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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却是黑衣的李世民先开了口，他声音比之之前更加低沉，用手背抹了嘴，对苏糜道：“她腹中的孩子……是你的？”显然这个问题让他很没面子，问到后来声音有些僵硬。
玄女心中一惊，娘娘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她一直都没敢问。但是与其说是苏世子的，她倒更相信是李世民的。可如今他问出这番话来，连玄女自己都糊涂了。
那厢苏糜略愣了愣，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随即弯了弯嘴角道：“正是。”
李世民心中虽早有准备，可此刻听到苏糜这么大方承认了，内里仍是又伤了一回。他压抑着怒气违心道：“她此刻正受苦，你竟只是立于门外？”
苏糜大裘一抖，伸腿就走，与李世民擦肩而过时，低笑道：“我不想管，你想管，自便。”
…
风里希躺在床榻里侧，神思有些恍惚，这个孩子他，比想象得还要凶猛。
她眯着眼睛，只感到身上一阵冷过一阵，好在近几日天兵大致控制了天柱，她才能腾出力气来和肚子里的这个斗智斗勇。
她是万灵之母，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孩子置于死地。
这件事她早预料到，却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拖到现在。
熬到这一日，她觉得有些熬不住了，听着门外咚咚的波浪鼓声，她难得地又夸了一句苏糜，他倒还有几分良心，没随便破了她的结界。
过了一会，却听鼓声没了，她隐隐约约听见打斗之声，又过了一会，连打斗之声也没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大限将至，咬了咬指尖打算安排下后事。
就在这时，却听房门开了，好似有人立在床前看了她许久，直到她动了动脖子，才有一双微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这个感觉有些熟悉。她迷糊着神智，清晰地唤了一句，子仲。
扶在她额上的手一滞，过了半晌，她才听到有人轻轻道：“我在。”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神之将死，其神智也混乱，风里希于混乱之中，只当自己还在东汉末年的徐州。
她主动地朝那只手靠了靠，伸手便往床沿捞去，刚要碰到那人时，却感到对方躲了一躲。
她闭目嘟囔道：“子仲，你上来睡罢。我不怕冷的，挤一挤就热乎了。”
她觉得这句话说得很贴心，她真是个体贴的人。
可那人听后只是又帮他掖了掖被子，哄道：“我不困，你睡罢。我在这儿。”
风里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那铺天盖地的疼痛一波强过一波，她只觉可能明早玄女她们就会发现，那孩子自己撑破她的肚子出来了。
那人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挣扎，腾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抚上她隆起的小腹，好像抚摸一颗绝世宝珠那般摩挲着：“很疼么？”
风里希心道这真是摸着人家肚子不腰疼，疼么？当然疼了。不疼她躺在这干什么，早逛窑子去了。
过了一会，忽然觉得唇间一腥，有甜腻的液体流入口中，那味道是她喜欢的味道，她下意识地吸了起来。
不知道喝了多少，觉得体内的神力竟渐渐恢复，腹中那个也渐渐安静下来，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住了口。
又过了一会，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那人好似从怀中摸出什么来，轻轻塞入她口中。
腥气尽去，她灵台忽然有一瞬间的清明，那是桂花糕的味道。
她满足地砸吧砸吧嘴：“子仲，真的是你。”
那边静了静，末了又轻轻拍了拍她道：“是我。”
风里希吃饱喝足，被拍得很舒服，话匣子就打开了，她闭目养神了一会功夫，才轻声道：“子仲，他不是你。我曾想把欠你的还到他身上，可他不是你。”
床前的人听后，又是半晌无语，最后伸手替她理了理发丝：“你不欠我。”
风里希一寻思，终于豁然开朗：“你说得对，夫妻之间，怎么能说欠。我不欠你的，却还是欠了他的。”
又过了很久很久，那人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耳畔，声音好似穿越了百年时光蹒跚而来：“别多想了，睡吧。”
于是她就安心地睡了。
…
第二日清晨，打瞌睡的玄女再次被惊醒时，是秦王面色苍白地推门而出，她下意识地望了望院中的花架下，却见那里已空无一人。
