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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忙请人上来,传话的也没啰嗦,只道糜大人说“糜某的如夫人昨日被刺史夫人邀至府上小坐,尚未归。”
刘备被这句话说得一头雾水,他本以为糜竺派人给他暗地里递些消息,却不想是这么一句完全和局势搭不上边的话。但是箭在弦上,他忙派人去请夫人来,却不想侍者来报夫人不在房中,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都不知夫人何处。
刘备何等人物,一联系起昨日夫人见到糜竺如夫人的失态,心中便有了猜测。他如此一想,不禁骇然,自己这个徐州牧,怕是没那么容易做。
他一面出去与众将领周旋,假意推脱,一面派人暗中搜寻。
☆、第四十四章 百年过 骨未枯(三)
此时他站在石室门前,看着侍卫的身影一一消失,糜竺一人立在室内,他思量再三,走上前去,并没有先查看倒地的刘夫人,而是站在了糜竺身后,低声道:“子仲,此事为兄定给你一个交代。”
半晌没有听到糜竺接话,他不禁又道:“州牧一事,还请贤弟收回,备已愧不敢当。”
糜竺还是没有反应,过了一会,才转身大步出了石室,看都没看刘备一眼。
风里希觉得这世间最可怖的事,一是饥饿,二是明明疼得身体已经不能动,精神却还是清醒的。
就比如说眼下,她看着糜竺和刘备带着众人进了石室,看着糜竺走近自己,她很想说 “你来了,太好了”;她看他伸手想探自己鼻息,很想说“我还活着”;看着他最后大步离开石室,很想喊他回来。
可是身体却僵硬得动不了,连开口都成了难事,只能焦急地看着,看着石室里刘备静默了一会,将倒地的刘夫人扶起。
又过了一会,才有医女成群结队地被侍卫赶了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都吓得不轻,瑟缩着不敢上前,最后有个年纪稍大的上来探了下她的脉搏,探了数次才踉跄着行至一直站得很远的糜竺身前。
糜竺原本立在人群后一动不动,待听清了那医女的话,才好似一下子活了过了,伸手拨开僵立一室的医师,走到风里希面前。
风里希以为他怎么的也会先将自己放下来,不想他只是小心地扶了扶自己有点僵的脸,轻声说:“我在这儿。”
风里希心中在呐喊:我知道你在这儿,一屋子人能不能有哪个先放我下来?!
等裹成粽子样的风里希被抬回糜府的时候,天色已暗。因着怕牵动她受伤的皮肉,糜竺令医女在石室内就地治疗。她四肢实在伤得太重,众医女折腾了半日才将她上药包扎成现在的模样。好在刘夫人并未真想取她性命,只是今后四肢和脸上难免要留疤。
风里希此刻躺在糜竺榻上,觉得自己定是被这张床榻诅咒了,自从沾了它,这身上就没齐整过;转念一想又为糜竺掬一把同情泪,自从沾了自己,他糜竺屋里药味就没断过。
她看着糜竺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背对着她不知在桌前捣弄些什么,心中难得地浮起一丝愧疚,试着扯了扯嘴角,小声说:“对不起,有劳费心。。。”
她这话说得十分真诚,自己本想在他府里蹭个吃喝,却不想惹来这么多麻烦。此刻倚在床榻上已经有点坐立不安了。
那厢糜竺听她说话,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转身端了药碗在她唇边,压低了声音道:“喝了。”
风里希手脚都不能动弹,只得乖乖凑在碗边,如小狗一般将一整碗黑乎乎的药汁舔了。
事后她才知道,拿起药碗一饮而尽什么的着实太不英雄了,真英雄就要像她一般,让每滴药汤都在舌头上过一遭。
喝了药,糜竺将碗递给一旁的侍女,仍旧冷冷问:“苦么?”
她思忖了一下,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
刚点了一下,嘴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桂花糕,慢慢将舌上的苦味都吸了进去。
糜竺遣退了侍女,坐在榻边,以手为梳帮她梳理被汗水和血水粘在一起的长发,命令道:“含着。”
她听话地点点头,任他用打湿的巾帕为自己擦着头发,却想起了百年前在小院冰冷的井台边,他从怀里掏出一包压得有些扁的桂花糕。
她的心不知为何,忽然软了下来。这亿万年来,敬她的,怕她的,恨她的都有之,可是从未有人这样对她。
也许是疼痛软弱了她的意志,也许是丢失的记忆迷乱了她的情绪,在这一刻,她倚在他身边,忽然什么都不想想了。
多少年来,她的一言一行就好像日月的轨迹,不可出一丝差错。也许她心底里,其实一直是想要打破这些,所以才故意惹出这些麻烦。
她试着动了动自己馒头一样的胳膊,往糜竺身上靠了靠,扯着嗓子道:“疼。。。”
糜竺听她这样,忙检查了下纱布,见没有血渗出来才松了一口气,仍旧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哪里疼?”
