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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拳打脚踢,旁人迅速围过来观看,当中有一老汉认识烂崽的,叫道:“这后生可怜,饶了他吧!”三春见有人做主,忙一骨碌起来躲到老汉背后,叫道:“老伯救我,我是被爹娘赶出来没饭吃才在这里混的,你让他们别打我!”老伯说:“别打别打,好说好说。”当下顶着老伯的背,慢慢退到路口,一溜烟跑了。烂崽喊道:“再过来,断你脚!”当下路人俯身把踩烂或没踩烂的蛏子捡入自己的菜篮,散去不提。
那三春本来就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又遭烂崽一顿痛打,当下回来收拾一番,因那篮子和杆秤都是向房东借的,又不想赔钱,便偷偷溜回家了。常氏去县里做了保姆,家里如那一出没了主角的戏,轮着坐庄,或者李福仁烧饭做菜,或者雷荷花带了身孕也忙灶台。那三春回来时正是一家人在吃晚饭,雷荷花叫道:“快来吃饭。”三春瞅了瞅桌上几盘残菜,摇头道:“这菜怎么吃呀,不吃饭了,我去买酒来吃。”放下行李家伙,取了一个瓷缸,去外头买了五角散装啤酒,又买了一纸包花生米,凑桌上吃了。李福仁早听说了三春大闹他师傅家的事,一口气憋在心头,问道:“你去做工不做也罢,却要火烧了师傅家,有这事?”三春撇嘴道:“烧却也没烧,教训他一番罢了,也不看我是什么角色,整天当狗一样使唤我!”李福仁怒道:“师傅辛苦教你,却没好报,你莫不是狼狗养的!”三春吃着酒,慢条斯理道:“你不懂,我是不想在他手下混,我要做大生意去。”李福仁心里愤恨,嘴里再也骂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丢了碗走出去,眼不见他,心里的气才落了下来。三春见他走了,对着桌子上二春、细春和雷荷花道:“老头就是不懂,偏要我去跟着木匠,外面有的是大生意做,要是有谁给我本钱,我非要发大财给他瞧瞧不可!”当中三春文化程度最高,众人都半信半疑,只听他说,不做言语。
三春在家呆了几日,因父子多有龃龉,呆不下,听得常氏在县里某某家做保姆,便找了上来。常氏每日里四五点起床,赶了早市,把那中午的菜买了,回来做了稀饭,早餐以肉松、黄豆、榨菜为配菜,待主人吃了早饭上班去。又喂了婴儿,哄着睡了,那常氏只是爱干净,把家里衣服、杂七杂八的物事整日洗个不停。待到十点钟,做了午饭,叶华十一点准时下班,吃了饭,午睡到一点半,又上班去,晚上五点半准时下班。男主人高先生因做生意,在家不在家没准。日日如此,常氏虽忙,却也乐在其中。正是下午时光,常氏哄了孩子睡觉,正在洗刷刷洗刷刷。那三春寻到了这里,敲了门,常氏惊道:“儿呀,你怎寻到这里来了!”三春道:“说你来这里当保姆了,我过来看看条件如何!”常氏迎了进来,道:“好呀,好呀,是个好人家。”三春进了屋子,左右打量一番,道:“为了赶过来看你,饭都没吃呢!”常氏道:“哎哟,那肚子可饿坏了,待我煮一碗面条与你吃了先?”三春道:“随便随便!”
那常氏手脚麻利,将那细面放沸水中烫了,再拨几块午饭吃剩的肉片,一并在锅里拌了,只片刻,便端了出来。那三春三口两口,便风卷残云吃了半碗。常氏道:“是饿了,慢慢吃,别噎了。”然后问了三春的来历。三春吧唧吧唧道:“我那师傅对我白眼相待,整日里给我找麻烦,我不堪忍受了,便辞了工。你猜我去做什么了,在市场做海鲜生意,好有赚头,开始做顺了,正要赚钱,来了几个烂崽赶我走,全是不要命的,踢翻了我的摊子,不让我干,本钱都折了。”常氏啧啧痛心道:“哎哟,可有受伤?”三春道:“还好早躲开,受了点皮肉伤,不碍事!”常氏道:“回来就好,别再跟烂崽计较,那些都是没爹没娘不要命的!”三春剔着牙道:“我回家,爹还怪我呢,恨不得我在外面给人剁掉吃了,别再回来!”常氏道:“你别理会他,他就懂得跟孩子计较,不懂疼人!”
