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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芳录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西泠野樵-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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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珠又说到伯青已告终养回来,“大约迟个十日八日,即可到南京了,母亲须要预为斟酌,完了姐姐终身要紧。在田等人皆说,大众同到南京撮合此事。如今各人有了省分,何能耽延。母亲等伯青回来,还是去与陈小儒计议为是”。慧珠听他们说到自己身上,忙自走开。
  王氏点头道:“我此时也没有别的心事,就是你姐姐的终身一件心事,放不下来。惟有求陈大人去说通了祝老头儿,断无不成之理。只怕祝老其中扦格,即有些费手脚了。料想陈大人谆谆的向他说,祝老也不便过于推却。待你姐姐出了门,我即到你任上去住几时,看看名山大川,以娱老景。那时天就蹋了下来,我也不问了。”母女二人谈谈说说,王氏又留着吃了午饭。洛珠恐王兰悬望,辞别母亲姐姐等人,上轿回船。来日,洛珠接了王氏、慧珠、小凤、小怜到船上盘桓了一天,傍晚方散。
  从龙,王兰至各亲友处走了一遭。从龙又私自到小风家绸缪了两日,临行嘱咐小风在南京少待,“我一至苏抚任上,即遣人来接你”。次早,鸣锣开船,向苏州进发。从龙是本省抚台,封疆大吏,谁人敢不来奉承,沿路接待款留,请酒请宴,纷纷不已。王兰虽系隔省藩司,因与抚台同行,落得去殷勤他,·也好留着日后会路。况苏杭相隔不远,杭省各官早得了信,藩司大人已至苏省地界,焉有不接之理。大小各官一路迎出境来,上手版的送酒席的,一起甫去一起又来,沿途甚为热闹。
  从龙到了苏州,早有旧任抚台王立身,差了苏州府与中军参将赍送王命印册文卷等件过来。从龙当即恭设香案,望阙谢恩,跪受各件。文武各官上来道喜请安。从龙重赏了来员,又留了饭。随即坐轿排执事登岸进城,去拜旧任抚台,又往各乡宦家走了一遭。次日吉时,接了抚篆,即由驿驰奏谢恩的折子,并呈报到任日期。
  公事已毕,请了王兰入衙,商议发寄南京的信。遂与王兰联名写了一封信与小儒,托他成全伯青、畹秀的婚姻。第一祝老面前须要婉转而说,使他推辞不得方妙。王兰因赴任在即,不能久延,别了从龙向杭州而去。从龙待王立身让空衙门,方接了程夫人入衙。
  王兰到了杭州,择吉接受藩篆,新旧交代。一切烦文,毋须重叙。谒过本省抚台,亦由驿拜了谢恩奏折。随后也接静仪,洛珠进署。暂且不提。
  单说陈小儒一日接到云王二人的信,拆开看毕,笑道:“在田,者香太多心了。”恰好甘誓走了进来,小儒起身让坐,遂将来信递与甘誓看道:“他们倒会使巧,落得说两句不吃力的好话,轻轻把这重担全卸在我一人身上。难道他两人不寄信来,伯青回时,我就不料理这桩事么?我也知怨女旷夫,终非了局。”甘誓笑道:“伯青而今虽非旷夫,畹秀此时真如怨女。而他等又皆是你的管辖下子民,若使一夫失所,一女无依,均有关教化。”小儒笑道:“又盘先生复为他等下一激词,此事竟使我万无推诿了。惟有速以图成,俾旷者得所,怨者含欢而已。”说罢,宾主鼓掌火笑。
  自是小儒每日盼望伯青回来,又想如何与祝老说法?“我深知此公古怪,虽说爱惜伯青,有请必从。无如伯青甫经新婚数年,又不是正室不育子女,那纳妾的话如何说得出口?纵然不忍拂他的儿子素愿,他岂不虑及江府理论。祝老平日是个谨慎小心的人,断不肯落半点瑕疵。倘若执意不行,固屈孤负了伯青、畹秀两地情痴,岂非又被在田、者香笑我无能!”正坐在书房出神呆想。
  忽见双福进来道:“今早家人在外面听得,刘蕴刘御史家出了一件新闻,现在传说的合城都知道了。”小儒忙问何事?双福遂从头至尾细说一遍,要知刘蕴家出了什么新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将无作有炫术惑愚认假成真贪财中计
  却说刘蕴自从刘先达死后,一味的蓄养梨园,罗置姬妾,昼夜取乐。现在满了服制,非比居丧怕人议论,更外肆行无忌。
  又有田文海百般的翻空出奇,诱他玩耍,那银钱如潮水相似的使用。不上数年,橐中已匮,即将田地房产脱售,甚至刘先达在日的古玩衣物都取出变卖。又支持了一半年,渐渐拮据起来,入不敷出。平日用惯了的,又暂时节省不下。
  一日,正在外书房闷坐,见田文海笑嘻嘻的走进道:“今日河上各行户家花会,是有名头的妓女都坐了灯船在河下聚会,又名曰百花会。此日的费用,都是那些妓女身上嫖客们包管。晚生适才从秦淮河口走过,见河内船都挤满了。一片管笛之声,荡心悦耳。那岸上游耍的人,多得同蚂蚁一般。昨日就向少老爷说过,我料今日多分在河下了,晚生正虑赶不上这一顿白吃,何以独自在家纳闷,岂不有负今日之大观?好在此时还不甚迟,晚生奉陪少老爷河上一走何如?”