风里希见他不为所动,只得更卖力地表演,半真半假道:“哪里都疼。。。手。。。脚。。。脸上。。。”说着还很逼真地作了一个痛苦而纠结的表情。
糜竺本是心里有气,是故故意作些凶狠状与她,此刻见她这样,又想起白日里所见一幕,再装不下去,只轻轻将她搂在怀里,避过伤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你忍一忍,我叫府里的医师再多加几味止疼的药。”说罢即刻唤了侍女进来,吩咐下去。
他让风里希靠在自己肩上,轻轻帮她揉着肩头道:“你累了便歇一歇,我在这里。”
风里希早就想睡,偏生刘夫人不知在自己身上下了多大功夫,她的身体明明疲惫得不行,却仍旧睡不着。
她叹了口气道:“我睡不着。”
糜竺想了想,起身从架上抽了一本书来,坐回榻上道:“二弟糜芳少时不喜读书,偏生那时的夫子性子极认真,每每捉了糜芳便将他缚于椅上,自己坐在对面念给他听。日子久了糜芳腹中虽未多了多少墨水,随时随地入睡的功夫却练得不错。在众多书目中,尤数这本周易最为有效,至今夫子还没有机会将第一卷念完。”说罢便念了起来。
“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他念了一会,觉得身边风里希没了响动,心道这周易莫说是她,便是对那些个整日研究古籍的学究来说,也是十分深奥晦涩。正合了书卷,一侧头,却见风里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有精神道:“怎么不念了?”
糜竺疑惑道:“你对周易有兴趣?”
风里希摇摇头道:“兴趣倒说不上,只是刚那一段虽说大体写得不错,有几处却还需要改改。”说完把几处不妥指了出来。
糜竺本是想哄她睡觉,却没想到她不但不觉得周易难懂,还指出了其中不足。要知道这周易相传乃是伏羲大帝所创,周文王所撰,一千多年来世人光是研习它其中涵义就花了不少功夫,哪里有人有底气去修改它。
他起先也没在意,听风里希解释了几句,面色却严肃起来,起身去案上取了笔墨,按风里希所说在书册上一段一段加了批注。
等到窗外天色渐明,糜竺才从啾啾鸟鸣声中抬起头来,发现他二人不知不觉中已将周易六十四卦都做了批注。
他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子,清晨的第一束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褪去了那一层层神秘与不安分,她剩下的便是倾国倾城,风姿卓越,博古通今。
这样看着,他不觉勾起了嘴角。风里希似是终于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有点不安地问道:“你。。。笑什么?”
糜竺笑道:“我在笑若是让我府中的食客见了这本周易的批注,不知院外排着只为与你说上句话的队会有多长?”
风里希本就愧疚,如今见他高兴,忙献殷勤道:“你若喜欢,我得了空把你这架子上的书册都拿下来瞧瞧。”
糜竺听了,笑而不语,只站起身来,倾身为她揉了揉靠了一夜有些酸痛的双肩,他双手轻轻捏着她肩头,有点强硬,又有点恳求道:“没有下一次。”
风里希本还在想着那一架子书,听他这么说,有点懵,却听糜竺叹了口气:“你若真的要走。。。我拦不住你,但不要是这种走法。”
风里希看着他幽深的眼眸,一缕晨光将他下颚的弧线修得太好,心又没来由地跳慢了一拍,而后又跳快了一拍,窗棂的影子最后在她面上汇成一湾浅笑,她道:“好。”
两人坐了一夜都有些疲惫,风里希是想睡睡不着,糜竺是撑了一夜没敢睡。风里希觉得有点饿,却又不好意思提,糜竺见她如此,不觉笑笑,开了门吩咐侍女送早点来,先将风里希喂饱了,自己才进了点。
这时有亲随在门外候着,糜竺起身至门口,风里希靠在榻上,听到那亲随在门外低声汇报什么,之后听到糜竺似是说了一个“杀”字。
她忙挪下榻去,一步一步挪到糜竺身后,问:“刘夫人如何了?”
糜竺本在与亲随说话,一转头见风里希包成馒头一样还能从床上滚下来,赶忙将她扶回去,低声答她:“人还在。”顿了一会才道,“但不会活很久。”
风里希见他如此说话,忙拉了他衣襟道:“这事也不全是她的错。望你能留她一命。”
糜竺脸上露出些许不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暂且留她一命,若她还不知收敛,你就不要再求这个情。”
糜竺陪了他一晚,因徐州牧接替这事还在僵持,彭城民心很是不安,他一早便领了人出去。风里希百无聊赖地靠在床榻上,望着侍女在眼前忙碌,时不时挥一挥她的两只馒头手。
过了一会,忽然嗅到一阵浓烈的魔物气泽,抬眼一看,屋里伺候的侍女不知何时已经倒了一地。再一眨眼,发现一个蒙面男子正站在榻前纠结地看着她,“我的心肝小宝贝,爷一月不见你,怎的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