,子骞又点了主事,只恐南京城内缙绅,要推他家第一了。”慧珠听了,即催着王氏去走一遭。
王氏电觉得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坐乘小轿,到了江府门前,见无数行装歇在门外,落后一顶大轿,垂着帘子进去了。王氏下轿到门房里,正待要问,见匆匆的走进几名家丁道:“少爷回来了。”众家丁齐出来排班迎接,王氏山在人竹后观望,见陶乘人轿到了仪门外丢肩,走出两个人来,皆是衣冠济济。王氏认得为首的是小儒,随后是汉槎,二人谦逊入内:王氏这一喜,如获至宝,想道:“他们既然回来,祝王二人必定同回,我这件事;有了靠背,不怕的了。”重新走进门房,早见双福在里面与人说话。
王氏上前拽手问好,双福道:“我们才到家.你就知道,真正你的耳朵长着呢!”王氏满面堆笑道:“晓得双二爷今日回来,特地过米请安的。双二爷如今好了,陈老爷到了任,你还怕不是一位簇新鲜的门公么!”双福笑道:“聂奶奶别要同我开心。你今日来,断不是没有事的。你家两位姑娘好么?”王氏叹口气道:“双二爷,再不要提起,只恨我家时运不济,又闹出事来,特来求你家老爷与江少老爷的。”双福道:“我不信你这句鬼话,你何以晓得我家老爷今日回来,又是什么人欺了你家?”王氏道:“实不相瞒,是来求江老太太的,难得你老爷与江少爷回来,好极了。若论我家的事,说也话长,请你二爷先回一声。”双福领了王氏来至书房,见小儒、汉槎换了便服,对坐闲话。
双福近前一步?垂着手回道:“外面聂奶奶要见老爷,说有话说。”小儒笑道:“他们怎就知道我们回来?神极了,叫他进来。”王氏站在窗外,听得小儒叫他进去,忙入内给小儒,汉槎请安。小儒命双福摆了张杌子,叫他坐了。王氏道:“老爷们高中,奉旨还乡,我特来叩喜的。”小儒道:“畹秀等可好?”王氏答应了“好”,又替他们请了安,王氏才细细把祝道生如何在他家闹事,他丈人尤鼐如何送了访案的话说明:“今日来求老爷们,还要看我女儿等面上,向江宁县说个情分。”汉槎接口道:“这江宁县姓吴,是我家老大人的门生,向他讨个情分也不难。但是要将尤鼐那边说明了,方可无事。”小儒道:“我有个主见,子骞先给他个片子,暂缓提追,再设法去会尤鼐。我看最妙这件事要伯青去拜尤鼐,他平日有来往的,我们去不好开口。”汉槎称善,叫人取张片子,给勺工氏。
王氏再三道谢,告辞退出,赶紧回到家中。先着人送汉槎片子到县里去缓提,自己仍坐轿直至祝府。到了府前下轿,见门前大为热闹,门额上“探花及第”匾额,门外两根旗杆,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王氏寻着连儿,请他回明。伯青叫了王氏入内,先问了慧珠等人可好,然后王氏把前事说了一遍。伯青道:“我定于明日去拜盐法道,你叫畹秀放心,断不使他们吃亏出丑。那怕姓祝的三头六臂,都有我去抵挡。他不过仗着他丈人尤鼐的势力,一个盐法道也吓不倒人。我迟几天还要接畹秀等人来谈谈,这几日却没有工夫。我目下非比从前,可以自由自便,谅畹秀也不怪我。”王氏称谢不已,坐了坐,方告辞回家,把伯青的话对慧珠讲了,慧珠等人大为欢喜。
小风道:“到底畹姐夫情重,如今又是个新贵人,这点小事还值得他办么!”慧珠瞅了一眼,低下头去。洛珠道:“你是没有出事,若出了事,难道一个鸿胪寺正卿不及那探花么?”小凤道:“好呀,你咒我出事,想必你才畅快呢!我看不必争论尊卑,就是什么庶常、主事等类,都是京官,不分大小的。”小怜笑道:“好好的又把我拖上了,真是个疯狗,会乱咬人。”小凤用手羞小怜道:“我也不曾说你,不过说了子骞一声,你就护的来了。”小怜羞得满面绯红,起身走出道:“好话到了你们嘴里,都要说坏了,天生的刻薄,没有法想。”一径回后去了。这里慧珠等人,安心等伯青的佳音。
伯青次日吩咐外面备轿,拜会盐法道去。到了衙门,投进拜帖,两边大吹大擂,三声炮响,开了中门,轿子直到暖阁下肩,尤鼐公服降阶相迎,两人挽手进内,见礼入座。尤鼐道:“老世兄报到之日,兄弟亲至老人人前道喜,老大人近年精神又格外康强了。将来世兄云程万里,未可臆度。可羡,可贺!”伯青欠身连称不敢,道:“治生沐老公祖洪福,侥幸一第,何足挂齿。忝居治下,尚望时赐训诲,实出万幸。”
彼此谦逊了一回,伯青起身深深一躬道:“治生有件小事,特来奉求老公祖,说起来治生惭愧,要望老公祖包容。”尤鼐急忙答礼道:“你我通家世好,有事都可商量,请坐。”伯青又打了一躬,把聂家求他的话,细说一遍。“如今只要令婿答应不追,他家情愿陪礼,而且令婿打碎他家若干物件,他自认晦气;即临时亦未尝得罪令婿”。伯青话方说完,尤鼐突然作色,淡笑了声道:“世兄所言令人不解,世兄身列清贵之班,合城景仰,怎么代一个娼家讨起情来?何况禁止流妓乃江宁县应办之事,于兄弟何干;若说小婿,终日在署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