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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还能放开歌喉,歌唱昔日那些曼妙无比的歌曲吗?
朴树的《那些花儿》忽然在我耳边响起: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梦醒时分,酒也醒了,而佳人早已离开,重重叠叠的亭台楼阁也早已大门紧闭。桃花依旧在,人面不知何处去,谁曾想到咫尺即成天涯?
也许,这就是爱情,爱即聚合,但没有分别就无所谓聚合。王灼在《碧鸡漫志》中说:“叔原于悲欢离合,写众作之所不能。”此“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联,便是言离别之情的极品。谭献在《复堂词话》中说:“名句,千古能有二。”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说:“既闲婉,又沉着,当时更无敌手。”杨万里《诚斋集》云:“惟晏叔原云‘微雨’二句,可谓好色而不淫矣。”俞陛云则曰:“‘落花’二句正春色恼人,紫燕犹解‘双飞’,而愁人翻成‘独立。’论风韵如微风过萧,论词采如红渠照水。”俞氏“微分过箫,红渠照水”八字,可谓绝妙之喻。
其实,这一联并非晏几道的凭空发明。他化用了五代翁宏《宫词》中的句子,原诗如下:
又是春残也,如何出翠帷?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寓目魂将断,经年梦亦非。
那堪向秋夕,萧瑟暮蟾晖。
“落花”一联陷落在此首平淡的五言诗歌之中。小山将其从沙石中发掘出来,一霎那便点石成金。文学史就是如此犬牙交错、偷天换日:原作者早已湮没无名,化用者却千古传唱。公平乎?不公乎?
用酒制造的梦境终究会醒来,繁华的大观园已经颓废了。
今日犁田昔人墓,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在这一无所有的大地上,有人独立;在这一无所有的天空中,有燕双飞。双飞的燕是幸福的,独立的人是不幸的。
而“落花”须放在“微雨”的背景下,方有一种“哀而不伤”的味道。难怪前人说,北宋多北风雨雪之感,南宋多黍离麦秀之悲,此为两宋词风之分野。
小山词从来不涉及军国大事,却也不能从历史中将其抽取出来风干。那种北宋初年饱满丰硕的承平气象,哪个南宋及其以后的词人能够“以假乱真”呢?
小蘋,小蘋,那是怎样一名玲珑剔透的少女啊?
是“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或者,“娇羞爱问曲中名,杨柳杏花时节几多情”;或者,“香莲烛下匀丹雪,妆成笑弄金阶月”?
“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所谓“心字罗衣”,有人说是领口像心字的宋代时装,也有人说是衣服上有像心字一样的花纹,还有人说是衣服上熏了一种名叫“心字香”的香料。我倾向于后者。范成大《骖鸾录》载:“番禺人作心字香,用素馨、末利半开者著净器,薄劈沉香,层层相间封,日一易,不待花萎,花过香成。蒋捷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晏小山词:‘记得年时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这一句有视觉之美,亦有嗅觉之香。小山就是如此淡淡地写来,如同一幅没有着色的水墨画,如田同之所云:“白描不得近俗,修饰不可太文,生香真色在离即之间,不特难知,亦难言。”(《西圃词说》)
那时,你仰着明亮的额头,你的笑容有如春花,你的嗓音有如天籁,你的腰肢有如杨柳。
在所罗门王的《歌之歌》中,有这样一段对恋人的颂歌,仿佛也是写给小蘋的:“你像是崭露在众草之上的百合。你的身躯,修长的棕榈,你的乳房,丰硕的葡萄。你的双眼像微暗处的鸽子,闪烁着光芒。站起来!亲爱的,我妩媚的姑娘。来吧!严寒已经逝去,可以纵情歌唱,斑鸠鸟声声正在回响。你坐着时,腿根是充满着珍奇水果、染料和香料的石榴园。你的双唇沾满了蜜,你的舌下蜜糖和乳汁在流淌。”
那是多少年前的场景呢?