  刘蕴本是个没搭撒的人,心内又无把握,虽说连日愁着用度不接,在背地里四下算计,毫无主张。此刻听田文海说得如花如火,不由兴致勃发,早把那“愁烦”二字抛至三十丈外去了,笑道:“我真个心事想昏了。南京每年有一次花会是极胜会的事,前几日我还托你访问,昨日你又对我说过,偏偏我竟忘却了,可不该打。你少待一待,我换两件衣服同去逛逛。”即起身入内,更换了一套时新姣艳的衣履,又取了十几两散碎银子带在身边以备使用。右手执着一柄捶金宫扇,摇摇摆摆的踱了出来;只卅了一名小使,拿着巾盒烟筒之类,邀了田文海一同出门。
  转弯抹角,走未多时已到了河上。果然士女如云,往来不绝。那阵阵歌管声音顺风从水面送来,更加溜亮可听。刘鲍见岸上行人太多,不能存身,叫小使去雇了一号中等的灯船,下河去游玩,免得在岸上难受那股湿蒸汗臭。与田文海下了船,即命向那船多的处在行去。河内的船—一只接着一只,只能慢慢的向前挪移。有的舱内坐两三人的;也有男女杂坐舱中,一船七八人的。船内船外皆挂着玻璃各式花灯。或品竹弹丝,或清歌雅谑,甚为熟闹。
  刘蕴顿足懊悔道:“我今日出来迟了,也该早点去接下几个妓女来,不至我们船上只有两个人,冰清水冷的,叫邻船上望着亦觉得无味。”田文海笑道:“这也算得什么,河内船靠船的,我们看得着,又听得着,还不似我们带的一样么!况且河内若干的船,有男无女只有我们一只,足见独出其布。旁人望着定要羡慕少老爷风雅不群呢!”刘蕴笑道:“你别说瞎话罢,不说被人家压了下去,说什么独出其奇,你也不觉得臊吗?”说着,一气打了两个呵欠。田文海忙站起身来,叫小使在中舱炕上摆了烟灯,自己睡在一边开烟,递与刘蕴躺着一口一口的吸了数口。刘蕴精神充足,立起让田文海去吸,自己伏在水窗口看来往游船,评论美恶。
  忽见上流来了一只船,在刘蕴船旁靠下,因此段河路太窄挤不前去。刘蕴见舱内一少年,丰度翩翩,裙屐艳丽,科头盘腿坐在中间。身后站了·七八名短童,无不面目姣好,各人手内捧着巾扇盂盒等物,皆极其工整。面前一张半桌上摆列几色酒果,左右坐了四名妓女,一弹一唱,一个斟着酒,一个嗑着瓜子削着菱藕送与少年下酒。少年手内拍着扳,歪着脖子听那歌妓唱曲。刘蕴一双眼睛骨碌碌的都看呆了,暗想这少年必是一位贵介公子,家又多金,始能如此侈陈。却又人品生得风流,真乃望之如神仙中人。那少年也眼不转珠望着刘蕴,似欲招呼之状。
  刘蕴起身走上船头,轻轻咳了一声。恰好四名妓女中有一个名唤绮红,向来认识刘蕴;正执着酒壶回身唤人烫酒,听得有人咳嗽,抬起头来,见是刘蕴,遂笑盈盈的望着刘蕴点了点头。刘蕴趁势问道:“老绮出来早呀!今日是谁带你的?”绮红隔船答道:“这位严少爷,从河南下来的,到此好几天了。今日晓得我们花会,清早即叫了我家姊妹四人,到河上来玩一日。少老爷船上好消闲呀,为何不带两个人来?”
  刘蕴未及回答,那少年见绮红与来人说话,忙趋出中舱,向刘蕴拱手道:“仁兄若不嫌冒昧,何妨屈驾过来谈谈。”刘蕴闻说正合心意,嘴里说着怎好造次,早一脚跨过船来。彼此拉手行礼,同入舱中,四妓起身请叫了。严公子让刘蕴上坐,茶罢,各通姓氏。
  原来严公子字嗣陵,是顺天府尹严有壬的公子。两人又叙出世好,更加亲密。严公子道:“尊舟还有谁人?何不一同请过来坐坐。”遂命短童去请田文海。即吩咐摆开酒席,大家团团入座,放怀畅饮。严公子口若悬河,滔滔雄辩,把刘蕴都爱煞了。觉得自己反形龌龊,竟有相见太晚之恨。严公子又叫绮红等人弹唱了一套,赏了众妓无数贵重物件。刘蕴也假着要赏,严公子立意不肯,又备了一分,代刘蕴放赏。
  席间,刘蕴又问到严公子此行何往?严公子道:“不怕仁兄笑话,小弟自幼鲁纯,不能读书,捐纳了一个小小前程,意在赴部就选,并到家君任上去走走。前日道经贵处,见佳好山水足可留连。小弟去岁即由河南起程,沿路游山玩水的勾留,直至今日方到贵处。况且六朝金粉,千古风流,更成欲去不忍之势。小弟本来赴部选官是件可行可止之举,恨不老于此乡,始快吾意。未免仁兄笑我井底之蛙,不知天之高大也。”刘蕴欠身,连称岂敢。
  严公子又问南京有多少名妓?意在改日乘兴一游,以广见闻。少顷日暮,满河都掌起灯来。水光灯影,一望无际。严公子又叫唤了酒肴,重复入席,痛饮至三鼓方歇。开发众妓去后,严公子询明刘蕴府第,来日容登门晋谒。各自上岸,珍重数声,方分头散去。
  刘蕴回至府内,盛夸严公子人既倜傥不群,出手又大方,此等朋友倒不可不结交他。田文海也一力称赞姓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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