那三春吃得凶,完了连打饱嗝,对常氏道:“你把碗洗了去,省得让人看到我在这里吃食。”又在屋子里端详溜达,道:“娘,要是有本钱做生意,凭我的脑子,是可以发财的!像这种小洋楼,也不是住不起!”常氏感叹道:“是呀,就怪你长在农家,爹娘没有本事,让你发展不起呀!”那三春因也无聊,便一直闲扯着,一会儿婴儿醒来,又吹着口哨帮着哄婴儿。直至那叶华下班回来,常氏介绍道:“这是我三儿子,来看我呢!”三春也跟叶华打了招呼,就要走,叶华道:“吃饭了走?”三春推辞道:“不用不用,外面有朋友一起吃饭。”出得门来,又从常氏那里要了几块钱,当下在县里厮混。隔一二日,又到常氏那里蹭些吃的,常氏每次只是心疼他肚子饿了,也不问他究竟干什么。
6
清明过后,山色新绿,布谷鸟在山中死叫死叫,声音透亮地传了来,更有那黄雀就栖息在村中马尾松上,天不亮就叫醒人家。而土里也有氤氲的暖气传到脚板上。那说书匠李兆寿的脚趾一遇春气,便起潮肿,吃了晚饭,便到了李福仁那院子的天井里,掰了一片芦荟,取那脂膏涂抹。李福仁正思量去合作社里买谷种,李兆寿传讯道:“今年来了杂交新种,都赶早去买了!”李福仁道:“那新种说是产量高,没有种出来一两年也不知道,以前有新种,也有好的,也有反而差的,所以也不敢全买新的。”李兆寿道:“八号杂交最稳定,你可种一半。”李福仁道:“正是,去年下冬办了二春的喜事,花了五担谷子,还欠他叔两担呢,今年可不敢大意!”李兆寿道:“怎会吃了五担,是酿酒吗?”李福仁道:“酿酒用了两担,那流水席吃的米多,三四天亲戚邻居轮着吃,山都会吃空。”
正说着,安春叼了一根烟进来,吐了一口烟雾,对李福仁道:“你要撒种子,把我的也一块撒了!”李福仁道:“下冬我给你撒的种,现在又要我来!”安春不屑道:“就我那两分地,单撒种多麻烦,你只不过多撒几把,种子钱回头我算给你。”李福仁道:“你今年也要种点糯米和粳米,要不做糕又要到我这儿拿。”安春道:“随便,你撒什么种我种什么谷子,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吗,你说是吧兆寿伯!”李兆寿笑道:“你爹也老了,多一分活多一分累,你也体谅他。”那李兆寿把光脚搁在凳子边沿,往那泡肿的指甲盖下涂芦荟汁儿,安春岔开话题道:“你这脚趾,得到医院看看,那里的药管用,年年涂这芦荟汁,好不了!”李兆寿哈哈大笑道:“你莫不是开玩笑,我又不是富贵人家,也不是退休干部,提起医院两个字,不让人笑死。不瞒你说,活到这个岁数,那医院长得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呢。咱们要是实在过不去,到诊所拿两个药片已经是不得了了,哪里麻烦得了医院,你嘴上说说过瘾罢了!”李福仁道:“你理他做甚,他只放空炮。”又对安春道:“种子我来撒,那田你自己也该去翻了。”安春道:“翻他做甚,我叫了老八的牛给我去犁,多省事!”李福仁道:“犁田你要钱给人家,自己拿锄头翻他一两天,又不累!”安春反驳道:“牛能干的事还用人去干吗?真是老脑筋,现在外边都是拖拉机来耕,人家国外的农民都不用自己动手,都是机器。”李兆寿笑道:“都用机器那都不是农民,全做工人了!”安春闲扯着,从前厅踱到厨房,见灶上有一根黄澄澄的螃蟹钳子,便扔了烟蒂,拿钳子啃了起来。
李兆寿叹道:“不单是他,这后生都越来越不像话,干点农活跟要他去死一般,不似我们,把田地当了命根子一样做!”李福仁道:“正是,当年拦海分了田,我好比捡了一条命,都活过来了。这后生勤奋的也有,单说安春,就是一个懒字当头,他娘惯的。”安春吧唧吧唧从厨房出来,听了分辩道:“也别说我懒,田地能种出几个钱呀,凡有点出息的,都不会在地头上干了!”李福仁辩道:“你是农民,不种田能干吗?人要勤快,批上十几亩地,什么钱都赚过来了!”安春道:“你别老当我是农民,我迟早能吃快活饭的!”李兆寿道:“这安春说得也有道理,如今副业多,赚钱的门路广,后生难怪不肯种地!”李福仁道:“门路多不勤奋也是白搭,我们种的粮食都是能吃的,实实在在的口粮,比什么都强!”安春问道:“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李福仁道:“她只每月标会回来!”安春道:“听说三春到了她那里,别赚两个钱都让他挖空了。”李福仁道:“恐怕被他挖空哩!”安春道:“娘回来了可叫我一声,我有事找她。”说罢便摇摇晃晃闲人般去了。
那李福仁家里有七分地,加上安春的三分,整有一亩,恰要五六斤谷种。又因那糯米和粳米种得少,撒起来不方便。那李兆寿脑子灵光些,道:“何不两家归置起来,糯米种子由我撒了,粳米种子由你撒了,到时候秧苗互相用,方便些。”李福仁道:“亏你想得出,有道理。”谷雨时分,李兆寿便把种子早早撒了,又早早拉了细春一道去把田地翻了,撒了草木灰。那细春小学毕业就不读书了,上山掏鸟,下河捞鱼,耍玩了几年,去年十六岁,就吃了面蛋,过了成人礼。李福仁想着头三个儿子都不愿做农事了,就想让细春帮自己的农活,省得自己干不动了,那田地又荒去。哪知细春也有意见,道:“他们都不干农活,你偏让我干!”李福仁道:“你若肯念书,有工作,将来也许能不晒日头;你又不念,若又不学农活,只能变成坏崽!”因此便跟牵牛一样,把他牵在自己身边。那常氏又心疼,道:“儿子若不愿意干,你就不要勉强他干了!”李福仁恼道:“头三个儿子都你管,都懒字当头;细春我带着学好,你还干涉,你能一辈子都让他吃奶?”常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