李世民见了玄女，走上前来，就在玄女戒备地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时，却见他弯腰对着她一拜。
玄女迷迷糊糊地又眨了眨眼，才发现李世民已经走了。
（这段历史有兴趣的亲可以看下，看不下去可直接跳到结尾）
武德四年正月，秦王李世民选精锐骑兵千余人；皆皂衣玄甲； 分为左右队；派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翟长孙分别统领。
传闻每与敌兵交战；秦王便身披玄甲；率队为前锋；乘机进击；所向无不摧破。
行台仆射屈突通、赞皇公窦轨引兵按行营驻守；与王世充突然遭遇；交战而不利。李世民率玄甲兵救助；世充大败； 俘获世充的骑兵将领葛彦璋； 俘虏、斩首六千余人；世充逃遁归营。
王世充的太子王玄应率数千士兵；自虎牢关向洛阳运送粮食；李世民派将军李君羡阻截袭击；大
破敌兵；玄应仅只身逃亡。
李世民派宇文士及回长安奏请向东都洛阳发起总攻；高祖令士及回到前线后转告李世民说：“今取洛阳；止于息兵。克城之日；乘舆法物；图籍器械； 非私家所需者；委汝收之； 其余子女玉帛；并以分赐将士。”
二月辛丑日；李世民移军青城宫；在壁垒尚未建立之前；王世充帅两万士兵自方诸门出击；在谷水边凭借废弃的马坊垣堑布阵；抵拒唐兵。王世充趁唐军营垒尚未建立之际；气势汹汹地出城布阵；以求决战；致使唐军诸将感到恐惧。李世民率精骑布阵于北邙山；登魏宣武陵榖望敌阵； 对左右将领说：
“贼势窘矣；悉众而出；侥幸一战；今日破之；后不敢复出矣！”
李世民令屈突通率步卒五千人渡水出击；并告诫他说：“两军交战后施放烟火。”
见浓烟高起；秦王率领骑兵南下；身先士卒；与屈突通合力作战。李世民为得知王世充军阵的厚薄；与精锐骑兵数十人冲入敌阵；直出背后；所向披靡；杀伤甚众。忽然李世民被长堤阻隔；与部下骑兵脱离；只有将军丘行恭随从。王世充率数名骑兵赶到；世民坐骑中流矢而死。危机之中；丘行恭回骑射杀追兵； 发无不中；追兵不敢向前。丘行恭下马请李世民乘坐；自己在马前手执长刀步行；跳跃着大声呼喊；斩杀数人；得以冲出阵内；回到大军之中。
王世充也率众殊死战斗；军阵多次散而复合；自清晨到中午；世充开始退兵。李世民乘胜追击；直抵洛阳城下； 俘虏、斩首七千余人；于是将洛阳宫城围困起来。
几日过后；李世民下令向洛阳宫城发起总攻；城中守卫防御甚严；大炮飞石重五十斤；可掷出二百步远。八弓弩箭如车辐；镞如巨斧；可射出五百步远。秦王四面攻城；昼夜不息；一连十余日仍未能攻克。
攻城战斗不能取胜；唐军将士都疲劳思归；总管刘弘基向李世民请求班师西归。
秦王回答说：
“今大举而来；当一劳永逸。东方诸州已望风款服；惟洛阳孤城；势不能久；功在垂成；奈何弃之而去！”
于是；李世民向军中下达命令：“洛阳未破；师必不还；敢言班师者斩！”
…
就在洛阳前线秦王放出狠话，谁要回去砍死谁时，风里希竟在第九个月时将腹中胎儿生了出来。
玄女虽说活了几十万年，可对生孩子这事还真的是一无所知，更别说是上神生孩子了。
就在她和烟罗手忙脚乱地四处找产婆准备热水时，娘娘将自己关在房内一日，等到第二日清晨，玄女忽然听到房内传来婴儿的哭声。
她激动地一步就要上前，却听见娘娘在房内冷声吩咐道：“玄女，去将苏糜给本宫找来！”
这声音虚弱中竟带了三分怒气。
于是就在玄女救火一般将苏世子从金碧辉煌的床帐中拉过来时，打开房门见到的，是娘娘手中拎了一个孩子。
对，拎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尽管小，却可看出其人身蛇尾，一双金眸摄人心魂。
而让玄女目瞪口呆的是，那孩子他一头银色胎发上，立着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第六十三章 慈母手中线不在
玄女看着风里希手里的孩子，只觉得他长得实在是太过漂亮：那银色蛇尾和金瞳银发随了娘娘，肤色苍白透明又与病弱的世子有几分相似，眼睛的形状是狐族特有的，薄唇和下巴的弧线……
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但……不应该啊……
就在玄女一眨不眨盯着那孩子，就差流下口水时，却见风里希手一甩，孩子就被……扔了过来。
玄女这才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她适才神思竟然被那孩子所控，不自觉地产生亲近之意。要说玄女虽然是个打杂的，但好歹也是在三十二重天打杂的，这个不足月的孩子他竟然突破了她的仙障，只一眼便控制了她的心神，这等本事，令她有些畏惧。
那原本不哭不闹的孩子，被扔在空中，小尾巴翻了几翻，忽然咯咯笑起来。玄女吓得忙伸手去接，刚伸出手去，眼前却白裘一晃，那双毛茸茸的小耳朵已经立在苏糜下巴尖儿底下了。
一身风流的苏世子风流地单手托着个孩子，苍白素雅的手指慢慢摸上孩子的小脸，最后停在他毛茸茸的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