江湖太大了,光阴又太久了。
是啊,偶然相遇的故人,并不需要你热情洋溢的赞美。
韶华老去的女子,像一把蒙尘已久的琵琶,需要的仅仅是知音的抚摸。
破冰的声音自远方而来。
花开以后,很快就落了。人相遇之后,很快就分别了。
花是短命的,最短命的是东瀛的樱花。记得川端康成在《千鹤》中写到的女主人公稻香雪子,不正宛如小山笔下的小萍吗?而那“两重心字”的罗衣,也有些素净如水的和服的韵味。文学评论家龚鹏程深谙其中三味:稻香雪子的千鹤之美,无疑是纯洁而高贵的。但那只是光、是影、是香气,是鹤舞于九霄。男主人公菊治要的,却是具体实存,可以握在掌心、端详于眼底、感受到它之温度、测量出它之宽厚,如茶盅水罐的爱情。
于是,悲剧诞生了。
那种过于执着的爱情通常容易破碎。
小山可不是这样一位木讷拘泥之人。对于胸襟寥廓、从从容容的小山来说,相思当然是可以在琵琶弦上言说的。此句化用白居易《琵琶行》之“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任何人都没有能力截断时间之流,那么不妨抓住此时此刻,在音乐与酒中让心灵互相慰藉。换言之,普天之下的“有情人”,并不一定非得终成“眷属”不可。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此想法固然是好,毕竟过于牵挂和凝滞了。坦然接受生命中的失去,亦是生命成熟的标志。
彩云,既是空中之彩云,亦是暗指心中的爱人。李白《宫中行乐图》云:“只愁歌舞散,化作彩云飞。”是的,你不得不承认,当年的明月还在,彩云却早已不是昔日的彩云了。
在不动声色之间,小山默默地结束了这曲《临江仙》。虽然只是一首小令,却辗转反侧,一波三折,正如傅庚生所说:“此词字句上下错落,而前后应,翻腾之状,矫健可喜,尤有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姿。情与景系于接笋之处,又若轻霜着水,了其无痕,断是才人墨浑也。”这种笔墨谁也学不来。
而朴树的歌声还在回响着: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你们就像被风吹走,插在了天涯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几番魂梦与君同 第二部分
不眠犹待伊(1)
菩萨蛮
相逢欲话相思苦,浅情肯信相思否?还恐漫相思,浅情人不知。
忆曾携手处,月满窗前路,长到月明时,不眠犹待伊。
你穿越万里长空
我为你拭去额上的冰霜;
狂悖的风暴撕裂了你的翅膀,
你苏醒了,兀自颤抖。
蒙塔莱《我为你拭去额上的冰霜》
《菩萨蛮》的词牌,原为唐代的教坊曲名,又名《子夜歌》、《巫山一片云》等。据《词谱》引唐苏鹗《杜阳杂编》说:“大中(唐宣宗年号)初,女蛮国入贡,危髻金冠璎珞被体,号‘菩萨蛮队’。当时倡优遂制《菩萨蛮》曲,文士亦往往声其词。”其实,在大中之前一百年的开元时期成书的《教坊记》中便已有此曲名。《词谱》中以李白所作之《菩萨蛮》为正体。
唐、五代,词还仅仅是“诗馀”,况周颐在《惠风词话》中说:“诗馀之馀,作赢馀之馀解。唐人朝成一诗,夕付管弦,往往声希节促,凡和声皆以实字填之,遂成词。”到了宋代,词方蔚为大观。
每个朝代皆有自己的文体,每种文体皆选择自己的朝代,其间自有一种因缘在。有宋一代,虽然在武力上积弱,在文化上却开创了古代中国繁盛的最高峰。王国维说过:“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动与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汉唐,后之元明,皆所不逮也。”陈寅恪亦指出:“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经济的繁荣,政治的宽松,遂带来文化艺术的开放与创新。有开放,方有创新。宋词由此形成唐诗之后能够标志一个时代的文体。
宋词是宋代士大夫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宋词的产生必然要放到宋代的时代背景下考察。法国艺术史家丹纳认为,如同某种植物只能在适当的天时地利中生长一样,艺术家也只能在特殊的种族、环境、时代氛围中产生。“每个形势产生一种精神状态,接着产生一批与精神状态相适应的艺术品。”作为北宋初期最杰出的词集的《小山集》,亦可当作考察此时代士人精神状况的典范标本。
多情似小晏,天下能有几人?
自古以来,男女双方的情感完全处于对等状态的爱情,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般而言,要么是男子爱女子多一些,要么是女子爱男子多一些,正是在这种不对等甚至逆反之中,爱情的悲剧本质便诞生了。
因此,便有了这样一个千古不决的难题:究竟是选择那个爱你的人呢,还是选择那个你爱的人?选择哪一个人,结果会让你更加幸福一些?
小山可不愿意停下来踌躇和思考。他像夸父追日一样,急迫地向爱情跑过去。
更像飞蛾扑火。
隔了许久之后,终于等来了相逢的时刻。他急切地向她诉说这些日子里相思的痛苦,那是一种侵蚀骨髓的痛苦。
她却淡淡地回应说:你真的有那么想我吗?
这种不被相信的感觉,是对每一个沉浸在爱情中的人的最大打击。
相逢与相思、情深与情浅,却不是用秤便可以称出来的。小山在此处将情人的疑惑写得惟妙惟肖。词以自然传神为佳,王又华《古今词论》引贺裳语说:“无名氏《青玉